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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论兵(上)
    秋深风寒,一杯冲泡出来的热茶,虽无斗茶那么多讲究、花色、咬盏的讲究,但捧在手里,总是能添几分暖意。以至于言语之间,不知觉都少了些戾气,那怕是军中大帅高遵裕,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

    没错,来访的,就是大宋太后的叔父高遵裕。

    或者更为正式的说:引进副使、带御器械,知镇洮军军事、进西上阖门使、荣州刺史,充总管,复知通远军,加岷军刺史,高遵裕。

    他是回京述职公干之余,代表着皇家过来徐州走这一趟的。

    相比于陪在下首的刘昌祚,高遵裕看去上当真是威风八面,对刘瑜说话的态度倒还好,毕竟高遵裕是有资格知道秦凤边境内幕,知道刘瑜做了什么的。所以对刘瑜还是算客气,但言语之中,有时提及刘昌祚,那真的是跟呼儿唤仆一样。

    刘昌祚脾气很好,虽然是武人,但举止有礼,并不因为高遵裕的态度而生气。

    “高总管此来,是为了什么事呢?”刘瑜有点不明白高遵裕的来意。

    所以茶过三巡,他就选择了直接切入主题。

    不过高遵裕倒也坦率,抚须道:“老夫此来,是想问问子瑾,与夏人对垒,可有良策?”

    刘瑜一听就有点无奈了,这怎么回答?

    这问题非常不专业啊,刘瑜实地去了青唐这么久,很多东西,他也有自己的想法的。

    但总得具体问题,多少兵,在哪里,什么地形,双方粮草、兵甲等等如何。

    然后才能谈,有什么好的策略吧?

    不过不等他开口问,高遵裕马上就堵死了这个方向:“子瑾莫要再问,便依此答来就是。”

    高遵裕再怎么不成,也是能在去年破西夏军于野人关的啊,所以他不可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至于这个问题到底是谁问的?答案已经不须揭晓,谁让高遵裕来的,就是谁问的吧。

    所以刘瑜不得不认真去组织一下措词,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刘昌祚在边上是听得愣住了。

    因为这玩意,越有军事常识的人,越觉不好回答。

    要是啥也不懂的外行,倒是很好说了,东拉西扯给说上三天三夜都行。

    古典浪漫主义的外行人,能从阵前斗将吹起,搞不好弄个英雄令广发天下,组织个大宋四猛八大锤;

    略为懂点的外行人,指不准能让组织个长枪阵,所向无敌,一路推到莱茵河去。

    但刘瑜不能这么吹啊,要这么吹他也会。

    问题是,出了这题的那位,身边有许多内行人帮着把关呢。

    刘瑜要敢这么吹,那得,一辈子好好在这徐州钓鱼吧。

    想了半晌,刘瑜才抬起头来,望着高遵裕说道:

    “阵而后战,兵法之常;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高遵裕听着脸色一变,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过了半晌才点了点头道:“子瑾知兵!”

    很显然,高遵裕是打算看刘瑜笑话的,他高总管练兵破敌,水平如何不论,至少战场上带着兵打出来的官职,他这一路过来,都觉得这问题没法答——要答得有水平不瞎扯,又能扣题,他自己都觉得悬乎。

    但没有刘瑜想了一会,张口说出来,却真的就不偏不倚!

    列好阵势,然后作战,这是战争的常态,也可以说是准则;

    但战略战术上,巧妙灵活的运筹帷幄,就全在于善于思考了。

    这话它很能对上那个空洞的问题,但又非常有水平,耐得住推敲。

    所以高遵裕才会觉得刘瑜怎么可能答得出来?感觉不可思议。

    当然妙了,刘瑜心中苦笑,他是没办法了,这本来就是南宋最璀璨的军事家,岳飞岳武穆的军事理论。这理论放在大宋现时,怎么可能不牛逼?岳武穆战略、战术的成功,又不是吹捧出来的,那是真的以少胜多,一场一场打出来的啊。

    得了刘瑜的回答,高遵裕明显此行的任务已完成,闲话了几句,便辞了去。

    出于礼节,刘瑜当然也要送别,不单要送出门,还要送得高遵裕离了徐州城五六里地,才依依不舍挥手作别,这年头就这礼节,除非说刘瑜做到韩琦、富弼那位置。不然的话,不这么干?可以,落个狂生什么名头是小事,关键是在整个大宋官场,那就自我孤立了。

    王安石吃鱼饵的呆事,许多人都听过,但换个人试试?

    他能呆,是因为他是王安石,换个人来,随时可能就因为君前失仪吃罪,或是自此被认为脑子有问题,不再被器重大用吧。

    刘瑜送了高遵裕回来,刘昌祚却就一脸崇拜地望着刘瑜:

    “我说及北地边事,父执长辈教我来访直阁相公,原来以为,相公于用间处,有不可思议之大能,今日听君一席话,方知能者无所不能,相公于兵事的见解,只怕也少有能及者!”

    刘瑜一时倒也来了兴趣,就和刘昌祚讨论了起来:

    “子京兄不要太客气,若有兴趣,你我不妨印证一番。”

    通事舍人刘昌祚大喜,原本他以为,刘瑜是看在他父亲刘贺的面子上才见他的。他父亲刘贺是定川之战中牺牲,素来都有传闻,刘瑜对军中儿郎极为亲切,更对烈士后代十分照拂。甚至多次说跟范仲淹不太对付的狄青足以称军神等等。

    没有想到,刘瑜这么没架子,愿意跟他一个小小的西路都巡检讨论兵事。

    要知道,刘瑜再怎么冠带闲住,也是直秘阁馆职在身的士大夫阶层,刘昌祚为了能访刘瑜,其实不单使了钱,还是带了他父亲的朋友,所写的书信,和李宏搭上关系,才得以见到刘瑜。

    刘瑜对刘昌祚很客气,甚至,比对高遵裕还热情。

    但过不了一阵,刘瑜开始顶不住了,当他提出:“子京大哥,我刚才提出的军官团,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不知与五代的孩儿都,银枪效节都之类,有何区别?”刘昌祚渐渐放开之后,就开始提出自己的问题了。

    刘瑜说是挑选青壮,然后加以培养训练,形成军官团嘛,那就有个问题,这种法子,五代的节度使都干过啊,类似的孩儿都,银枪效节都,不都这样?”选军中骁勇,置银枪效节都”嘛,跟刘瑜说的军官团,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