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 认识你自己——希腊特尔斐阿波罗神殿
王尔德避开人流, 一路只捡着偏僻些的小道走,很快又来到了一处海边。这里能远远望到码头的船只, 那些即将靠岸的和正要出发的船鸣响汽笛,在空阔的海面上遥遥荡去。他突然有一种冲动, 想要搭上一条船, 去都柏林, 去伦敦, 去巴黎, 去他曾经度过了一生的那些地方,然后躲在熟悉又安全的街道,什么也不用做, 什么也不用想。
许多人不就是那么度日的,既然生计不愁,那么正好消磨晨昏。
秋日的阳光是暖的, 海风是凉的。海水孜孜不倦地拍打着他脚下的崖壁, 在近乎茫然的愤怒之后,他慢慢坐了下来。
"父亲, 这是什么?土上为什么有黑色的颜料?"
"奥斯卡, 这是一块来自雅典卫城的陶片。它本来应该是个首饰盒, 或者一个碗,在两千多年前, 是非常贵重难得的器物。"
"雅典, 我听说过这个地方。这个陶片看起来糟糕透了, 以前的东西都这么丑吗?"
"无论是什么东西,存在了两千多年,经历了许许多多你想象不到的事情,都会残缺不全,黯淡无光。但是它的珍贵也正在于此。这块碎陶是一位朋友拿给我鉴赏的,据说在同一个地方发现了不少,他们准备把它拼起来,看看能不能拼出一个完整的东西。你看,这是他们根据碎片上残余的纹样画的复原图。"
"哇,好美!"
"你刚刚不是说那是一块丑陋的泥土吗?"
"有着卷曲长发的女人们穿着飘逸的衣服在弹琴跳舞,它的线条美极了!"
眼前的海面微微起伏,王尔德仿佛在上面看到了老王尔德那苍老又充满生气的面容。
老王尔德夫妇成婚很晚,儿时父亲年事已高,无法像其他年轻的父亲一样带着儿子奔跑玩乐。但是他记忆中的父亲,永远忙忙碌碌,为病人,为家人,为兴趣,甚至不免寻欢作乐,每一天都极为充实,到死前也并无恐惧。
而他的心中,却充满了恐惧。
王尔德伸出自己保养得当,肌肤光润的双手,虽然不是最好的少年时光,也是正当盛年。世间能有几个人再走一遍人生路呢?就像一块被尘土深埋的旧陶片,突然有一天被小心地托起,嵌入一个崭新的瓷瓶中。
陶片还是那个陶片,又不完全是那个陶片了。过去破损的裂口依然存在,破碎的剧痛也还铭刻在上,但是它拥有了一个新的机会。
上一世享受声名,也为声名所累,在沉迷于繁华和美丽之中的时候,他是否遗漏了一些自己真正想要完成的事情?
王尔德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长时间的蹲伏,他的眼前有些晕眩,身子稍微一斜。
"不要啊,阁下!"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狠狠把他从那块石头上拖了下来。因为太过用力,两个人都失去重心,向后摔倒在地上。
"自杀是不行的啊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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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王尔德:
昨日已与友人安抵维也纳。祝希腊之行愉快。
你的
o.g.
披着外套的王尔德把电报放在桌上,张开双臂舒展了一下肩膀,趿着鞋向外走去。门口的小桌上有侍应准备好的廉价咖啡,他一饮而尽,随即咧了咧嘴——为了咖啡里那股奶油味儿。
街道上已经有车辆和行人,雅典不比巴黎,夜生活不是这里的主调。清晨的海风里,过路旅人的脸上还微带困意。远处汽笛鸣响,这个古老的岛屿又迎来了新的船只,旅店大堂里的烤面包发出麦子的香气。
没有贴身男仆为他整理仪容,伯爵的一头卷发乱糟糟的团在脸旁,下颌也冒出了胡茬。他惨白得极具异国风情的脸得到了帮厨姑娘的注目。
"先生,您今天也要去那儿吗?"门边正在吃早餐的车夫站起来问道。
"是的,老地方。"王尔德对他点了点头,车夫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圈,利落地接过了他手中的小行李箱。这半个月以来,'法国先生'已经成为他的稳定客户。每天早上八点,他都要去同一个地方。如果过两三个钟头再去,还能把他接回旅店,或者载到其他地方与两个年轻人会合。
一般住在雅典的客人,不是成天往神庙遗迹跑,就是在海边享受阳光。这个人却偏偏要找艺术学院,现在可不是奥森大学的开学季啊——
马车停在西侧山道旁,往上看,就是整个雅典的中心,海拔156米的雅典卫城。从雅典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看到山坡上的巴特农神庙,那些大理石的残损石柱在天空下有一种寂静的美。
已经有一些游客在山道上攀登,王尔德与他们错身而过,向奥森大学艺术学院走去。
"早上好,先森!"(法语)一个夹着书本的青年回头招呼他。
"早上好,亚历山大。是'先生',注意尾音。"王尔德用法语回答,"昨天给你的书看了多少?"
"只有一点点,生词太多了。"青年露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而且有的地方还不是法语,是拉丁文。"
"有不会的就来问我。"王尔德拍了拍他的肩膀,青年随即换成英语问道:"今天您要去听加仑教授的课吗?"
"是的,希望他不要再讲拿破仑炮轰狮身人面像的事了。"王尔德苦笑道。
"加仑教授不喜欢外国人。"亚历山大说道,"但是您懂得那么多,他一定会允许您加入米诺亚遗迹研究的。"
"谢谢你,亚历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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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转了几个弯,经过了密密麻麻的脚手架和凹凸不平的土路,才看到了学院的小楼。这个山坡并非像油画中一样时刻保持遗世独立的庄严面貌,相反,它被密密麻麻的民居包围,经常处于修葺之中,成为了市井生活的一部分。
一路往里走,夹着书的学生越来越多,他们不少是纯粹的希腊相貌,脸上带着充足日照的暖色调,也有些黑色头发的中东学生,看到王尔德,用含着土耳其风情的法语向他问候。
上了二楼,就能看见书写着:法国语言文学系的标识。这个系一共只有四十多名学生,此时大部分已经进了教室。王尔德缓步走入,把厚厚的几本书放在讲台上。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他不仅成为了奥森大学的一名旁听生,也成为了法语语言文学的客座讲师。
"晨安,诸位,希望你们能度过愉快的一天。"他深吸了一口气,对学生们微笑着说道:"现在,让我们继续研读大仲马的作品《基督山伯爵》——
上节课我们已经说过,法语文学有三美,谁能告诉我是哪三美?好的,玛雅小姐。"
一个金红色头发的女孩站了起来,涨红着脸说道:"是言辞美,音韵美和结构美,卡特先生。"
"说得好,一篇成功的法文作品,一定离不开这三种美学因素,文字之美在于意境,音韵之美在于节律,结构之美在于上下相照,现在我们就看一看大仲马是如何运用这三种美的,请把书翻到第十六章——"
教室里只有学生沙沙翻页的声音,伴着王尔德抑扬顿挫的诵念声,他很擅长演讲,当然也擅长朗诵。在他那标准的巴黎口音里,带着一股可喜的,引人入胜的热情,让下面的四十多双眼睛随着他转动,就像向日葵随着太阳转动。由于他不时在三种语言中转换,即使初通法语的人也能跟上节奏,而精通这门语言的学生,则完全沉浸于其视角言论之中。
一个半小时的课程匆匆而过,不少人桌上放着水杯,却完全没喝过一口。连陶醉的讲师本人也是这样。他匆匆灌了几口水,就往历史与考古学系的教室赶去,混入了学生之中,成为了他们中的一个。
奥森大学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学校——事实上,它已开始简直就是个私人学院。从这个学校的学生和教师人数山也能看出来。尽管希腊以其历史闻名,它的历史与考古学系却只有十二个学生,这还是算上了王尔德这个自费旁听生后的结果。
这不是因为无人欣赏本地历史,有志于从事高级导□□业的不少雅典青年都对该系很有兴趣。之所以学生加起来也凑不满"最后的晚餐",主要是因为这一系的系主任兼考古老师——加仑教授。
to be continued——
注:陶器来自舞乐图瓶画器盖 "莱卡尼斯",现在正在上海博物馆展出。
奥森大学:1932年改名为雅典大学
巴特农神庙:又作帕特农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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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快来了
对于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
其实和某蓝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只求能睡一周的懒觉就行。
希望大家狗年快乐
这一周某蓝狠狠得罪了两个上级
而且根据某蓝自己事后分析,是故意的
某蓝就是这么一个热衷于给自己挖坑的人
如果今年无法续约,某蓝就要丢掉铜饭碗,重新开始流浪的日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