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兄弟们,你们今天没办法出队!因为昨天,上天已经给你们降下惩罚。你们的军粮被烧了,今天你们吃的,就是这段时间最后几顿饱饭之一。接下来,你们又会挨饿。本来你们起兵,就是为了求生而已。可是现在瘟疫已经过去,你们还跟着白衣贼有什么好处?有人是为了不挨饿,这也是可以理解的。眼下你们又要开始挨饿了,就像过去一样。不同的是,过去你们虽然挨饿,但不会牵连家人,现在你们不但挨饿,随时可能会死,还要牵连你们的家人!”
“你们战死了,你们的家人怎么样?女眷会被嫁给其他人做妻妾,更惨的,沦为所有人的工具,美其名为为大业献身!什么样的大业,要这种献身!你们想想看,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赔上性命,转过头来,连妻女都保不住,老父幼子还要被当成牺牲品去填沟壑,你们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奔头,这些妖人又有什么必要值得你们效忠!”
“你们可以想想看,等到未来,如果他们要你们饿着肚子,举着云梯攻城时,你们又该怎么办?是绝望地送死,还是等死?现在你们的田地荒着,正等着人播种。邻居的田地也荒着,说不定连人都已经死了。你们不趁机回去种田,把他的田变成你们自己的田,还在等什么!”
一声声呐喊,如同一记记重锤落下,砸的所有人眼冒金星,心内乱颤。卓风说的话基本都是事实,但是这种事实是最近发生的事,作为百年以上的老教众,他不可能知道这些。这就说明,有人把军队的情况向城里做了汇报,让城里掌握了第一手消息,再反过来对付城外。
“可耻狗贼!有本事就出城打一仗,躲在城墙上逞口舌之利,算什么好汉!”南宫燃气势汹汹地冲出去,试图给城头上一点教训,但是却发现在这种场合,自己的怒火实际并没有多少意义。
官府不同于绿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压根不用顾全体面,只要能赢,无所不用其极,还没人能说他们不对。江湖上的规矩对官府不适用,武将单挑的邀请,人家只当你白痴,靠近了就用弓箭招呼,让高手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白白把自己气个半死。
屈世公紧皱着眉,一个个营垒转过去,观察着士兵的精神面貌,又去了次伤兵营,亲自为几个重伤士兵医治。这在过去是他绝对不会做的事,不管嘴上说的多好听,实际上白衣教内部对于尊卑二字看得极重,身为长老日后立国便是国公,怎么可能去为几个士兵治疗。但眼下为了争取人心,也只能如此。
伤兵营这种地方,气味肯定不会好,苍蝇根本不怕人,随便你怎么赶,都会往伤员身上落。昨天死了几百个伤兵,剩下的还有两百多人,其中重伤员被放到外面说是祈福,实际就是等死。轻伤员在里面的位置,由于缺乏伤口护理方面的知识,不少人伤口溃疡腐烂,连医官都没有办法,只能抱怨官府太狡猾,一定是在刀上下了毒。
在这种环境里,人的心情都不会好,那种颓丧和低落之气,其实也是寻常事。即便是再怎么暴虐的长官,也不能要求部下在这个时候还士气饱满不出怨言。即便在屈世公纡尊降贵给几个伤兵治疗,赵天霸也忙和了小半天之后,也不见这种情绪有什么好转。屈世公能做的,也只是吩咐伤兵营这几日稀饭里多放些米粮,让士兵吃饱一些。
论起情绪,他实际比南宫燃还要糟糕。这位白衣军师已经感觉到,卓风的发言,比起官军的弓弩杀伤力更大,可是自己偏又无可奈何。
行刺的办法注定行不通,派谁去行刺跟让谁去死没有区别,屈世公没办法下这种命令。可是放任不管,士气就是个大问题。何况心腹之内,还有个奸细存在,天知道那位公主会使出什么手段,利用这个机会从中作乱。
另一名执剑长老摘星子道:“那位虽然平素与我们这边不对,但是反对官府这一点上,两下并无分歧。如今我们不管怎样,都是和官府为敌,按她的为人,就算对我们心有不满,也会先对付了官府,再和我们作对。这回一反常态,先要和我们捣乱,这实在不像是公主的作风啊,这事有点邪门。”
赵天霸道:“道长,小的倒是认为,说不定她不是一人而是两人。这位公主是不是遇到了驸马?小的听人说过,女子一旦有了男人,就事事听男人的话,于娘家人就顾不上……”
“住口!”摘星子呵斥了一声,“你懂个什么?我们喊你声元帅,你就真拿自己当元帅了?简直可笑!你连字都不认识,还敢与我们谈兵?再多说话,看我不大耳刮子抽你!那公主殿下目高于顶,从未将天下男子放入眼里,又怎么可能为了男人就和官府合作!”
赵天霸不敢辩驳,只讪讪道:“小的……小的也是想为圣教出点力么。今天与屈前辈到伤兵营里,小的看到……”
“你那肉眼凡胎,除了娘们还能看到什么!”
屈世公摆手道:“不可放肆。天霸,你看到什么只管说,贫道在这里听着。不用担心,你是我们的元帅,没人可以随便欺负你。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平遥王铁枪?等到少教主来,我就随了你的心愿,”
赵天霸听到王赛金,来了点兴趣,吞口唾沫道:“道爷,那小人就有什么说什么了。那些人的眼神,小人看着眼熟。”
“哦?他们的眼神你在什么时候看过?”
“逃荒的时候。村里刚一闹瘟疫的时候,虽然官府告诉我们说瘟病很快就会过去,要大家不要乱,但是大家的眼神就是这样。然后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找我,商量着逃跑的事。我看他们的眼神,也是这样的,是不是……也是想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