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搂的确实是腰,但是随着路越来越难走,马越跑越快,柳长安的手也在不自觉间移动位置,最后居然抓住了……也难为这女人忍耐力惊人,居然到现在才说出来,如果换个人,说不定方才就把柳长安扔下马去也不一定。
他想要说几句抱歉的话,但是感觉这个时候实际是越描越黑,最后只好选择闭嘴。女子倒也没因为这个就表现出其他情绪,只是催动着坐骑向前。一如她所说,前面的路,就不像方才那么难走,也就没了再发生方才那种误会的可能。
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眼前绕过一道山环,便露出一座临时的营垒。这处营垒占地不大,大概就是数百人的规模,即使个个都是武林高手,这种人数规模,实际也当不起几下攻击。
柳长安问道:“头领,自来进山,要么蒙眼,要么就彻底装到麻袋里,就是防备来人记住路途。你这么把我带进来,就不怕我他日带来官兵,于阁下不利?”
女子倒也不以那抓车灯事件为忤,笑道:“柳公子,我现在把你放下,让你自己走回平遥,你能找到回去的路么?”
柳长安脸上一热,暗道:这女人听声音年纪也不是很大,人倒是厉害。是啊,自己连夜赶路,只顾着别被摔死,哪还顾的上记路。现在不要说带官兵来铲平山寨,就是要自己走回城,都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女子这时已经勒住坐骑,将一枚竹哨放在嘴里用力吹响,时间不长,寨内就有几个年轻女子走出来,先打招呼见礼,又来接缰绳。柳长安原本不忌惮骑马,可是昨天晚上那种赶死骑法实在是第一遭,下马的时候难免有些踉跄,那女子却是很轻快地下了坐骑,看来那种骑法于她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
她摘下头上蒙面巾,回身朝柳长安一笑,做了个欢迎手势。“欢迎柳师爷贵足踏贱地,来我平遥公平大寨。姐妹们,吩咐寨里准备酒饭,迎接贵客柳公子!”
红日初升,照在女子脸上,这也算是两人第一次正式相见。原本听她的声音,就可以知道这人年纪并不算太大,比辛九姑年轻许多,可是看她面向,却还是让柳长安有些意外,这人实在太面嫩了些。
按说统帅群伦,且能容忍柳长安抓车灯的女人,怎么也是在江湖上打滚多年,风刀霜剑见的多了,棱角已经被斩平,自然无可无不可。这样的女人,怎么也得三十往上,哪知其面相稚嫩,望之也就是十六七的样子,比自己还要小一些,自己居然抓了这样的一个少女的车头灯?这似乎有些罪孽深重,万一她还没嫁人,自己这麻烦恐怕就大了。
女子倒是没有像柳长安想的那么多,很爽朗地朝柳长安抱拳一礼,“平遥庄梦蝶,昨夜多有得罪,柳公子不要见怪。山里人,不像你们那么斯文,做事毛手毛脚的,柳公子别和咱一般见识。里面请。”
柳长安自然不敢拿大,心里反倒愧疚着,要说毛手毛脚,自己的罪过显然比这女子大多了。如果对方家长知道自己摸了什么,拿着开山刀斩人也不足为怪。
这寨搭的简陋,所谓的营盘,里面也没有什么房子,都是临时的帐篷,利于随时移动。女子道:“占山的都喜欢搞个什么天险占据,以为自己易守难攻,能跟官军对抗,可我不这么想。天险这种事,对两方都一样,别人不好上去,自己也不好下来。平时官军不肯用心,见到险要不攻,敷衍上司最后收兵,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如果是真遇到死心眼的,或是官府下了力量办案,那险地就是死地。官兵只要守住要津,断绝交通,山上人就会被活活困死。别人以为我们平遥义勇必然是占据某个险山要塞,其实我们却没有固定的老营,连部下都散开,各路头领分带一军,遇到大买卖再合到一处,平时就各干各的。我这一标是人最多的,其他各标人马都少一些,但是来去如风,行动敏捷,所以称我为来如风并不算错。”
“庄头领倒是豪爽,对小生和盘托出,让小生有些惶恐。”
“惶恐什么,这种事你知道或者不知道,于我们没什么影响。平遥军能支撑到今天,靠的是公道两个字,不是靠着隐秘。如果比隐秘,那我们早该加入白衣教了。”
说话间,她已经站住脚步,一指面前的帐篷,“柳公子请吧。”
这帐篷的制式与其他帐篷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她指,柳长安也看不出这里有什么特别。等掀开帐篷门进去,只见里面布置极是简单,一张行军床,一张矮几,几个杌凳,如果说有什么特殊的,便是在帐篷角落处有个简易书架,上面放着二十几本书。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正坐在行军床上,拿了个碗喂床上的孩子吃粥。那孩子年纪只在一岁左右,刚刚学会说话的样子,生的虎头虎脑又白又胖,小胳膊如同藕节,望之就十分可爱。那孩子极不老实,将头左摇又摆的,不肯好好喝粥,那女人还得耐心哄他。
见到柳长安进来,男孩便愣住了,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直视着柳长安。看了一阵,忽然咧开嘴呵呵笑了起来,张开两条小胳膊,朝柳长安摆动着,嘴里咿呀大叫道:
“爹爹……抱抱,爹……严儿要抱抱……”
什么情况!
柳长安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哪里冒出来个孩子管自己喊爹爹,难道这帮山贼把自己绑架来,是来喜当爹的?当然,那庄梦蝶模样与唐水、张青算是伯仲,收了房也不算吃亏。可是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绑了人来接盘,未免太过分了吧,他现在有些后悔,昨天抓车灯时,应该再用点力的……
这时庄梦蝶也从外面进来,朝柳长安一笑,“对不起柳公子,这是我的儿子思严,他还不懂事,只知道他爹是个读书人,看你是个书生就喊爹爹了。”她边说边来到床边,对着孩子道:“叫叔叔……叔……叔”
“爹爹……爹爹。”
孩子锲而不舍地叫着,柳长安苦笑道:“孩子真可爱,不知尊夫?”
庄梦蝶神色一黯,“他已经离开了这里,去了个清净没有污秽的世界。这孩子的爹,是李亭轩,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你身边那个知县,应该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冯素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