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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十六岁
    芙蕾雅并不经常待在色斯灵尼尔,她喜欢到处走,出去玩,一年到头其实没几天留在她的国家里。这个国家的实际管理者是基恩和罗西南迪。芙蕾雅更像是一个标志,一个护身符,一个被架空的王。他们大概已经无师自通什么叫君主立宪了。色斯灵尼尔的宪法刻在洁白的方形石碑上,伫立在城门的正入口,最上方芙蕾雅用剑刻下的“唯吾独尊”即是凌驾于一切法典的绝对规则,又是没什么用的装饰,前者还是后者,完全取决于她的心情和她到底在不在色斯灵尼尔。

    但不论她在哪,不论她在外面玩得有多开心,每逢女神庆典都一定会赶回她的王国。

    庆典的狂欢会持续一周,全世界都会在这一周里奔向色斯灵尼尔。

    整个岛屿都在进行一场巨型派对,欢笑何其多,艺术何其多。

    免费的酒水,免费的舞蹈,免费的戏剧与音乐,还有无限膨胀的荷尔蒙与肾上腺激素。

    艺术家在大街上悬挂自己的作品,投机取巧的商人走走停停,敏锐的目光在画卷上寻找着才华的闪光。

    小贩和手艺人在摆着贝尼尼雕塑的博罗米尼走廊下席地而坐,络绎不绝地游客扫荡着商品,低劣的烂制品和高明的工艺品摆在一起,密不可分。

    不对付的天才的雕塑家和天才的建筑师,远远映照着王宫内外不对付的音乐家和指挥家,前者在正在市集上为了马粪作着传世名篇,后者正在思考如何谋杀前者,而留下精妙绝伦的嫉妒乐章。艺术家疯狂涌现色斯灵尼尔的王宫,而王宫大厅前的女神像上还写着辱骂芙蕾雅的打油诗。雕塑的原型哈哈一笑,派人雕刻下来,这件谄媚的叁流之作,成了真正的艺术杰作。

    没有规则,没有限制,女神说,思想和艺术是最自由的。于是,赞美奢靡的诗文,下流的小说,男女野性的场合肆无忌惮地映射在屏幕上,针对前者一切慷慨激昂的批评,村民风趣的小调,道德家的劝说,富有才华的小人之妙语连珠,痛心的爱国者和投机取巧的游吟者,对审查制的呼吁和反对,日夜都在中心广场展开宏大的辩论。

    音乐家中午便喝个烂醉,晃晃悠悠地拨动琴弦,赞扬着大街上光腿的美人,发表这愤世嫉俗的美妙音符。

    十一位假面喜剧演员披着床单冲出旅店,表演着小丑和疯子,睿智的对白和出人意料的剧情即兴从他们嘴里络绎不绝地涌出。他们冲进剧院,闯上舞台,破坏了罗密欧朱丽叶的对白,和李尔王对骂,拍拍屁股,留下哄笑不止的观众。

    咔咔咔——电影开拍,电影上映。无数剧本无数演员无数导演,无数胶皮在色斯灵尼尔写入画面。

    一年叁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有新电影上映。多数都是无聊、下流、庸俗之作,沦为了衬托那一两部经典作品的绿叶,全都免费贡献给了乡下的露天电影院,给了那些青春少男少女一个偷偷爱抚彼此的完美背景。

    色斯灵尼尔是堕落的国家,是欢笑与欲望的国度,是艺术与医疗的圣地。色斯灵尼尔的艺术与医疗举世无双,道德观念却堪称野蛮和原始。他们把性写入史书,用死亡歌颂神明,用暴力点缀圣人。

    太像了,太像了,德罗斯罗萨和色斯灵尼尔太像了,两兄弟管理的王国也像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若不是安东尼高迪,那才华横溢的建筑家不愿离开热情的祖国,拒绝了芙蕾雅的招揽,他们大概真的会变成照镜子一样的两个国家。

    于是德罗斯罗萨继续留在新艺术运动时期的西班牙,而色斯灵尼尔回到了古希腊罗马和艺术复兴的意大利。

    人与岛上的植物动物一样疯狂肆意地生长繁殖,野鹿在大街上交配,猴群攀着人脑钻进澡堂,藤蔓蜿蜒吞噬着墙壁,人们掀开垂下的花帘继续前进。

    岛屿最中央巨大的普罗米修斯图书馆有着世界最大的藏书量,长夜不灭的求知之灯,也会在这一周彻底熄灭。管理员把书虫们强行赶到大街上——去!去参加庆典!去生活,去冲动,去犯错!书只是书,体验才是一切。

    医疗生离开蛇塔走上大街,对着醉汉和昏迷不醒的人现场实习。白大褂,金徽章,黑色的半掌手套,精英气息的医疗生是这个岛屿上最受尊敬的人群。豹纹护士伴随左右,穿梭在人群里。

    海贼们也有他们的狂欢:

    因林德和卡门刻意的迎投喜好,庆典还有一项最重要的活动,在通过海选,打分,投票,争夺之后,色斯灵尼尔会多出一朵蔷薇——叁万多朵蔷薇中最特别的一朵,芙蕾雅的蔷薇新郎。

    这朵蔷薇最初会被发给卡门打分最高的人,一周后通常出现在最能打,最会藏,或者,最招芙蕾雅喜欢的海贼胸口。

    在最后一日的庆典上,带着蔷薇走到芙蕾雅面前的蔷薇新郎,会成为纷争女神真正的新郎。通常,新郎都由当年的超新星之一充当。毕竟,喜新厌旧这种高贵品格也不是男人的专属。

    不过今年每一个奔着纷争女神去的人都要失望了,芙蕾雅正离家出走呢。

    尽管芙蕾雅表现出一副绝对不回家的气势来,但罗觉得她绝对熬不过这个庆典。庆典是芙蕾雅的大型游乐场,她难以抵抗全世界都围绕在他身边举行排队的诱惑。更何况罗看报纸了,今年超新星里有个金发帅哥,他才不信芙蕾雅能忍住呢。

    庆典的风早早地就吹到了磨坊镇。庆典还没正式开始,人们已经不可避免地开始谈论它了。

    最近靠港的船越来越多了,超新星陆续登岛,镇子里还发生了一起海贼抢劫事件。可惜那位超新星气运不好,撞上了去镇子里买东西的罗。刚进入后半段的超新星算是体会到新世界的可怕了,随随便便一个拎着白菜茼蒿和土豆的买菜小鬼都这么厉害。

    罗没好气地把试图吃霸王餐的海贼扔出镇子,只留下他们身上的贝利。被海贼推搡的劳拉脸上和身上还带着淤青,向罗道谢。

    罗没说话,只是拉了拉帽子。

    “还有人渣来吃霸王餐,可以跟我说。”

    罗友好的态度让一边蠢蠢欲动的少年们立刻涌上来。

    他们早就想和酷酷的罗搭话了,今天看见罗轻而易举地就教训了可怕的海贼,彻底忍不住了。

    罗没怎么和同龄的孩子一起玩过,不太适应地听着他们说话。

    小孩子不需要太长时间,一下子就混熟了。他们经常来找罗玩。罗并不是非常喜欢他们,但跟同龄的男孩一起玩有一种独特的魅力,没人会拒绝,毕竟他不能和罗西、芙蕾雅一起踢球,玩电动,无所事事地闲逛瞎玩吧?

    这群已经不是男孩,却又不是大人都是少年们是闲的没事,最期待庆典的人,他们抓紧每一秒时间谈论庆典,兴奋地讨论超新星的机械手臂,悬赏金不断上涨的数字,登岛的凶恶海贼,镇子广场上可能会放的色情电影,女明星们汹涌的身材,渴望进城看看那些城市里傲慢漂亮的姑娘,光腿的时尚女郎,蹬着马靴的女明星,不羁的艺术家,豹纹的女护士,高冷的医学生,和妖娆强壮的女海贼——如果运气好的话,当然还有他们的国王。丹尼尔曾在叁年前远远地瞥见过芙蕾雅国王一眼,直至现在他们还常常缠着他讲当时的细节。

    虽然罗自认智力上胜那群男孩一筹,但确实那群男孩最先进入了成年世界。他们偷偷藏起来一根根香烟,学着大人的样子抽上一口,吐出烟圈,像电影明星那样擦火柴。除此之外,他们的压箱底珍藏还有两本《疼爱我吧老师》,一本《花花公子》,叁张情色电影海报,半本《重生之我是香克斯》以及根据同名原着改编的18禁色情电影(这片居然还请到了红发海贼团真正的成员来客串)女主演的写真照片和一包毫无用武之地的避孕套,有叁个已经开了口,被他们用来吹气球,但迫于面子,他们非说是被用掉了。

    十四岁的处男安东尼自称十六岁的花丛老手,说就是他一口气用掉了叁个避孕套。

    因为安东尼长得着急,并且天生一张多情淫欲的脸,罗居然没怀疑,还因为一种可笑的男孩自尊心,没好意思承认自己是这间房间里唯一的处男,嘴上流畅淡定,心里打鼓地说自己已经有过女人了。

    安东尼心领神会,赞扬罗的马子长得像芙蕾雅。(马子这词也是他从电影里学的)

    罗差点跳起来,连忙声明芙不是她的女人。

    安东尼一下脸红了,问:“那我能不能追她……”

    “你不是喜欢劳拉吗?”

    “但她长得像纷争女神。”

    “你见过纷争女神?”

    “没有,但是……”安东尼瞥了眼《疼爱我吧老师》,在他心里,红头发绿眼睛,长得好看的都像纷争女神。

    罗心里立刻涌上一股怒意,他强忍着跳动的太阳穴,冷声道:“不行。”

    “为什么?”安东尼问。

    “不行就是不行。”罗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男孩们怀疑他暗恋人家。

    安东尼要跟他公平竞争,要不是默念这都是一群普通人,罗差点拔剑。

    更像个暗恋者了,他们确信罗肯定暗恋人家大姐姐。

    罗有火发不出来,回家对芙蕾雅没有好脸色。芙蕾雅莫名其妙的。晚上睡觉,罗又想起他们的话,以及漫画上的内容,跟芙蕾雅紧挨的皮肤好像忽然好像被烫了一下,他忽然跳起来。

    芙蕾雅被吓了一跳,睁开朦胧的眼睛看见罗红着一张脸不停地捞被子。

    “干嘛呢小鬼?”芙蕾雅口齿不清地问。

    “不许叫我小鬼!”罗喊,“我已经长大了。”

    “哈——”

    “你也注意一点!”罗红着脸把被子扔到她身上,“我现在是个男人了!”

    芙蕾雅抓住被子,睁着眼看着罗。

    “你是个男人了?那需要我每天出去溜达溜达给你点时间吗?半个小时够吗?”

    屈辱和羞涩的愤怒在罗心里酝酿。

    芙蕾雅哈哈大笑。

    “小鬼,你的身体虽然已经发育起来了,但你的心智离男人还差得远呢。”

    “这话居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每天晚上八点到九点,我都不会在家哦~”

    “用不着!”

    “你会用到的。”

    芙蕾雅轻按了下他的脑袋,抱着被子去睡吊床了。

    罗躺在床上,没忍住老扭头从窗户看吊床。芙蕾雅的一条腿懒散地垂在吊床外面,萤火虫和蚊蝇在她身边打转,吊带紧紧地贴着汗津津的身体,短裤因为瘙痒堆在鼠奚,隐约可见,四处红色的绒毛,几根金色微红的弯曲——

    罗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

    这只是性好奇,他默念,不停地催眠自己,这很正常,非常正常。这是青春期的正常反应。她是柯拉松先生的女人。她是芙蕾雅。她是个烂人,她……

    第二天天一亮,罗立刻跑了出去,半秒钟都不敢和芙蕾雅面对面。

    芙蕾雅走回房间里的时候,床已经迭好,衣服洗了晾起来,罗走得无影无踪了。芙蕾雅无聊地不知道该做什么,片刻之后,她决定去找劳拉玩。

    罗为了躲芙蕾雅,更经常地和男孩们待在一起。他很快就被发现是从城里来的孩子,他们抓着他问东问西。他把自己的生活视为平常,从来都不知道那些正常而无聊的东西对其他人居然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芙蕾雅的一举一动都会在这个小镇子里引发潮流。

    罗知道,全世界都知道,芙蕾雅有个姐妹会。姐妹会只接收女性,有一套很神秘的入会标准和仪式。尽管在罗看来,那就是和芙蕾雅臭味相投的一群女人经常聚在一起聊天而已,但在外界却对其充满了兴趣。

    磨坊镇的少男少女也偷偷搞了个姐妹会和兄弟会。

    兄弟会则在考虑让罗加入,但前提是罗必须通过一系列神秘的测试。

    为了测试,罗第一次抽了烟,被呛得直咳嗽;戴上假胡子偷偷溜进色情片的放映场,但他们进错了屋子,一晚上连着看了十六部恐怖电影,清晨扶着墙,脸色苍白地走电影院。男孩们要见识一下酒精的威力,他借着芙的名义买了一瓶雪莉酒。他们前半夜在沙滩上脱光了耍酒疯,后半夜罗黑着脸把所有人拖到小植物园洗胃。芙蕾雅对着男孩们醉醺醺的裸体笑了两个小时,给男孩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第二天,他们又商量着要穿着爸爸的衣服和帽子,小心翼翼地漫画里买了一本年龄在十八岁之上才能买的本子(男孩们想要《疼爱我吧老师2:医务室》,因为他们已经有了1:惩罚和3:夜袭,但罗坚定地拿了一本别的)。

    不过在商店里多买了一盒避孕套可与兄弟会没关系,完全是罗鬼使神差地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拿下来了,避孕套一直塞进在他衣服兜里,尽管他完全没有用到这玩意的地方。

    为了通过兄弟会的测试,罗大着胆在酒吧里和女孩搭讪,差点就去找到暗娼。丹尼尔摸清楚了那家酒吧的女招待只有叁千贝利就能在后巷提供一次服务,但心旌摇曳的人都掏不出叁千贝利,掏的得出来的罗完全没有兴趣。为了摆脱安东尼的纠缠,罗花叁千请了他一次,当夜安东尼用了半分钟摆脱了处男身份,第二个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罗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事对人的影响真的这么大吗?

    他想到性,便想到了芙蕾雅,一想到芙蕾雅,就想到了罗西南迪,一想到他俩,他就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他是个小孩,小孩总是能不经意看见很多东西。

    亲吻,拥抱,敞开的大衣,红色的头发缠绕金色短发,红色的眼睛迷离,张开的湿润嘴唇吐住热气,蜜色的肌肤,挤压变形的柔软肉体,从没见过的柯拉松的凶狠表情,手指陷入大腿柔软的肉里,抓着缠到腰上,春藤绕树,血肉交融,呼吸和肉体纠缠。细细的小腿搭在胯骨上,在男人的背后都合不拢到一起,纤细脚腕颤抖,脚尖绷直,芙蕾雅扬起脖子,低声嘶吼。

    罗一下把脑袋磕到桌子上,吓了众人一跳。罗抱着脑袋,脸上红得可怕。

    妈的,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无意间见过这么多次。

    晚上,他磨磨蹭蹭地回到家,手藏在兜里捏着那个皱皱巴巴得避孕套。

    芙蕾雅不在,他舒了口气。紧接着想起了什么这口气又提了起来。他紧张地看向钟表:八点半,他还有半个小时……

    尽管罗已经做了这么多事,但兄弟会内部还没有协商好到底要不要罗加入,因为这样,最酷的男孩宝座就要换人了,虽然反对的最强烈的那个,也不是现任的最酷男孩。

    男孩的内部矛盾终究是败给了外部矛盾。姐妹会再此走到了兄弟前面,她们是镇子里头一批往胸口挂分数徽章的成员

    那徽章对罗来说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他原来老能看见卡门站在城门口,对每个入城的人进行挑剔地打分,分发对应分数的徽章,他甚至还去帮过忙。

    大于八十分的人如同一个身高过了180的男生,恨不得在每句话后面都加上一句自己的分数。

    “你吃了吗?我吃的那家馆子能打八十四分,跟我的分数一样。”

    “长相不重要,你看我,才八十二分,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吗?”

    “早上好(85)”

    兄弟会也忍不住了,扎堆往城里跑,让卡门给他们打分。可是他们的得分……咳咳咳,总之,他们真的考虑尽快然后罗入会了,毕竟女生那边七八个80分,他们一个都没有,太掉面子了!

    罗才不想往卡门面前凑呢,那家伙满脑子趋炎附势的想法,一见面就对他殷勤得恶心。她要是知道芙蕾雅在磨坊镇,肯定所有人都会知道了,他们肯定都要往磨坊镇跑。

    他不想让任何知道芙蕾雅在这,因为……

    罗眨眨眼,自己也不太明白,因为什么?

    让罗挺诧异的是劳拉居然也是姐妹会的成员。这还是听芙蕾雅说得。

    “对啊。”芙蕾雅慢吞吞地说着,一条腿踩在脚凳上,对着镜子系上吊带袜,“劳拉得分还挺高的,八十二呢。你去年多少分来着?”

    “八十……”罗在芙蕾雅身后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才把自己红彤彤的耳朵藏起来。

    “哼~”芙蕾雅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看不见脸,“总之,劳拉说她喜欢戏剧,反正我也闲得没事,我们要去镇子上看《厄洛斯》,你要不要来?”

    “我。”他懊恼的发现自己的声音紧张得不像话,他咽了口唾沫重新说,“我和丹尼尔,安东尼他们也今天有事。”

    “行吧。”系好袜子,芙蕾雅调整了一下裙子,抹了个口红,拎起包,边往外面走,边给了罗一个飞吻。

    “有时间记得来剧院找我哦~”

    “谁要去找你啊……”罗嘟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