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烈,秋风正起,外面的动静儿闹得比较大。
院子里养的大黄狗也被惊动,发出了警惕的呜咽声,准备随时冲外面那人的屁股上来一口。
敲门声还在继续,断断续续的,迟疑又慌张。
刘瑶有点儿后悔没有放狗,阿黄还被拴在狗窝里。
她抓紧了擀面杖,另一只手猛的拉开门。
第一次直面这么凶险的情形,刘瑶硬生生被逼出了一腔孤勇。
开门,挥杖,一气呵成。
刘瑶太紧张了,都没有看到对面站着的是谁。
反正大半夜的不睡觉,敲人家大姑娘门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先揍为敬。
一声闷闷的低呼声划破了夜的宁静,声音还有些熟悉感。
等刘瑶反应过来后,借着屋子里昏黄的灯光,这才清楚面前被她一棍子砸在鼻梁上,鼻血横流的居然是郑钧。
他比刘瑶的个头要高很多,刘瑶即便是憋足劲儿了挥动了擀面杖,也没有砸中郑钧的脑袋,更别说将他砸晕了。
她这个角度抬起手臂也刚好够到了他的鼻梁,幸亏刘瑶心慌意乱,第一次用棍子揍人。
这个劲儿用得也是杂乱无章,刚好砸中了郑钧的鼻尖,让他出了一点儿血。
郑钧穿着一件黑色运动裤,白色衬衫。
因为是爬墙进来的,白衬衫上沾满了很多的泥土,现在又被自个儿流的鼻血给晕染了一朵朵的红花。
整个人看起来,实在是狼狈到了极点。
他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还不忘抓着刘瑶的手。
他抓刘瑶手腕的劲儿可没有刚才刘瑶砸他那么劲儿大,几乎是温柔了。
“别害怕!是我!是我!”郑钧忍着丝丝缕缕的疼,反过来还在安慰眼前被吓得够呛的小女人。
本来因为张桂梅的那些伤人的话,刘瑶其实挺不愿意让郑钧这个不速之客进来的。
可看着他的语气和神态,还有身上乱七八糟的样子,心软了下来。
她将郑钧让进了屋子里,打了一盆水帮他洗脸。
擦掉血迹后,刘瑶才发现自己刚才那一棍子将郑钧本来挺直好看的鼻子,打成了蒜头鼻。
她又好笑又好气,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刘瑶拿出了之前储备好的家用医疗箱,倒出来一点儿云南白药帮他止住了血。
用碘酒将他鼻子上的伤口涂抹了一下。
刘瑶简单的帮郑钧处理伤口后,让他坐在了柜子旁边的凳子上,自己远远坐在了土炕的角落里。
此时她穿着一件米色棉麻家居服,头发散乱着,脸色有点儿憔悴,却带着一抹慵懒之色,像是一只被欺负了的小猫。
郑钧别开了视线,不得不承认憔悴的刘瑶也很好看。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山坡上的胡杨下遇到了这个女孩子,就变的疯疯癫癫的,和正常人不一样了。
偷走家里的银行卡给她注资新公司,为了她和张二麻子打架,现在又学会了爬女孩子的墙头。
“瑶瑶,对不起,今天我妈的话儿,你千万别在意。”
“我给你道歉,我妈农村妇女不懂事,有时候看问题狭隘,说话不饶人。”
“刚才我想和你说对不起,你……你手机关机了……我担心你难受……”
“我就……”
“你回去吧!”刘瑶仰起头狠狠吸了一口气。
“其实你妈妈说得对,我就是城里来的那种混日子的女孩子。”
“不管做什么,都是一团糟,偏偏我还不信邪。”
“虽然今天阿姨估计是误会我们两个了,但你也回去和阿姨好好解释一下,”刘瑶说的话儿越来越尖锐刻薄了起来。
“我这人找对象还真的看不上村里的男青年,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你是你们村子里的金龟婿,在我眼里未必能入得了我的眼睛,更别提我会害你,倒像是我成了专门勾引男人的妖精了。”
刘瑶淡淡笑了出来,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她从小到大没有说过这么戳人心窝子的话儿,可现在对着郑钧一股脑儿全部丢了出去。
她知道自己回这个村子里后,郑钧几乎就是她的恩人,帮了她很多。
刘瑶觉得自己不能再牵扯这个好人了,她有点点的不忍心。
刘瑶狠狠吸了一口气:“明天我去银行给你转账,你把你的那一部分钱拿走。”
“这件事情我现在用钱也摆平了,无非就是花钱的事情。”
刘瑶自己都觉得说不下去了,深呼吸。
“这件事情我自己一个人扛着,能走到哪一步,就算哪一步,走不到……”
刘瑶突然说不出话来,嘴巴一阵阵的发苦,舌头也僵硬了起来。
虽然在威鲁堡村发展旅游业,发现线下游戏项目,这件事情的最初带着一点儿儿戏。
可现在她很认真的去做,那不是她的儿戏。
她不是富二代,也没有家财万贯的老爸老妈帮着她兜底。
突然她的钱打了水漂,可能她年纪轻轻就要背负上百万的债务,从此以后吃了上顿没下顿。
即便如此,她现在就是憋足了一股劲儿,想要干成这件事情。
哪怕是万劫不复,哪怕是粉身碎骨。
但就是不能再连累好人!
郑钧是个老实男人,刘瑶刚才的话用料也是很猛。
他一句句听进了耳朵里,感觉刘瑶像是用刀子对着他的心脏戳了进来,比刚才她用棍子揍他还要疼上百倍千倍。
郑钧的两只手紧紧交叉攥到了一起,他的手型也好看,手背上青筋一根根的凸起,紧张的搅着。
只有这样似乎才能克制住发自心底的绝望和难过。
他不是没想过追求刘瑶,可每次都不敢鼓足那个勇气。
现在人家开诚布公的告诉他,即便是找对象,农村里来的不考虑。
他不光是农村来的,还有个喜欢挑事儿的寡妇老娘,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此时他这只癞蛤蟆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似乎过了很久,郑钧才找到一点点的勇气,支撑着他站了起来。
他不敢看面前的刘瑶,艰难的吸了一口气,嘴巴不停的动着,可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个什么寂寞?
“对不起,我先走了!我……”
郑钧挪到了门口的身体还没有来得及走出去,突然外面的院门被人拍得震天响,这下子左邻右舍的黄狗们都开始狂吠了起来。
刘瑶一愣,听着声音居然是那个寡妇有全婶?
大家今晚都不睡得吗?这唱的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