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务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没过多久就升入了空中，如蝙蝠般飞翔在漆黑的夜里。

    唐宋明问拉里：“现在无论是从法医学的角度，还是从刑侦学的角度，都可以判定李正位是凶手了吧？那为什么还要寻找受害人的尸体？”

    拉里答道：“正因为找不到受害人的尸体，所以这案子的审判过程一拖再拖，在2003年的6月，也就是案发之后两年，当地法院在无法找到受害人尸体的情况下，判定李正位故意杀人罪，其妹妹李桂芬则无罪释放。不过……”

    “不过怎么了？”

    “李正位一直咬定，警方是要陷害他，在车内捡出的血迹是警方搞的鬼，而警方对此早已驳斥，并称当时进行的是公开勘查，是当着各家媒体记者，对汽车上的血迹进行了勘查工作。在整个过程中，都有记者在录像，那些录像可以作为旁证，因此没有栽赃的可能。”

    她拿出一份资料，是李正位在上诉之后，于法庭上的表现，此时的李正位态度非常恶劣，指着法官的鼻子就骂，称他们与当地警方沆瀣一气。最终就连法官都忍无可忍，宣布暂时中止庭审。李正位大吼道：“我会死，你们也都会死！”

    之后再次开庭，法官直接加大了对李正位的刑罚力度，并且建议直接判以死刑。不过考虑到此人在逃到外地之后，依然有回来自首的表现，因此“良知可能未泯”，故最终还是没判他死刑，而是定为终身监禁。

    拉里说：“李正位迄今都没有认罪伏法。而受害人张静华的尸体，也至今都没有找到。如果找到的话，或许可以直接定李正位的罪，判他死刑。”

    唐宋明无奈地摇了摇头：“难啊。这案子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年了吧？就算是尸体未遭分尸，被丢入大海后也没被动物分食，二十年之后，估计也就只剩下骨头了。那还怎么取证……”

    拉里冷冷地看着他：“如果是很简单的、毫无挑战的事，我哪里还需要找别人帮忙？！怎么，你觉得自己找不到么？”

    唐宋明想起严道森的话，只得硬着头皮说：“这个……反正觉得难度比较大。”

    “难度确实是有的，但没必要这么没信心……”她正说着，忽然从桌子下方传来了电话铃声。

    唐宋明左找右找：“我好像听到有电话铃响。”

    拉里按了一下桌面，桌子中央的隔板自动翻开，露出一部数字式电话机。

    唐宋明望了一眼，一下子就怔住了，他看到那来电显示屏上显示的是“96110”。

    “96110”是中国境内统一的预警劝阻咨询电话，为了避免这个来电显示号段不会被盗用和篡改，公安部还专门为其设置了技术保护，只要来电显示这个号码，一定是公安人员打来的，一定要接。

    拉里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还是拿起了话筒。她对唐宋明说：“这台电话是我私人的卫星电话。现在有人找，肯定是有很要紧的事。你先去后面舱段回避一下。”

    唐宋明心里咕哝道：“老子还懒得听呐。”

    他起身走向后面舱段。

    在离开的过程中，他听到拉里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感谢你们警方的关心。但这是我私人的事，我本人是一个调查记者，去过中东战场，见过货真价实的恐怖分子，还曾经采访过南美的大毒枭，现在我依然活着。我不相信寻找一具二十年前的受害人尸体还能给我带来什么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而且是来自警方的劝告？

    唐宋明觉得这件事未必像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机身一阵摇晃，他赶紧扶住了旁边的扶手。

    今天的天气本来不适合飞行，他来之前看过天气预报，据说有较强气流过境，而飞机要飞往澳门，正好迎面跟那气流“撞”上……“翔凤”飞机是足够可靠的，但唐宋明也希望飞机驾驶员的技术足够娴熟，经验足够丰富，能应付今晚的飞行。

    迎面走来一个光头的高个子大汉，此人上身的衬衣敞开着，黑色的袒露在外。他嘴里哼着小区，手里还拎着一只酒瓶，那酒瓶上带有醒目的“Вoдka”（即俄文“伏特加”）字样。

    唐宋明看这大汉高鼻深目，颇有几分高加索人的特点，心想拉里这飞机上肯定是藏龙卧虎，不知道这大汉是什么来头。

    大汉身后跑过来一个身穿空姐制服，表情慌张的姑娘，那姑娘一把拉住大汉，急切地说：“机长！您怎么又喝多了！”

    “机长？！”唐宋明吓出了一身冷汗，机长不是应该在驾驶舱驾驶飞机么？！怎么跑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伏特加？！现在谁在开飞机？！哦对了，“翔凤”是双人驾驶。如果机长没驾驶，那应该是副机长在驾驶吧，希望副机长的驾驶技术好一些。

    机长醉醺醺地推开那姑娘，用生硬的中国话说：“怕什么？副机长不也喝高了么？”

    唐宋明的寒毛都快立起来了，他三步两步冲到机长面前，问道：“现在谁在开飞机？”

    机长醉眼惺忪地瞟了他一下，随后说：“当然是交给自动驾驶仪啦。放心，咱们这飞机先进得很，不会出问题的。”

    “可它的航线会跟强气流撞上！自动驾驶系统能避开强气流么？！”

    机长点点头：“你提醒得很对，自动驾驶系统是避不开强气流的。”

    “那你要赶紧想个办法啊！”

    “办法？啥办法？”机长又咕咚咕咚灌了两口酒，随后说：“咱们这飞机足够结实，别说强气流，就算是台风，咱们也照飞不误。”

    机身忽然又剧烈地震颤起来，他身旁的姑娘站立不稳，直接撞到了唐宋明的身上。唐宋明赶紧把她扶住，那姑娘红了脸，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唐宋明安慰她道：“没事。你先找个地方坐好，系上安全带。强气流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去驾驶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