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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苏云等人返回天门镇,天门镇热热闹闹,镇上人们各自忙碌,少年一路上和镇民打着招呼,镇民们热情回应,四只狐狸则低着头夹着尾巴,老老实实目不斜视。

    天门镇还是一片阴天,惟独苏云的宅院有阳光照射下来。

    他们吃了点东西,倒头便睡,累了一宿,着实太疲惫了。

    天门镇外一只火鸟在空中盘旋,过了片刻,一个撑着花伞的女子缓步走来,那毕方神鸟忽然振翅飞来,唰的一声投到花伞上,火光四溅。

    毕方神鸟消失,变成了花伞上的火鸟图案。

    花伞下正是来自朔方城童家的女子,身姿婀娜曼妙,莲步款款,走入天门镇。

    天门镇一如既往的一片祥和,镇民各忙各的,曲伯爬到天门上,叮叮当当的雕琢,罗大娘经营着药铺,芳儿姐正与邻居少年低声说笑,面带羞色。

    徐大叔是个老药罐子,病怏怏的拎着药罐子出门倒药渣,把药渣铺到路上。

    乐奶奶正在骂偷窥罗大娘的乐爷爷,乐爷爷端正的坐在那里,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言不发。

    花伞女子走入小镇,还看到马夫用刷子在给一匹马刷毛,一个醉汉站在墙角冲着墙便溺,而街道对面的楼阁上窗户开着,一个容貌俏丽的姑娘正对着镜子梳妆打扮。

    楼下有汉子拆下门板,应该是刚刚娶亲,生意开得比往常晚了。

    街道边还有包子铺,笼屉热气腾腾,肩头搭着毛巾的小二正忙着张罗客人,吆喝声不断。

    花伞女子含笑走在街道中央,向苏云的宅院走去。

    这时,街道上吵吵嚷嚷的声音突然间消失了,时间仿佛完全静止下来,所有人齐刷刷的转头,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花伞女子,一动不动。

    即便是那对着墙角便溺的醉汉,此刻也诡异的扭过头来。

    更加奇异的是,他便溺的尿居然也停在空中,包子铺蒸笼的热气也停顿下来,天门上被曲伯凿出的碎石也飞在空中,静止不动。

    整个天门镇,只剩下花伞女子的木履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哒哒声。

    花伞女子冷笑一声,冷清的声音从伞下传来:“装神弄鬼!朔方童家,在此办事,不相干的统统退下!”

    天门镇中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花伞女子停步,花伞微微抬起,露出眼睛之下的半张脸,冷冷道:“不想被灭门的话……”

    “小丫头,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这里是无人区吗?我们早就被灭门了。”

    花伞女子霍然转身,看向街道尽头的天门。

    天门上,曲伯又动了起来,凿着天门上的图案,叮叮的声音传来。

    “这世间只有一人可以对天门镇发号施令,这个人,是元朔平帝。”

    曲伯认认真真的凿着天门,天门镇的四周,忽然间迷雾散去,镇上所有的房屋、楼阁、店铺、镇民,悉数在迷雾散去的那一刻瓦解!

    花伞女子毛骨悚然,只见此时的天门镇,坟冢座座,荒草丛生,瓦砾遍地!

    第25章 抬头看天,不是罪过

    刚才还繁华热闹的天门镇,眨眼间便变成了一片坟场,花伞女子四下看去,但见荒坟寂寂,除此之外还有一座破破烂烂的天门和一栋宅院,苏云的宅院!

    这才是真正的天门镇!

    天门镇,早就毁在六年前的那场灾变之中!

    后来东都的使者到来,调查那场灾变的起因,他们为天门镇的死难者建了一个个坟冢。

    “你比不上那个叫裘水镜的。”

    曲伯的声音传来:“裘水镜看出了天门镇的假象,他一声大笑破开假象,让阳光可以照射进来。而你,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花伞女子站在这片荒凉的坟地之中,心底着实发毛,闻言转过头向那座门户看去,只见天门上已经没有了曲伯的踪影。

    “童家的人,不是被吓大的!”

    花伞女子为自己壮胆,抖了抖花伞,但见一只只毕方神鸟从伞中飞出,围绕她盘旋飞舞。

    她继续向苏云的宅院走去,腿脚有些颤抖,两旁就是天门镇居民的坟冢,座座荒坟悄然无声,不能不让她恐惧。

    她暗中提防,心中默默道:“就算是鬼神,实力也大不如生前!我童家乃是世家,家学和官学都精妙得很……”

    终于,她来到了苏云的宅院前,这里是唯一有阳光的地方,也是唯一人住的地方。

    花伞女子伸出手去推柴门,就在此时,她不经意间看到自己的手竟然不知何时血肉蜕去,变成了白骨!

    她的五指上连皮肤和指甲也没有留下半点,血肉像是被蚂蚁群啃得一干二净!

    她惊叫一声,丢掉花伞,抬起另一只手掌,也是白骨!

    她掀开衣袖,手臂也是如此。

    女子急忙抚摸自己的脸,脸上血肉全无,她的指骨甚至戳到了自己的眼眶里,而眼眶里什么都没有!

    “这鬼地方……”

    她发出一声哀叹,忽然白骨佳人哗啦一声碎去,骨骼碎成齑粉,衣裳随之落地。

    一股阴风吹过,她的衣裳像是化作灰烬的纸,随风飘散。

    她的花伞,还有空中飞翔的毕方神鸟,也化作点点光斑消失不见。

    随着这股阴风吹拂,一座座荒坟再度消失,破碎的砖瓦纷纷飘起,断掉的柱子和房梁重组,倒塌的房屋重构,天门镇的座座建筑焕然一新,街道上人们来来往往,过着一如寻常的生活。

    这个北海边的小镇,好像依旧存在于世间。

    然而北海的风从海面上吹过来时,天门镇便像是雾气中的海市蜃楼随着海风抖动,像是要被风儿吹走吹散一般。

    天门镇中的镇民也像是画中人随风抖动,给人以极不真实的感觉。

    苏云和四只小狐狸对天门镇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们起床之后便已经是中午了,花狐和狐不平去捉了几只野鸡回来,青丘月和狸小凡去了牛家庄的菜园子偷了些菜。

    那些牛妖喜欢种菜。

    苏云在家做饭,用粗盐把几只野鸡焗成金黄色,又取下晒干的海鱼红烧,闷上茄子,蒸上米饭,又把他们偷来的青菜炒了,一人四狐坐下吃饭。

    “家里酱油没了,要去集市上买一些。”

    苏云一边吃饭,一边道:“前几天与学哥打架弄破了衣裳,也须得买几件粗布衣裳。还有二哥,你们今后要进城的话,也须得买几件衣裳。”

    饭桌上花狐没有说话,默默的啃着盐焗鸡。狐不平却忍不住,仰头道:“小云哥,为什么一定要进城?不进城不行吗?”

    “不行。”

    苏云面色微沉:“进城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学到更好的功法。”

    狐不平不解道:“可是,我们在乡下也可以活得很好。这里有吃有喝,有伙伴,我们可以在这里活下去。为什么要进城?进城之后,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无拘无束吗?”

    青丘月和狸小凡也不再吃鸡,默默的看着苏云。

    苏云放下碗筷,沉默了片刻,道:“然后像野狐先生那样死掉吗?像胡丘村那样,被悄然无息的抹除,却连自己的仇人是谁也不知道吗?还是说像全村吃饭那样,千辛万苦修成蛟龙却要被人捉去当成坐骑?”

    他涩然道:“还是说你们想与我一样,仅仅因为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就因此而瞎掉?”

    狐不平张了张嘴,不再说话。

    “我想学到更多的东西,我想掌握自己的命运,我想往上爬,让自己活得更好,让亲友活得更好。”

    苏云抿了抿薄薄的嘴唇:“我不想像野狐先生那样死掉,也不想与胡丘村一样,被人随便用一个名头就可以抹除。我不想将来我的子孙后代与我一样过这种生活!抬头看天,不是罪过!”

    “我想为自己、为天门镇、为野狐先生和胡丘村,讨回公道,我不想平庸一生!”

    他虽然看不见,却准确的夹起一块海鱼放在自己的碗里:“而想要做到这些,便必须去城里,必须求学,学到更多的本事,学到更好的本事!”

    “小云说得对。”

    花狐放下啃了大半的盐焗鸡,沉声道:“我们随你一起进城。不进城,怎么为胡丘村报仇?”

    狸小凡啃着鸡爪,瓮声瓮气道:“我跟着小云哥,小云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对了,你们说堕龙谷里真的有龙吗?变成鬼的龙?好想去看看……小云哥如果去的话,我也去……”

    狐不平眼珠子转动:“我也一样。”

    青丘月认真的对付自己面前的那只鸡,竖起尾巴晃了晃,表示同意。

    “那么,我们要去葬龙陵看看吗?”狐不平兴奋道。

    苏云想了想,道:“翻过断崖后面的山就是葬龙陵,葬龙陵后面是堕龙谷。别的都好说,惟独断崖根本攀登不上去,只有鸟儿才能飞过去。不过我们有这根绳索,倒是可以翻越断崖……”

    四只狐狸眼睛亮了起来。

    不久之后,苏云和四只狐狸又经过了临邑村,临邑村因为蛇涧一战伤亡惨重,这次没有再嘲弄他们,不少狍鸮躲在树屋里疗伤。

    到了临邑村外,他们折向,又走了几里山路,这才来到牛家庄,远远便见一头老黑牛屁股着地,一条前足压着草,送到铡刀下,另一条前足抬起铡刀,为自己铡草吃。

    牛家庄里,有十几家门前挑着白幡,正在办丧,一群身姿曼妙的猫妖搭了戏台子,鼓起腮帮在台上喇叭唢呐的吹了一宿。

    几头牛妖在台下起哄,要听百鸟朝凤。

    “怕你不成?姑奶奶能从你出生吹到你全家出殡!”为首的猫妖大姐很是硬气。

    牛家庄的“人”脾气很是不好,又死了这么多牛妖,而猫妖的脾气也不好,苏云和花狐识趣的绕道过去。

    “全村吃饭这个名字,起得太对了。”

    狐不平嘀咕道:“这些猫妖专做全村吃饭的生意,都可以发财了……”

    众人听了心惊胆战,唯恐这嘴碎狐狸的话激怒牛家庄和毛家屯,但好在牛家庄的喇叭唢呐声音太响,遮掩过去。

    他们绕过牛家庄,又走了几里地,这才来到断崖。

    这道断崖不是蛇涧断崖,而是蛇涧后方的第二道断崖,极为陡峭,翻越这里便可以来到葬龙陵。

    只不过附近的村庄,只有临邑村的村民去过葬龙陵,其他“人”都不曾去过。

    苏云等人来到崖下,四只狐狸紧张的东张西望,花狐道:“四周无人!”

    苏云取出神仙索,捏着索头向天上一抛,绳索咻咻往天上钻去。

    第26章 天道院格龙

    一人四狐抱着绳索,被绳索带到天上去,过了片刻,他们落在断崖上,只见断崖这边陡峭如刃,另一边却是一个平缓的山坡,溪水潺潺,从山坡上流下。

    这条小溪在山脚下与其他山峰流下的溪水汇合,变成了一条河流,从西向东,流向谷地。

    苏云没有来过这里,一动也不敢动,连声道:“你们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