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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黄浦书社127名成员里面,有58人是复旦公学的学生。复旦公学正式开课之后,充当现阶段黄浦书社总部的作坊,白天立刻就清静了不少。一大早,同志们就全部赶了过来。陈克立刻召开党会。

    由于复旦公学开学,原本能去工地干活的人手也立刻减少。课程改在晚上讲。这很影响党会。所以大家约定,党会改在早上进行碰头会,具体内容会在晚上讨论。

    王启年的请求没什么特别的,卖给中国人是卖,卖给外国人也是卖。既然连分子式都公开了,大家对此根本没有太大兴趣。关于严复的事情,没有人做出任何反应。陈克愕然的看着同志们,同志们也瞅着陈克。

    “你们没有什么建议么?”陈克问。

    “你都拒绝了,还让我们说什么?”华雄茂反问道。大家对这个问题貌似不愿意多提。

    “我觉得文青做的很对。”齐会深总算是评价一句。

    “我也没说他作错了。这是文青的私事。放在这里谈我觉得也未必合适。”华雄茂说道。

    “私事?”听了这个评价,陈克的眼睛都瞪大了,“统一战线是一回事,但是政治立场是另外一件事。我今天这么做的原因,就是要告诉大家,在党面前,没那么多私事。”

    看着华雄茂惊讶的神色,陈克挥了挥手。“这件事情我们晚上再说。大家有什么别的事情么?我的发言结束了。”

    “如果可以的话,工地上需要增加些人手。比起原先的计划,工地的工作提高了,”华雄茂强忍住辩论的冲动说道。

    “不是比计划提前了不少么?”

    “现在那栋宿舍楼马上就要完工。我觉得既然已经提前了不少,干脆抓抓紧,一气把工作给完工算了。总占着周兄的作坊也不是太合适。”华雄茂建议道。

    “你制定个计划。看看需要多少人手。晚上汇报。”

    众人把自己手头的事情汇报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着急的事情,晨会就散了。学校和医院在一个方向。华雄茂和陈克身后跟了一堆学生,大伙热热闹闹的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按照文青所说,拜个老师也是要通报?”华雄茂的声音里面有着一种不解。陈克别说没有同意拜师,就算是同意了,难道就因为这个老师背叛了革命不成。更别说还是大名鼎鼎的严复先生先提出要收陈克当弟子的。这在别人看来是一种荣耀,足可以炫耀的。说实在的,华雄茂本以为陈克是在变相的炫耀。没想到陈克的想法完全不是如此。竟然把这个当成了大事。仿佛不提供,就犯了什么大错。

    “不是通报,而是必须得到党委的认同。一旦加入党,没有党组织的认同,任何党员不得私自拜师,假如其他政治团体。”陈克的声音稍显严厉。

    “为何?”

    “组织纪律里面有规定。自己看去。”

    “不能加入其它政治团抵,我倒是能懂。但是拜师这个未免有点不近人情吧。”华雄茂眉头微皱。

    陈克也是眉头微皱,他的语气里面充满了浓重的劝告意味,“的确不近人情,但是这就是党组织。拜师本身也带着一种思想和政治上的认同,更别说人事关系了。党员所有的思想和政治,必须和党保持一致。不然的话,组党有什么意义呢?党不是一群人冬天挤暖和,党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的政治团体。”

    华雄茂低头走了一阵,这才答道:“文青说的有道理。”

    瞅着华雄茂垂头丧气的样子,陈克在他肩头捶了一拳,“不就办了点不合适的事情么,用不着这样啊。为什么要开党会,就是为了随时讨论发生的事情,现在咱们有纪律,但是缺乏条例。没有什么惯例,这点上本来就是很多党员做了事情,然后大家讨论。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就算的。”

    华雄茂只是点点头,却不吭声。陈克觉得自己继续再说,就跟抓住华雄茂的小辫子不放一样。他换了一个话题,“咱们后头这群同学里面,有没有你觉得能推荐的?”

    或许是受了方才的影响,华雄茂依然不是很有热情,声调也低了不少,“也就是马马虎虎吧。比起文青你差多了。一定要说,这里面干活最刻苦,最服从的是那几个日本学生。做事情最机灵的,中国学生强出去不少。但是这才干了不到十天,还得再等等看。”

    “正岚,我先给你透露一下,严复先生想介绍我去北京一趟,我倒是真的很想去。但是走之前,我希望把学到的东西全部教给大家,免得遇到问题大家不知道该怎么做。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份内的工作。”陈克说道。

    这话可算是推心置腹了,华雄茂听完立刻就来了精神,他有些兴冲冲的答道。“我会把党的章程好好看一遍。”

    这个答案陈克并不满意。不过现在也不是吹毛求疵的时候。医院到了,与众人打了招呼,陈克带着毛平进了医院。

    王启年对毛平的评价很高,得到了王启年的当面认同。陈克把携带的包裹打开。里面是足够给30人治疗的药物。大家检查了药品粉末,并没有变质。王启年把五套注射器和药棉以及酒精等物给准备好。收在随身医药箱里面。毛平检查完毕之后,在一份借据上签了名字。

    陈克又把二十两银子交给毛平。毛平也算是有见识的,仔细查收之后,也签了收据。

    “武汉那边的工作就交给你了。还记得我的要求么?”

    “第一,治病结束之后就回来。第二、我是去治病的,不是去卖药的。”毛平答道。

    “很好。我知道你很热心,但是不要好心办了坏事。这药物本来就有可能要人命,咱们绝对不能办傻事,办错事。你得把你自己的安危放到前头,出了事,人家先抓你啊。”陈克语重心长地交代道。

    “文青先生放心好了,你的可我还没有听完,绝对不会白白在汉口被抓了。你还有别的什么交代么?”

    “该说的我也都说了,去吧。一路顺风。”

    毛平告辞,踏上了为革命出差的远程。

    陈克接着和王启年谈起了生意。核心问题只在于一件事,王启年能够拿到什么价格。

    王启年希望能够以现在七折的价格拿货,陈克告诉王启年,最低也就是九五折。“王大夫,往南洋销售,本来就是利润很高的买卖。你说卖到南洋,我也没办法监督。这不是我信不过王先生,而是我根本就不想监督王先生。所以七折的事情提也修提。我没办法向其他人交代。”

    王启年听了这话,知道绝对说服不了陈克。也只好同意了。

    “陈先生,既然这样,我们把这个月的数量说一下。我先要600份药。”

    “这药存储期不是很久,王大夫需要注意此事。”陈克不为所动的说道。

    “这个自然,药的事情,我一个月会向文青先生进两次货。”

    “王大夫,那你要离开我们医院了吧?”陈克问道。

    “不会,我很喜欢这个医院,也很喜欢在这里工作。只要文青先生不撵我,我就没有离开的打算。”

    陈克自然没有撵王启年走的意思。现在各处都在铺开,有王启年在这里坐镇,一直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来。陈克现在希望的是保持现状。

    接下来的几天,各种小问题层出不清。雇人,赶工,发药,各种事情繁琐的不能行。陈克一面逐渐把工作更合理的分配,一方面准备着社会调查的事情。

    奇怪的是,自从中秋之后,复旦公学的人来得越来越少了。陈克觉得是学校里面忙,她们不来也不是什么坏事,正好了的轻松的完成手头的事情。没想到,没过几天,一名加入黄浦学社的复旦公学学生急急忙忙的赶来,这位学生叫做慕容鹉,一见陈克,慕容鹉就焦急的喊道:“陈先生,熊铭杨这几天在复旦公学一直散布说,您根本不是什么革命党,而是个保皇派。还阻止其他学生前来学社。今天下午和几个人打起来了。陈先生,您得去劝劝。”

    听了这个话,陈克不由得苦笑了,他心里面说道:孩子,熊铭杨说我不是革命党,我觉得是一种保护才对啊。你们这么硬生生的给我辩解……你们是准备要我的命么?

    这位熊铭杨同学,就是中秋夜聚餐那次,悲愤的请求陈克闹革命的那位。陈克他对一直印象很深,熊铭杨四川人,最早是在西安的南洋公学上的学。

    南洋公学在当时是一所颇有名气的新式学堂,但并没有摆脱掉旧的封建传统教育的羁绊;从私塾到新式学堂,管理上有很大变化,但仍旧习惯于用旧的专制、苛刻的礼教来束缚学生,同时,教师对学生中萌发的新思想也不理解,常发生对立情绪。

    一九零二年十一月五日,公学五班上课时,文科教习郭镇瀛发现师座上有一只洗净的墨水瓶,认为这是学生有意捉弄他,便严辞追查。五班学生均回答:“不知。”郭就恐吓坐在前排的学生贝蝇伯、伍石卿,限他们三日内告发,否则加罪。经威胁,五班有一学生诬告此瓶是伍正钧所放。十三日,校方应郭教习的要求,公告开除无辜学生伍正钧,从而引起了五班学生的反对。经过与校长申辩、力争,仍然没有变化,全班学生随即决定集体退学以示抗议,临行前,他们分头去各个班级告别,说明原因,表示反对这种专制压迫,这一行动得到了全校学生的同情。校长汪风藻知道后,不问情由,宣布开除五班全体学生。全校学生大哗,引起强烈公愤。学生们当即自行推出代表,请求校方收回成命。校长不允,同时大发脾气,并决定“以此示做”。在此情况下,更加引起了学生的反抗,全校学生经议论,决定全体退学来表示抗议,明确提出反对对学生采用专制武断手段。

    至此,校方感到十分为难,请出了受学生尊敬的特班班主任蔡元培先生来调解。经蔡先生的耐心说服,学生方同意暂缓行动。蔡元培当晚前去拜见公学督办盛宣怀,而盛却以“别有要事”辞而不见。几经交涉,至十六日晨,仍无成效。全体学生决定打好行装,集体在大操场,等候最后的答复。上午十时左右,不见回音。于是,全校学生以班级为序,高呼“祖国万岁”的口号,秩序井然地走出了南洋公学。素有民主思想的蔡元培先生也愤而辞职,跟随学生——起离校。蔡先生把学生带到“中国教育会”,请求帮助。在教育会负责人章炳麟等的支持下,当即成立了“爱国学社”,使退学学生得以继续学习。

    熊铭杨自然是也参加了退学。然后随着蔡元培和一大批同学回了上海,加入了震旦大学。

    “马先生,哦,学校是怎么说的?”陈克关切的问。

    “学校方面只是把大家劝开了,打架的给带去教务室。暂时没有别的消息。我这就赶紧过来通知陈先生。”慕容鹉焦急地说道。

    “多谢了。既然闹成这样,我知道了就不能当不知道。我现在和你一起去学校。”陈克无奈的答道。

    “如此最好。”慕容鹉高兴得说道,“陈先生,您还是当众来一次讲演吧。学校里面对您在意的人很多,您要是当众讲演的话,肯定能挽回不少学生。”

    你们这是要我当众鼓动造反么?陈克心想。但是这个年头呢,当众鼓动要造反,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更不用说马相伯的学校了。

    收拾了一下东西,陈克带了慕容鹉和谢明弦一起前往学校。

    进了教务室,却没有人。慕容鹉连忙去寻找教务主任,陈克拿出了笔记本,开始打草稿。写了一部分,陈克把先写好的一页递给谢明弦。

    谢明弦拿起来读到,今天,我们站在这里!站在中国人的土地上!站在上海,这块我们祖先用鲜血和尊严浇灌的土地上!站在一个中国新式大学的校园内。我的面前,是校园里面同学们。在校园的院墙外,站着的是一个民族,一个在屈辱中呻吟的民族!”“那场战争结束之后,我们这个民族的骄傲就没有了!那些战胜者们骑在我们的脖子上作威作福,他们随意践踏我们的尊严,一个世界上上最高贵的民族地尊严!你们告诉我,你们是选择像古代慷慨悲歌的义士一样拍案而起,还是一个奴隶?!”你们或许要说:陈克先生,我需要一碗米饭,需要安身立命。是地。你的说法很对,生命实在是太重要了。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比生命更重要,那是自由!那就是尊严!”只要上海的上空一日还飘扬着法国的国旗,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只要那些法国人、英国人在我们的国土上横行霸道,我们地尊严就不存在!只要在世界的版图上,这个叫中国的国家四分五裂积弱不堪。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只要其他国家的人,在聊天的时候说到中国这个字眼的时候会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我们需要的,不是一碗米饭!而是一个生存空间!一个民族地生存空间!这生存空间,不是靠乞求和抗议来实现的,而是靠铁和血来实现的!”别人欺辱我们,哪怕是最弱小的民族也来践踏我们,我们只会叫着:我们表示强烈的愤慨和抗议,这样的人。是没有骨头的!这样的人,是低贱的!我们应该用大炮地震耳欲聋声让敌人颤抖!我们应该碾压他们的尊严、生命,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一群只知道抗议的懦夫!”你们要记住,一个只懂得抗议的国家,是一个没有骨头的国家!一个只懂得抗议的政丶府,是一个没有骨头的政丶府!当我们地尊严、领土、生存地空间都遭受践踏的时候,还不知羞耻地抗议地政丶府,我们是不需要的!你们最后也会抛弃它们的!”我很骄傲,在你们这些人中。这样没有骨头的人,少之又少!我的面前,是一个留着五千年高贵不屈血液的军团!这血液,曾经在我们祖先的血管里面流淌过,他们没有屈服过!现在,它们在我们的身体里面汩汩奔涌,你们告诉我。你们愿意它冷却吗!?”

    “能够团结人们的。有两件东西:共同的理想和共同的血泪。我们有沉浸在中国历史里面的伟大理想,我们会为这理想流尽我们的最后一滴血!在今天的上海。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拯救我们的祖国,只有这理想!南京条约,是一个极大的耻辱!我们有拒绝执行它的决心和理由!做你们想做的吧!就像他带领着他的同胞们高举着那面自由的大旗英勇杀敌一样!假如你们期望战斗,那就去战斗吧!然后我就能够看到你们是奴隶还是坚贞不屈的中国人!”

    陈克本以为谢明弦会说这文过于煽情,没想到谢明弦只说了一句评价,“陈先生,和你平时的讲课相比,这个文空洞无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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