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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诿过于人
    “鸣号,让这些没用的东西让开道路。”拔都昆波冷冰冰地下令道。

    低沉的号角在戈壁上空回荡,溃败下来的胡骑像被马蜂蜇到般纷纷向两侧让去,空出黑狼骑正前方的位置。

    昆波开始策马,身后的黑狼骑整齐地跟随在他的身后,震耳的马蹄声有如雷鸣,在戈壁滩头响起。黑骑所过之处,无论是胡骑还是郑军,都被一掠而过的刀光斩落于马。

    廖建辉不紧不慢地追赶着散逃的胡骑,不时地用弓箭点射着,大局在握、成功在即的喜悦感充盈着胸膛。

    陡然间听到远处胡号低鸣,廖建辉一惊,从马上掌起身子向前眺望,只见远远地尘土扬起不散,多年带兵的经验告诉他,远处来了一伙精骑。

    “快,鸣号集队”。廖建辉急声传令道。

    聚拢的号角响起,但追逐的队伍分得太散,谁也不想放弃手边的功劳,等到廖建辉能清晰地看到黑狼旗时,身边不过才聚拢了不足千人。

    三千黑骑带着无限的压力,不徐不急地碾压过来,廖建辉脸色苍白,片刻间做出了决定,“撤”。

    千余轻骑此刻顾不上保持阵型,如溃水般向黄沙关涌去。

    昆波哂笑道:“大郑这样的骑兵,就是草原上的兔子,勇士们,试试你们打猎的手段。”

    狼骑发出一阵嚎叫,无数利箭腾空而起,死死地咬住溃败的郑骑,一场箭扬,前面的郑骑便减少了几十骑,等到接近黄沙关时,廖建辉侧眼看了一下,身边的轻骑剩下不足五百人。

    廖建辉心如死灰,喜悲的转换来了太迅速了,刚才还做着万户侯的美梦,此刻却连死的心都有了,不要说功劳,损折一千多轻骑是大败,大罪。

    安北都护府一万轻骑,那是朝庭花费无数银两,耗时六七年才打造出的规模,此次援助黄沙关,要不是时间紧迫,苗大都督又视自己为子侄,换个别人顶多给五百轻骑。

    来的时候苗都督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轻进,只要守稳黄沙关就是功劳一件,可是自己贪功心切,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黄沙关,兵丁们在紧急地抢修着,城墙上被冲城车挖的大洞已经填补平,城门上的损坏处乱七八糟地钉上了木板加固。幸运地是被默吉割损的绞车弩没有坏,找到了替换的弓弦换上,又威风凛凛地守护在城头。

    胡简正站在城头,眉头紧锁地盯着关外,廖将军追逃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怎么还不见回返?

    经过激战,眼见石大胆的逝去,明白了战场上生死残酷,阿虎迅速地成长起来,脸上残留的硝烟让这张稚嫩的脸变得凝重。一场大战胡简正身边的护卫折损大半,阿虎被胡简正选中,成了他身边的一名亲卫。

    站在胡将军身后,阿虎按刀而立,少年的惆怅容易被风吹去,此刻的阿虎满是崇拜地看着眼前的胡将军,幻想着有一天也能身披将军甲,屹立在雄关之上,护卫身后家人的平安。

    “阿虎,传令下去,在城门前布半月形弧阵。”

    耳边传来胡简正简短的命令,阿虎急忙转身下关。很快,一个六百人组成的半月形弧阵出现在黄沙关关门前。六百人的弧阵,阵前密布拒马,后面是盾牌手,长枪手,弓箭手……

    防御阵线在胡简正的要求下尽量内缩收紧,这六百人的弧阵有如支出长刺的刺猬,牢牢地看守住黄沙关城门。

    远处,尘头大起,接着马蹄声乱,廖建辉带着溃兵亡命地向黄沙关逃来。

    败了,胡简正心头一沉,顾不上多想,沉声下令道:“大伙小心了,胡骑就在后面,不要让他们冲进城内。”

    廖建辉见黄沙关前早有防备,心头一轻,轻骑绕过弧阵,从两边进了城。转瞬间,乌沉沉的黑狼军就压了上来。

    昆波带着部众如同在草原上猎兔,嘴中呼喝说笑着,手中长弓不断地收割着郑军的性命,遇上马前的郑军,手中弯刀轻轻一搁,借助马力,人头便被高高地割起。

    黄沙关就在眼前,昆波紧紧地咬着前面的郑骑,打算在进城门的时候发力,跟着郑骑一起涌入黄沙关,轻松地就将黄沙关拿下。突然,前面的郑骑一分为二,从两旁绕去,露出前面长枪如猬的弧阵来。

    昆波还真没把这几百人的弧阵看在眼中,手一挥,如臂使指,身后的黑狼骑齐齐举起弓箭,一片乌云般的箭雨向着弧阵刷去。

    “护”,无数盾牌有如龟壳,长箭落在盾上被弹开,弧阵丝毫未损。

    城头上,吕光宗见来的是黑狼骑,难怪廖将军的轻骑溃败。眼见黑狼骑离城不过八十来步,正是绞车弩发威之时,一声令下,五架绞车弩齐齐发威,十五根长箭罩向小半里的范围。

    长箭似风如电,不可阻挡,数名黑骑被长箭扎中,眼见得不能活了。黑狼骑流水般的攻势遭到无形的一击,速度放缓下来。

    昆波勒住马,计算了一下长箭的数量,城头至少有五架绞车弩。黑狼骑轻装追敌,并没有带攻城器械,如果要硬攻的话,怕损伤不小。

    眯着眼打量了一下黄沙关,昆波喝了声,“回去。”

    黄沙关内,胡简正的镇将军官邸让给了廖建辉。坐在交椅上,听到黑狼骑退军,廖建辉惊魂初定。

    一名副将从外面大踏步走了进来,沉声禀道:“小侯爷,归来的轻骑只有一千一百三十六人。”

    廖建辉的先祖随同郑高祖征战天下,获封开国侯,算是将门世家,这名副将是他的家将,所以称其小侯爷。廖建辉苦笑道:“二千轻骑,折损过半。强叔,你说我如何向大都督交差。”

    堂上只有廖建辉,强叔也不客套,径自在旁边的椅子上坐好,思忖半晌道:“小侯爷,这次你确实有点轻敌冒进了。不过,你击败阿史部和浑支部,斩获颇丰,遇上黑狼军有所折损,算是功过相抵。苗都督与我家有旧,应该不会苛责于你。”

    廖建辉的神色轻松了些,道:“即便大都督不责罚于我,怕其他众人也不服,即使当面不说什么,背后议论肯定少不了。经此事后,大都督恐怕也不会再用我了。”

    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廖建辉颓然道:“我一心想建功立业,重振家声,怕是美梦落空了。”

    强叔知道廖建辉的心事,如今侯府声势远不如前,在将门之中被边缘化,只剩下空架子和一些旧人情支撑着门面。小侯爷才会从左武卫投入边军,就是想着能立功得到天子封赏,让廖家重回将门世家的核心,这次兵败,对小侯爷的打击很大。

    廖父只是个酒色之徒,不被强叔等人看好,小侯爷自小好武,跟随众家将习武练习骑射,强叔可以说从小看着廖建辉长大,水涨船高,强叔等人也期待着小侯爷能重振家声。小侯爷脱离左武卫投身边军的做法得到众家将的认可,强叔铁心追随他来到安北都护府立功建业。

    眼见得希望落空,强叔的心里也空落落的,不过他曾追随廖建辉的祖父在沙场上征战过,知晓军中的鬼伎俩。想了想,强叔站起身来到廖建辉身旁,低低地声音向他说道着。

    廖建辉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两只眼睛却有如鬼火般地亮起来,最后点点头,暗哑地声音道:“就按强叔你说的办法做。”

    强叔转身出去,片刻之后大堂之上列满廖建辉的亲卫。聚将鼓响起,七品以上的将官听到鼓声纷纷聚拢到大堂上,胡简正和吕光宗跟随众将向交椅上的廖建辉参拜后,分列在两厢。

    廖建辉面沉似水,绷着脸道:“此次驰援黄沙关,星夜兼程,挽颓势于一线,击溃阿史和浑支部联军,诸位将军都战功赫赫,本将军当奏明都督,向天子请功。”

    安北都护府的众将面面相觑,如果没有后来的惨败,确实是一场大功,可是现在大都督不怪罪下来,大家都烧香拜佛了。

    “遭遇黑狼骑,如果黄沙关守将能及时增援,我军原本可以从容撤退。不过黄沙关守将贪生怕死,仅将防御阵放在关前三十步处,致使黑狼骑能长驱直入,让轻骑损折严重,罪在不恕。来人,将胡简正,吕光宗拿下。”

    亲兵听命,上前捆绑胡简正和吕光宗,胡简正高声呼道:“廖将军,你颠倒黑白,诿过于人,我要到大都督处告你去。”

    廖建辉眼中凶光一闪,喝道:“大胆胡简正,不单贪生怕死,而且不从上命,不遵禁训,按律当斩。”

    众将骇然,廖建辉之心昭然若揭。不过除了吕光宗其他众将都是安北都护府中的将领,听廖建辉的语气,功劳是大伙的,罪过是胡简正的。

    片刻之后,胡简正的人头被呈上。廖建辉不敢看胡简正圆睁的血目,转脸看向吕光宗,语气森森地道:“吕将军,胡简正已经伏法,你可知罪?”

    吕光宗面色惨白,腿一软,跪倒在地,道:“末将知罪,愿听从将军发落。”

    一封快报飞呈安北都护府苗都督,苗都督拿着这封请功的文书,久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