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沐声宏如此郑重地取出青铜匣子,所有人都猜测,这肯定是老爷子压箱底的宝贝。人人屏住呼吸,眼巴巴地观望。
洛秋眉更是星眸大亮,暗暗琢磨:“老头果然还有私货,平时藏在哪的?从小到大没见过呀!”
“咔哒”,绷簧轻响,匣盖缓缓地向两侧分开。青芒绽放,如烟如雾,渐渐弥漫开来。
片刻之后,光华内敛,沐声宏探手从匣中取出一件物事,向众人昭示。
只见那东西长约五寸,由璞玉雕琢而成。通体青色,上尖下方。
在正反两面,各自篆刻着排列整齐的圆圈和方块,中间还有一个小孔。看起来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粗陋。
但整体风格却透着肃穆威严,凝重无比。让人一眼望去,就不由自主地生出敬畏之心。
众人纷纷猜测:“这是什么东东?”
有些人对华夏的历史、文化比较了解,一眼认了出来,带着卖弄的口吻道。
“这叫圭,由最原始的青铜剑演变而来。古天子分封众诸侯时,赠予他们作为信物,意味着身份、地位和生杀大权。”
旁边的人补充道:“不仅如此,上面刻的圆圈和方块,意思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代表规则和秩序。中间的小孔,意为不偏不倚、中正无私。因为有这层寓意,所以传到后世,圭成了法家的象征。”
这些是普通围观群众的所思所想,拥有悠久传承的众多世家宗门代表,却看得目光闪烁。心中惊愕、欣喜、担忧、疑虑,各种情绪起伏不定。
“祭天六礼器之一,东方青玉圭,竟然重现人间了!”
“家族世代口口相传的两千五百年大劫,眼看日期将至。此时玉圭出世,到底是劫是缘?”
“想当年百家争鸣,诸圣并起,如今又要迎来一个大争之世么?”
“天下,要乱了啊!”
乔装打扮,站在角落里看热闹的楚依依,感受最是强烈。
自从青铜匣子开启,玉圭现身之后,她胸前悬挂的那块玉璜吊坠,就被一种莫名的力量从沉睡中唤醒,发出阵阵灼热。
热浪透体而入,渗入肌肤、经络、脏腑。楚依依心跳加速,气血沸腾,如长江大河般奔流不息。
她先天不足,经脉没发育完全就早产出世,体质羸弱,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只觉得头晕眼花,身子摇摇欲坠。
旁边的梅姨还在踮着脚尖,兴致勃勃地看热闹,没留意到女儿的异样。
还是叶瑶细心,察觉小丫头脸色红得吓人,将她一把搂住,扶到树下的凳子上休息,呼唤梅姨过来。
楚依依伸手指着胸前,疑惑不解地说着:“这块玉……突然变得好古怪。”
“哦,是吗?”梅姨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去解女儿的扣子,打算把罪魁祸首揪出来。
叶瑶冰雪聪明,瞬间想通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连忙阻止梅姨的莽撞行径。
“不行,这里高手众多,万一被人发现玉璜的秘密,你们的身份有暴露的危险!”
梅姨想想也是,急得跺脚:“那可怎么办,要不找个没人的地方?依依你撑得住吗?”
叶瑶略一思索,让韩映雪和绿珠挡住旁人的视线,解开楚依依的衣襟,素手轻探,找到玉璜吊坠,一把握在掌中。
“丝——好烫!”
玉璜刚一入手,叶瑶顿时娥眉紧蹙,感觉就像握住了一块烧灼的炭火,烫得她差点痛呼出声。
连忙手捏如意宝瓶印,把玉璜封在宝瓶法印的异度空间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干扰,总算暂时将它镇压下来。
万众瞩目下,沐声宏手持青玉圭,朗声介绍。
“此乃法家世代相传的信物,现在我宣布,待老夫驾鹤西游之后,授予小徒凌薇继承。所有法家传人共尊她为主,听从号令,如有抗命不从者,天必谴之!”
“轰——”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法家传承数千载,并非是幽居山野、独善其身的隐士。他们和儒家、兵家一样,特别讲究入世修行。
三大派系中,司令、司寇、司刑,有人出仕为官,在国家暴力机构任职。有人在学院中著书立说,广纳门生,桃李满天下,这是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
老爷子已经百余寿龄,随时都可能撒手走人。到那时,俏警花凌薇就是整个法家的掌舵人。
她能和所有名门世家的家主,儒、释、道、兵各大隐世宗门的掌教平起平坐,尊崇无比。
这个年纪有如此地位,虽称不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算惊世骇俗了。
所有人都在观察凌薇的神情反应,暗暗揣测:“这副担子她敢挑吗,她有信心压住那些法家的前辈高人吗?”
可凌薇哪懂这么多,在半年多前,她还只是冲锋车的小小车长。就算现在当了重案组副组长,手底下也才五六号人,芝麻绿豆一样的小官。
她以为这是拜师大典的程序,面不改色心不跳,大大咧咧地答应下来。
“我一定会努力,绝不辜负师父的期望!”
众人看得连连点头:“不管能力如何,胆气倒是巾帼不让须眉。”
也有人不屑嗤笑:“无知者无畏,这小丫头迟早掉坑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仪式完毕,沐声宏借口累了,退居后堂。和几个武林中的前辈喝茶聊天,说一些陈年旧事。
草地上、庄园内开始大排宴席,从江城各大酒店聘请了海量的厨师、侍者,还有各种服务人员。
为了照顾天南海北的口味,华夏各大菜系的名厨齐聚一堂,此外,还有擅长烹制法兰西、意大利、西班牙等各国菜肴的西式大厨。
林羽鸿和凌薇,在顾青鸾、凌风的陪同下,开始四处穿梭,给每一桌敬酒,还要响应众多宾客的回敬。
到这时候,林羽鸿终于发挥出挡箭牌的真正作用。来宾足有数千人,凌薇修为又不高,才仅仅炼体境暗劲期,就算是喝果汁、椰奶也要喝到吐。
林羽鸿抢过凌薇的杯子,无论是谁过来,统统挡驾。
他修为精深,能控制五脏六腑中,每一处内循环器官。又有真气化解酒力,转个圈就出去了,就当洗胃吧。
凌薇在拜师的时候,不仅全盘接收了沐声宏的人脉,也继承了他的恩怨。
今天来观礼的人群中,有些的确对沐声宏尊敬爱戴,但是对老头暗藏恨意的,也大有人在。
想当年的十二天官,走南闯北、执法如山,动不动祭起玉虚令打人。让一个个世家宗门颜面扫尽,得罪的人可不少。
燕疏狂诀别尘世,至今下落不明,大家慑于他的凛凛神威,不敢造次。但背地里想起当年那段历史,都感觉无比羞耻。
这种敌视,被受过玉虚令惩罚的前辈高人延续下来,深种在他们弟子、后人的心里。
许多武林中的年轻后辈,原本就对毫无根基,突然蹿红的山野小子林羽鸿不服不忿。现在见他红颜相伴,春风得意,更是羡慕嫉妒恨。
加上祖先曾受过欺压的怨念,新仇旧恨一起暴发。在师父或家族前辈的授意下,纷纷找上门挑衅。
“本人乃铜锤门大力神拳唐三,对凌薇小姐一见钟情,我要和你公平竞争。可敢一战,谁输就自动退出!”
“我是饿虎岭的黑狼王陈斌,今日见到凌薇小姐,惊若天人。臭小子你乖乖退出还则罢了,不然的话,哼哼哼……”
“点苍派剑修逍遥子,听闻少侠法诀精妙,能越阶斩杀强敌。一时技痒,起了切磋之心,请指教。”
林羽鸿早料到有此一招,正喝到酒酣耳热,想运动运动,解解酒,一听这话不由大喜。
“好,我就如你们所愿,一块来吧!”
他施展兵家杀伐之术,化身铁甲精骑。每踏出一步,就像裹挟着隆隆惊雷,铺天盖地般碾压过去,气势如虹,当者披靡。
三人纷纷败退,同境界中,竟然无一合之敌。
他们在同龄人里,也算天资高绝之辈,却让林羽鸿的滔天凶焰镇住,反应不及。
唐三、陈斌被瞬间放倒在地,连跺几脚,直接晕死过去。
逍遥子修的是飞剑之术,“仓朗朗”剑刚出鞘,还没来得及飞腾变化。林羽鸿轻舒猿臂,伸出两指,将剑牢牢夹住。
那柄剑嗡嗡震颤,左右摇摆,就像被捉住七寸的毒蛇,张开獠牙,试图反噬一口。
林羽鸿化指为掌,两手一搓,布满罡气的掌心掠过飞剑,将其中的神识全部抹杀。
灵动无比的飞剑,变成了死气沉沉的顽铁,被随手抛在地上。
逍遥子顿时脸色惨白,连忙捡起爱剑,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他必须立刻赶回宗门,将飞剑重新回炉,闭关冥思,淬入神识,否则十多年苦修化为乌有。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面对三个探路的倒霉蛋,林羽鸿弹指间就把他们摆平,应对自如,显然未出全力。
在座众人中,自然有修为高过林羽鸿的青年才俊,比如慕容连城就是其中之一。
但此时此地,毕竟是沐声宏收徒大典,闹得太过分不好看。
再说了,满身杀气,密切关注局势的顾青鸾,也不是吃素的。
太阳西坠,星辰漫天,宴席才正式结束,众人纷纷散去。
沐声宏和几位老友挥手告别,将林羽鸿、凌薇叫到身前。看着刚收的关门弟子,淡然说道。
“今夜必有强敌来犯,就让我这把老骨头,为你们扫清障碍,杀出一片通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