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醉仙楼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大堂里没多少人,只有一个值夜班的小二窝在柜台后面打瞌睡。
君羽墨轲脚步很轻,速度却非常快,当小二睁开惺忪的睡眼,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若非看到楼梯上的两盏风灯在晃动,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咦,祁少回来了,我们进去坐坐。”经过浅水湾房间时,里面的灯还是亮的,九歌挣扎着就要从君羽墨轲怀里下来。
“坐什么坐,他等会就睡了。”君羽墨轲淡淡地回了一句,而后又加快了步伐,把她抱进房间,抬脚将门勾上。
“不是还没睡嘛。”九歌一个翻身,从君羽墨轲怀里跳下来,转身就要出去。
君羽墨轲哪肯,于黑暗中又把她打横抱起,直接压进了床榻,声音刻意压制住体内隐隐流淌的燥热,“九儿,这么晚了,你要懂得避嫌。”
“避嫌?那这算什么?”九歌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某人。
君羽墨轲呼吸有些不稳,隔着衣服在她身上蹭了蹭,“你是本王的未婚妻,将来的宁王妃,我们在一起名正言顺。”
“好吧,不去就不去,我要睡觉了,你也快回房睡吧。”九歌感受到君羽墨轲的身体越来越硬,忽然有种危机感,她觉得自己不是要避嫌,而是应该避险。现在正一头狼在趴她身上虎视眈眈,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吃拆入腹。
“好。”君羽墨轲答应的非常爽快,九歌还没来得及诧异,只见他坐起身,飞快地脱下外袍往床头榻上一扔,旋即又俯下身将九歌揽入怀中,一只手游移到她腰间的系带上,凤眸火热地看着她,“需要本王帮你脱吗?”
“……”九歌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一掌拍下缠在腰间的手,恼怒地踹了他一脚,道:“谁让你在这睡了!回自己房去。”
“本王没有房间。”君羽墨轲看着她,一脸诚恳地说道。他说的是实话,这几天晚上,几乎都是在千影殿在樱城的据点逍遥居里处理殿中事务,索性就没让掌柜给他安排房间。而现下,就更不可能让小二给他安排房间了。
九歌瞅着他沉默了会,将身子往床头里面挪了挪,“好吧,分你半边床,但你得安分点。”
“可不可以不安分?”君羽墨轲哭笑不得,温香软玉在怀,他怎么可能安分的下来。
“可以,”九歌瞧了眼窗外的夜色,淡笑道:“那你就去外面的大树上陪你的小暗卫吧。”
“算了,暗卫喜欢寂寞,不希望有人打扰。”君羽墨轲苦涩的笑了笑,无奈躺在九歌旁边。
九歌见他老实下来了,这才脱掉外衣,拉过锦被盖在自己身上。君羽墨轲见状,连忙也挤进了被子,抢在九歌发怒前,一本正经道,“今晚还挺冷的。”
“……”九歌无语地瞪了他一眼,将被子分他一半,然后整个人往床里面凑了凑,和外面虎视眈眈饿狼拉开一定的距离。
经过早上一事,她知道在相互表明心意后,君羽墨轲想要她的冲动会更加强烈。不想满足他不是因为她保守,更不是矫情,而是这句身体实在太小了,才刚满十五岁,还没发育完全。这么早就行房事对身体的损伤非常大,如果能忍就让他忍着吧。
房间有片刻的静谧。
被子逐渐暖和起来,君羽墨轲的身子更加燥热了,呼吸也愈来愈粗重,身子向前移了移,睁大眼睛盯着黑暗中的背影补脑着今早的事,没过一会,手,又不安分地缠上九歌的腰肢,缓缓收紧。
九歌今天睡了一下午,这会根本没什么睡意,在君羽墨轲凑近时,倏地睁开眼,眸光向下撇了撇,“想干嘛?”
君羽墨轲深深看着她,漆黑如墨的眼里带着希冀的光,有些难受地唤她的名字,“九儿……我们来完成早上未做完的事好不好?”
九歌挑挑眉,不咸不淡的问:“忍不住了?”
君羽墨轲抽了抽额角,缓缓将头埋进她颈窝,闷闷地“嗯”了一声。
九歌微微蹙着眉,眸光看向漆黑的夜色,眼底一片深沉,“如果实在忍不住了,那就说点能降火的事吧。”
“什么事?”君羽墨轲心不在焉地应着,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脖子上,锁骨上……就在他准备继续往下时,耳边传来一道低缓的声音。
“你和风兮音曾是师兄弟?”九歌问。
君羽墨轲的吻顿住了,满含情欲的双眸有清明一闪而过,抬起头,拧眉看着九歌,像是要看穿她的灵魂般,“为何突然提起他?”
对于任何一个男人而言,自己的女人在这种时候,忽然提起了曾经最忌惮的情敌,任何兴致都能一扫而光。
“为了降火呀。”九歌眼底带了星星点点的笑,说的理所当然。
君羽墨轲认真地审视了她好半晌,确定从她眼底没有一丝余情未了的意味的后,方缓缓躺下身子,对着床顶叹息道:“坏丫头,算你赢了。”
这个问题不但能降火,还能勾起许多想要遗忘的回忆。
九歌侧着身,杵起脑袋,笑眯眯地看着他,“反正你也睡不着,说来听听呗。”
君羽墨轲没理她,闭上眼睛,装睡。
九歌见他这幅样子,难免有些奇怪,君羽墨轲和风兮音不一样。风兮音不想回答的事情会选择无视,冷漠无情地让人不敢再问。
而君羽墨轲不想回答的问题,照样能发挥他的毒舌潜质直接顶回去,看不顺眼的人,他能把人损的目瞪口呆外加无地自容。
这会儿怎么也学风兮音走高冷路线了?
九歌摸着下巴,揣测道:“该不会是……你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被风桑逐出师门了。所以才不想提起?”
“有胆再说一遍,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把你给办了。”君羽墨轲霍然睁开眼睛,目光凶狠地瞪着她,
九歌挑眉,很好,炸毛了证明有戏听故事。为了可以听故事,只好继续挑衅,“若不是这样,怎么每次你和风兮音一见面就要争锋相对呢?”
君羽墨轲脸色一沉,眸光阴鸷,“死丫头,就算你被逐出家门了,本王也永远不可能被师父逐出师门。”
九歌唇角一扯,“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不认风兮音这个师兄呢?”
君羽墨轲沉默了会,转眸看着她,平静道:“真想听?”
九歌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个疑问缠绕在她心中很久了,当初和君羽墨轲不熟,所以没那么迫切的想知道。
现在她和他们都有了牵连,只有清楚问题所在,才会有办法在下次见面时,化解其中的是非恩怨。
“你说的没错,风兮音曾是本王的师兄。”君羽墨轲偏过头,看着深不见底的黑夜。
“本王七岁时,曾在一本野史上看到了关于蓝苍梧和风桑的记载,当时还只是定国公府的世家公子,从小向往江湖,想达到巅峰高手的境界,听说风桑隐居在琅琊谷,于是不远千里,独自去秦岭深处,寻找书上记载的琅琊谷。”
“你七岁就敢离家出走?”九歌忍不住插了一句。歪头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
想她在现代三岁就被人扔到孤岛进行训练了。何况在古代,古人向来早熟,男子十五六岁就结婚了,在结婚之前外出求学也很正常。
君羽墨轲轻轻“嗯”了一声,眸光渐渐放空,似乎陷入了回忆。回忆遥远的让他连‘本王’的自称都不再提起。
“那年正是盛夏,秦岭深处布满了雾瘴荆棘,毒虫野兽随处可见。如果只被银环蛇咬了一口,算是侥幸,可当一个七岁孩童昏迷醒来时,身上挂满了银环蛇,就算没被毒死也会被硬生生的吓死。”
“是师父救了我。当年他正好外出游历回谷。他从不喜多管闲事,大概是师徒缘分到了,将我救出蛇窝又帮我解了毒,还带回谷中收为弟子。他将一生所学倾囊相授,兵法策略、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岐黄之道,以及他引以为傲的逍遥神功。”
九歌眉梢一挑,狐疑地看着他,“你还会医术?”
“不会。”君羽墨轲摇摇头,淡淡道:“辨识药草非我所好。师父所有绝学中,唯独医术我没有兴趣。”
“噢。”提起医术,九歌不由得问道:“那兮音又是如何拜到风桑门下?”
君羽墨轲看了她一眼,问:“你可知风兮音本名?”
“本名?”九歌眨眨眼睛,“难道他不叫风兮音?”
“看来他没告诉你。”君羽墨轲冷笑一声,道:“风兮音是师父在淮河岸边捡的孤儿,师父赐予他风姓,取名淮,字兮音。”
“原来是这样,”九歌愣了愣,有些理解地说道:“这也难怪,没人喜欢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曾是被遗弃在淮河的孤儿。”
君羽墨轲冷哼,“你倒是很懂他。”
九歌没理他阴阳怪气的腔调,继续问:“既然你们是师兄弟,理应和睦共处,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君羽墨轲闻言,神情微敛,看着雕花床顶,凤眸里划过一丝伤痛,隐藏在夜色中让人触摸不到。
“其实当年在谷中习武时,我们的关系也是极好。师父常年游历在外,而我习武又比较晚,很多时候都要靠他指点才能领悟书中精髓,就连琴棋书画也是在他的耳目濡染才开始学会的。”
“我在谷中修习了五年,整整五年只和家中传过一封书信,告诉他们我已拜入风桑门下。忽然有一天,京城有人传来书信,这才知道外面的天下已经易主了。父皇登基四年,南方叛乱,朝中无悍将可调遣,于是想到了我这个拜在昔日战神门下的儿子,书信内容本是想请师父出山。”
“可师父曾辛辛苦苦的为崛汉打下江山,虽不恋权位,却不可能对崛汉江山也没有一丝感情。他在外面游历时,便已知道江山易主,却依然待我如己出。这种事情,我怎能向他开口,但天奕危机我又不能不管不顾。”
“于是我瞒着师父出谷去了战场,而风兮音送我出谷后,也开始行走江湖。那是他第一次出谷,正是年少正值轻狂,本着医者仁心他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天下四公子之首——起死回生绝尘色的风神医之名,正是由此而来。天才向来自负,风兮音救的人虽多,但得罪的人更多。”
“当年我在南疆征战,时常都与风兮音有书信来往。没人知道,仅用半年就一举征服南疆的神话,大多都是风兮音的功劳。没有他的出谋划策,仅凭我当年的智谋,少说要费上一年的时间。”
“我班师回朝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回琅琊谷,想把半年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师父,都做好了他老人家将我逐出师门的准备。可当踏进谷中的时候,那一幕我永远都忘不了。”
“那年是深秋之时,四季绿意盎然的琅琊谷竟是一片萧瑟,百亩药田被毁的一干二净,谷中尸横遍野,血迹殷然,我顿感不妙,非快地跑进竹楼时,入目的是满室狼藉,而师父……却躺在了早已干涸血泊中……”
说到这,君羽墨轲忽然没声了,房间没有点灯,九歌看不清他的表情,室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窗外沙沙的风声。
他不作声,九歌也不作声,虽然心中还有很多疑问,但揭人伤疤的事她不会做。就在她以为君羽墨轲不会在讲了,突然,房间内又想起了他低低沉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