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骑马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不管人还是牲口,目力都不能保证,一不留神就可能受伤坠马。柳长安的骑术不错,可是晚上骑马次数不多,也没有多少把握。那来如风似也顾虑到这点,指着外面一匹透体乌黑的骏马道:“柳公子,请与我共乘一骑。”
平遥贼这次行动其实出动人不多,一共只有十个人,留下五个为人质,剩下的就只有来如风及四名随从。这五人一水都是女子,看来在平遥贼中,女子所占的比重也很大。
似乎看出柳长安的想法,来如风解释道:“我所学的功夫,本来就是适合女人练的,所以我身边有不少姐妹都随我练功,山寨里的女人就多一些。柳公子是从京里来的,见过大世面,不至于像我们这里的男人一样少见多怪,应该不当做一回事。”
“那是自然,京中好身手的女子也很多,如果有机会,你们该认识一下。”
“希望如此。久闻凤侯凤扬琴是我国朝巾帼第一人,如果有机会,是想要当面请教下了。”
说话之间,这盗首已经上了坐骑,又大方的朝柳长安一伸手,“请公子上马。”
柳长安原本想着,自己一个大男人被对方当孩子似的抱在怀里骑在马前端,样子有些不雅。不过说实话,别看对方说的客气,依旧是个人为刀俎的局面,轮不到自己反对。可是等上了马,他才发现是自己想错了,女子采取的是女前男后的姿势,而马缰绳也没那么长,柳长安想要保持自己身体稳定,就得抱住前面的骑手。
这女子属于那种娇小身材,个子比柳长安矮了一个半头还多,柳长安伸出手去,很小心地避开要害,轻轻搭住了她的腰,却不敢使力。女子反倒主动说道:“我这黑旋风跑起来速度很快,晚上不得目力,如果掉下去,是要摔伤的。柳公子请抱紧一些,免得伤到自己。”
她顿了顿,又道:“我们吃这碗饭的,少不了和人对打,我最擅长的功夫,一是三十六小擒拿手,另一样就是近身小撕扑。”
这两样功夫柳长安都知道,其共同特点,就是与人贴身搏斗时所用,几乎是零距离接触时才发挥作用。男女搏斗贴身缠打,乃至摔跤翻滚也再所难免,所谓敏感部位,在这种搏斗里是提不到的。女子这样说,自然是暗示柳长安,自己没他想的那么介意男女之防,反倒是担心把他摔死摔伤,自己的谋算落空。
柳长安笑道:“如此,倒是柳某糊涂了,见笑。”手微微一紧,抱紧了女子的腰肢。她的腰并不算粗,于一个练习近身搏斗的武者来说,就更显得纤细。女子这才解开缰绳,双腿加力,马蹄踏地,直向远方。身后四名随从不用吩咐,也各自抖开丝缰,纵马飞奔,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与山林之间。
等到马跑起来,柳长安才知方才女子提示非虚,如果自己此时还在意男女之别,多半接下来就要摔个脑袋开花。
这马四蹄登开势如闪电,速度之快竟是生平仅见。直觉得两耳生风,双臂不由自主地搂的更紧,人差不多就贴到了女子后背上。离得近了,就能闻到阵阵香气从女人身上传来,大抵她也佩带了某种香囊一类的东西,味道并不难闻。这种距离,他嘴里呼出的热气,很容易喷到女子的脖子和耳朵等地方,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想要说一声得罪,却不知是该说好还是不说好。
那女子倒不以为忤,反倒是主动与柳长安交谈道:“柳师爷,你们一行三人一进晋州,其实我就知道了。你们到县境下来看碑时,我的人就在暗处观察你们。”
“这么说,我当时感到有人窥测,并不是草木皆兵,而是确有其事了?”
“确实如此,你的反应是对的,但是没有用。我们这些人想要藏,你们没那么容易找到,就算阿史那永忠带着他的骑兵来,不也一样没把我们怎么样么?倒是打掉了几批其他马贼,给我们省了不少手脚。他若是能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整个晋州的马帮,我们就可以独占了。”
女子顿了顿,又道:“辛前辈加入我们时间不算太长,原本她是想归隐的,结果机缘巧合遇到我,我们师门之间,还有些渊源,她就愿意出头,说是帮我,实际是帮老百姓。柳师爷在平遥也是在帮老百姓,这一点上,我们之间是没有区别的。我之所以愿意和柳师爷联络,而不是选择白刃相向,就是我相信,柳师爷不是一个普通的朝廷命官,而是个可以合作的伙伴。”
“头领过奖了。我确实希望,咱们两下可以合作,有什么问题都坐下来谈,如果可以通过谈判解决,自然皆大欢喜。你也知道的,驸马不叙军功,即使灭了山寨,于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处,反倒是能顺利的解决最好。另外,方才头领说那个答案……”
说到这里,马匹忽然剧烈地颠簸起来,那女子也叫道:“柳师爷请小心,这一段路不好走。”
柳长安此时也感觉到,马几乎是凌空飞了起来,不用吩咐,双手也自紧握女子的身体。黑夜里重又陷入寂静,耳畔风声飕飕,好几次柳长安几乎疑心自己下一刻就要被马甩的离鞍飞出,手慌忙地抓紧。
飞奔、起跳。路上有一些地方,马甚至是要靠跳跃通行,如果不是对地形熟悉之人控马,到此难免就要摔下来,这也是女子为什么宁可要柳长安同乘,也不让他单独骑马的原因。
身后四名女性随从,亦都是武艺过人,身手高明之辈,尤其长于马战,精通骑射,能执行夜袭任务的,晚上视物并没有问题。几人在后方看的真切,一个女子悄悄从背后摘下了弓,但又被另一个同行者制止住,“干什么?想造反啊?敢对头领摘弓,你不想活了?”
“不是啊,我怎么可能射当家的,我是射那个书生,你看他的手啊!”
“我看到了,还用你说?大当家的自己不说话,你别添乱,你忘了当初那个也是书生来着,谁知道这个怎么回事?少安毋躁,不许乱动,一切大当家的自己决定。”
等过了这段路,通过一片密林,路况重又变的良好,马跑的渐渐平稳起来,女子这时忽然开口道:“柳公子,前面的路就好走了,你能把手拿下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