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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眼泪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流了下来,玛格丽特闭上了眼睛,双手也用力的抱着对方。

    “为什么呢?”她喃喃问道。

    男人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抚她,答案是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只是,再怎么坚强勇敢的人,也有着需要自欺欺人的时候。

    “他会上天堂的。”

    “你相信有天堂吗?盖斯东。”玛格丽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酷,像是没有温度的寒冰。

    “我想要相信,这个时候,我想要相信有的。”盖斯东低声说,他吻了下玛格丽特的额头,“玛琪,相信吧。”

    玛格丽特的心被这一个称呼给怔愣了一下,她猛地抬起头,看着对方,她问:“你叫我什么?”

    盖斯东没有说话,他低头看着她,纤长的睫毛掩映下,一双黑色的瞳仁显得有些安静。

    “不,你不需要,”玛格丽特的声音像是在按耐着什么情绪,她看着对方,过了好一会儿,她又突然说,“你又不是谁的替身,我有要求你那样做吗?”

    玛格丽特的气息有些不稳,她咬牙说:“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了?”

    “我……”盖斯东张口,但对面的女子却突然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唇。

    玛格丽特垂眸不去看对方,良久,在她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后,她低声念了一句抱歉。

    空气像是突然一下子静默起来了一般,过了一会儿,手心里传来湿润的感觉,接着,她的手被拢在一个温暖的掌心中。

    玛格丽特的睫毛颤了颤,她看向对方,男人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他很少这样笑。

    盖斯东是个漂亮的年轻人,他是巴黎有名的花花公子,及时行乐是他的座右铭,他喜欢热闹,喜欢漂亮,喜欢说些甜言蜜语,你要是想,几乎从来看不见这个年轻人的忧愁,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和甜蜜的嘴总能说出你想要的,可是,这个爱笑的漂亮年轻人却极少露出什么满足的神情。

    盖斯东这一生极少被满足过,无论是父母还是曾经的情人。

    他是个狡猾的大人,又是个渴望糖果的孩子,在他花花绿绿的糖衣包装下,里面始终坐着一个有些举手无措有些天真的孩子,谁的心里不曾有过天使,有的人心里的天使长大了就飞走了,有的,从不曾离开。

    “我想吻你。”他说。

    玛格丽特的睫毛眨动了一下。

    “而我不想被你拒绝……”

    这声音极轻,像是空气就在齿缝间刷过一样,低喃着,带着一丝渴望和不自信。

    人类之间的接吻,用来表达爱意,因为爱意而萌发情动,想要亲近,想要融合。

    唇瓣贴得极近,你能十分敏感的感觉到来自对方的触感和温度,想要逃离,却被温柔禁锢。

    玛格丽特睁开眼睛,额间相抵,对方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满足和愉悦,他笑的那么天真和无害,他说:“如果我要你,是不是就能要得起呢?”

    玛格丽特原本烦乱的心思,因为这一笑一语,镇定下来,她反握住对方的手心,说:“只要你要,就要得起。”

    窗外繁乱喧嚣,室内安然静默。

    良久,那人声音微颤,却又仿佛孤注一掷,他道:

    “好。”

    玛格丽特微笑,靠在对方怀里,她聆听着心跳声,渐渐地,心房鼓动的声音肆意的盖过另一些心情,它们被不知不觉的带着走,趋于一致,宛若和谐。

    皇宫的底下监狱中,一直表现得呱噪的伯爵依旧不掩其本性,他抱怨着一切,包括被他踢到一旁的饭食,而旁边的男人在他做了踢这个动作的时候终于抬眼。

    “别糟蹋食物。”

    安东尼笑了一声:“这可不是我糟蹋的,在它们被搁了点东西进去的时候已经注定没法享用了。”他啧啧了两声,“那群法国人用自己土地上的粮食来毒杀我们两个无辜的英国人。”

    “你猜,谁那么想杀死我们呢?或者说,嫁祸?”安东尼有些玩味儿地说道。

    帕西诺公爵没有说话,安东尼终于有些无趣的决定暂时闭嘴,但上帝显然可能比较喜欢他的嗓音和唠叨。

    “哦!耶稣基督啊!有耗子!”安东尼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他并不胆小,但是耗子,他讨厌耗子!

    “我受不了了,帕西诺,赶紧想办法,这该死的地方我一分一秒都不愿多呆了!”

    “想办法?”帕西诺瞥了对方一眼,平静地说,“你是认为我有钥匙还是认为我们可以一夜之间长一对翅膀出来?”

    安东尼眨了眨眼睛,然后有些殷勤地说:“你可是帕西诺,别人不知道,我难道还不知道。”

    公爵先生视线看向那个还在一旁的耗子,嘴角略微翘了翘。

    三天后,当皇帝准备去拷问那两位英国外交官的时候,却发现,监狱里空无一人。

    而在码头,已经换装成一对夫妻的两位先生正坐在三等船舱里面。

    安东尼压低了声音抱怨着:“为什么我非得装扮成女人?”

    帕西诺并不看向她,只是淡淡地说:“逃走的是两个男人,而扮作夫妻是最好的,你说的问题,我只是考虑到我的身高如果扮作女人,会有些太显眼了。”

    他说完,又暗地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假肚子,腆着啤酒肚的中年男士总不会少。

    “下次我们非得换过来。”安东尼恨恨地说道。

    下次?公爵先生垂了下眼睛,想:下次可不会这么好运了。

    等待的时间是需要谨慎和紧张的,但安东尼并非第一次见到这种事儿,恩,可能没这么严重,但他天性里就带着不知紧张为何物的基因,他此刻总觉得嘴巴除了赞美女士和服装外还要来说点什么,不然嘴巴可能会烂掉,所以他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你当时为什么邀请了她跳舞,这和我们计划的不一样。”他们本来计划的是安东尼去邀请公爵夫人,而帕西诺去邀请那位玛琳娜公爵小姐,也是最近风头正盛的男爵的未婚妻。

    公爵先生的眼皮动了动,没有回话。

    安东尼撞了撞他的肩膀,这有些男性化的动作令帕西诺立即反应过来,他猛地抱住安东尼,然后假装有些焦急地问:“亲爱的,你是不是还有些不舒服啊?”

    安东尼有些发愣,但很快反应过来,配合做出有些不舒服的样子。一旁的老妇人给了他们一些治疗晕眩的药剂,帕西诺冲老妇人道谢,在老妇人的感叹声和赞赏声中,自然的喂安东尼喝下那些东西。

    他将体贴的丈夫扮演的很好,而安东尼,本来没病的人硬生生的喝下去了呛人的药剂,恶心难受的他很快就忘了之前的事儿,而等到他后来回到英国想问起这事儿得时候,却已经错过了时机。

    ☆、82|76|1.1

    凯德王子的逝去不只是皇帝哀痛,还有年轻的皇后,这位端庄得体的皇后一直将凯德王子看成自己的亲生子一般溺爱着,此刻,在第一时间知道王子遇害的消息后,王后昏迷了一天。

    国家需要皇帝,也需要王后,坚强的王后打起精神帮助皇帝处理政事,而皇帝,终有些不忍,在皇后身体微恙以后,将玛格丽特召进了皇宫,毕竟,王子在世前最为亲近的人就是玛格丽特·戈蒂埃了。

    玛格丽特再次见到女官阿尔贝特,这位年长的女人依旧保持着肃穆的神情,仿佛王子的逝去也不能改变她的日常,只是,细心观察,却能发现,那鬓间突然变白的头发,如果不是哀痛到一定境界,怎么会短短时日就苍老至此。

    阿尔贝特将玛格丽特带到皇后的寝宫,然后退守在外面。

    皇后并没有卧病在床,而是在软椅上翻看着什么,玛格丽特走进一看,喉间仿佛有东西哽住了一般。

    那里面是凯德的油画,数量很多,被很珍惜的储藏着。

    “过来吧,请坐在这儿。”伊莎贝尔皇后竭力露出一个庄重的笑容,但泛红的眼圈还是出卖了一切。

    玛格丽特依言坐在了皇后的身边,这有些大胆了,但此刻,两个女人都在为同一个人哀恸着。

    玛格丽特瞧着对方,她原先总以为皇后庄重得体,挑不出毛病,却恰恰并不是能够亲近的类型,现在,倒是生出了一丝怜悯。

    “我虽然不是他的生母,却一直将他看作自己的孩子。”皇后的声音有一丝颤音,但还算庄重。

    “我能理解您。”玛格丽特轻声说,皇后稳了稳心神,她深深地吐息了一下,然后说:“那孩子喜欢你。”

    “我也爱他。”玛格丽特回答道,她想起那个孩子的一些回忆,仿佛还在昨天。

    皇后轻轻微笑,她此刻似乎不再是那一个优雅庄重的皇后,而是一位有些过分年轻的母亲。

    “他很少喜欢什么人,就连我,他也并不总是亲近,可是他喜欢你,我曾经为此苦恼过。”

    玛格丽特没有说话,皇后又说:“但是现在,我想,那算得了什么呢?如果上帝允许我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他的,我心甘情愿。”

    玛格丽特有些大胆的为皇后擦了擦眼泪,后者愣了一下,然后扯开一丝微笑。

    “谢谢。”

    被皇后道谢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情啊,若是这面前的不是玛格丽特,而是任何一个法国贵族,都会感到无限荣耀,但玛格丽特却从不曾有那种尊卑意识,比起这些虚无的荣耀和恩赐,她的眼前坐着的不过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年轻的母亲。

    “帮我一件事。”皇后说。

    玛格丽特依言,将那封还未写完的信件给补充完整了,并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尽管不相信有天堂的存在,但也愿上帝真有福音天使将信件带给他,愿他下辈子不要再出生皇家,只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儿。

    玛格丽特不是神,她并不能完全安抚好皇后,而皇后,她是如此的坚强。

    只是,她从不能够想到的是,在她走后,那本来还满含悲伤的女子却突然收敛了表情。

    年轻的皇后穿着拖曳的长裙,那像少女一般轻盈的脚步不再了,她缓步走向书桌那里,端坐着,素白的手指翻阅着厚重的烫金法典。

    军校中,这些年轻人都在为身上的血液和激情沸腾着,包括那些还未毕业的小子们。

    “我要把英国佬打得满地找牙!”欧荣挥舞着手臂,他依旧是最健壮的一个,尽管个子不是最高的,但不可否认他会是个不错的炮兵团里的士兵,他天生有一股子大力气。

    几个欧荣的追随着响应着他。

    欧荣的目光越向那个正在阅读信件的人,高瘦的男孩儿,五官还未褪去青涩,身量却仿佛大人,配合他总是沉稳的神情倒是让人对这家伙总是没办法需要多看几眼,仿佛你不这样做,这家伙就会突然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艾利克,又在读你的破信了啊!”欧荣走过去大声说道。

    艾利克抬眼,将信件收起来。

    欧蓉双手抱臂,这些日子过去,经历过那么多的困难,孩童那种野蛮式的作对渐渐被一种自认为理智的情感控制了,他们更倾向于在荣誉上争夺者,或者,聪明的做些事情,而不是像个蠢蛋一样暴露自己对一个人的厌恶。

    “难道你不痛恨那些英国佬?”他喷了喷鼻息问道。

    艾利克说:“为什么不恨?”

    欧荣满意的点头,十几岁的少年,正是最为被鼓动的时刻,他们撇过头继续谈论着,艾利克收回视线,双手轻柔的抚弄着信封。

    这个年轻的孩子并不渴望战争,但他渴望战争过后能带给他的一切,那是强大,是权利,是可以守护的力量。

    战争再毁坏一切后还能带给人们新生,那是,穷人家孩子的一种机遇,是他要抓住的。

    玛格丽特没有想过范维尔会再次找她,只是,显然这不是一场私人邀约,或者说,那更倾向于一种政治需求,一种冷漠却又现实的交易。

    “安东尼伯爵和帕西诺公爵已经潜逃了。”范维尔开口说道,声音低沉而冷硬,他如今已经获得皇帝的信任,甚至,有人猜测,年轻的皇帝在这场战争中将会更加重视这位男爵。

    “我知道。”玛格丽特说,看着对方。

    范维尔男爵抚摸着自己的指节,他说:“那位帕西诺公爵对你与他人不同。”

    玛格丽特垂眸,然后复而抬起:“所以?”

    男人瞧着她,似乎是在判断她说的是否是真的,而玛格丽特,心里一派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