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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节
    因为它象征着光明。

    这是即便是法王,也不能改变的信仰和习惯。

    离开了洞子,八达木带着我在岩石区的阴影中一直走着,这块区域十分复杂。洞子颇多,而他自小就是在这一片地方长大的,对这里最为熟悉。

    头顶之上,不断有宛如翼手龙的飞禽掠空而过,仔细看,就能够发现它们身上。会多出一个黑点。

    那是摩门教的信徒。

    经过之前的一场事变,摩门教的人手折损了大半,不过能够存活下来的,则大都是精锐之辈。

    这些人既厉害,又心怀仇恨,是十分极端的复仇者。

    再想起那些追兵口中所谓的“天祭”,那追捕的力度,恐怕会更加强烈。

    本来阿摩王还会想着我可能跌落于瀑布底下的大湖之中,要么摔死,要么葬身鱼腹,然而这一回鞑靼族的人一告密,更加确定了我还活着。

    这如何让他能够忍受?

    我和八达木在复杂的石林中不断穿行,走了许久,身逢巨变的八达木不苟言笑,脸色阴沉了许多,显然是还没有能从悲伤之中走出来,而我则因为身体并没有怎么恢复,受不了这长途跋涉的苦楚,只是强行忍耐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突然感觉到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若说八达木心中一点儿怨言都没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过瞧见我跪倒在地,口吐鲜血,他又赶忙回转过身来,扶着我,问我怎么样。

    我苦笑着说可能是剧烈的运动,让刚刚愈合不久的脏腑又出现了暗伤。

    八达木这时方才醒悟过来,身受重伤的我并不能剧烈运动。

    他搀扶着我,将我带到了一处狭小的洞子里安置妥当,然后又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两头肥兔子一般的东西来,剥皮抽筋,然后生火烤炙。

    他告诉我,这玩意儿叫做石鼠,以前他小时候经常捉这玩意来打牙祭。

    这个洞子,也是他小时候待过的,那个时候他跟父亲闹性子,一个人离家出走许多天,害得他父亲发动全族的力量,找了他许久。

    说着说着,这粗壮的汉子就落下了眼泪来。

    我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道:“其实你可以不用管我的……”

    八达木摇头:“不,你是救我们出狱的恩人,我不能抛下你不管!”

    我指着来的方向,说道:“因为我,你的父亲和族人都死了,心中难道没有恨么?”

    八达木咬牙切齿地说道:“恨!但与你无关,摩门教一直奴御了地底遗民近百年,把我们当做畜生一样随意斩杀,即便不是你,我们也会有这样的狭长。哼,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杀光了那些家伙,为他们报仇!”

    瞧着一脸严肃的八达木,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道:“好,我一定会帮你的族人报仇的!”

    八达木知道我的手段,结结巴巴地对我说道:“好,谢谢,谢谢。”

    两人吃过了半生不熟的石鼠之后,在洞口稍微布置一番,然后各自安睡。

    我睡意朦胧之中,感觉到洞子里有些动静,下意识地爬起来,瞧见那堆被我们扔在一边的石鼠骸骨边,有一个跟这些石鼠差不多的小东西在爬动,尽管洞内昏暗,但我还是能能够瞧见一抹金色。

    那玩意的警觉性十分强,我刚刚站起身来,想要去抓它的时候,它一转身,就跑入黑暗之中。

    这玩意,怎么感觉有些熟悉的模样?

    躺在地上酣睡的八达木被我的动静给闹醒,起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他,他却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告诉我可能是石鼠的同类,嗅到肉味,过来啃点儿骨头罢了,应该不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摩门教固然厉害,但是这茶荏巴错辽阔无边,他们那么一点儿人,未必能够找到我们。

    鞑靼族要不是被人告密……

    说到这里,八达木又是一阵难过,抱着脑袋,继续睡了下去。

    我总感觉有些不安,出去洞口观察了好一会儿,方才折回来,盘腿打坐,行运了几个周天,方才再次沉睡过去。

    我和八达木两人朝着瀑流的远方渐行渐远,走了好几日,头顶上的翼手龙便越来越少了,很久都没有露过面,我问八达木接下来的打算,他跟我说,想去投靠岩地边缘的一个部落。

    他跟那个部落的几个战士是狱友,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庇护。

    至少等我的伤养好。

    对于八达木的安排,我没有提出更好的意见,虽然我们在这野地之中,也能够找到休息的地方和食物,但是总是得心惊胆战,而且长途跋涉,也会影响我的伤势恢复。

    如果能够有一个可以休养的部落,那无疑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又走了两天,我们来到了岩地的边缘。

    八达木将我给安排在一处石缝中躲藏,自己则去联络那个部族的人员。

    他去了很久,以至于我都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

    不过这些天与八达木的相互扶持,和出于对他的信任,使得我强行按捺住心中的疑惑,耐心等待着。

    八达木去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终于回来了。

    不过他没有带回任何人,只是肩上多了一个包裹,当他将包裹放下来的时候,我能够猜到里面有一些肉干。

    我没有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想来事情应该进展得并不顺利。

    八达木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没一会儿,便破口大骂,将事情的大概经过,给我讲了一遍。

    原来在这几天的时间里,鞑靼被灭族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这附近的部落,很多人都知道了,鞑靼族是因为收留了一个被摩门教追杀的家伙,而被全部屠杀了,一个不剩。

    这个消息,让周围的这几个部落都有些恐慌。

    虽然地底遗族对于摩门教一直都不满,但是之前的摩门教大体还是比较温和的,不会动辄灭族。

    毕竟这些地底遗族,以后都有可能成为摩门教的一份力量。

    然而这一次鞑靼族的事情,让许多人都认识到了摩门教的血腥之处,有人憎恶,自然也有人恐惧。

    所以当八达木找上门来的时候,尽管念着我的救命之恩,但是因为恐惧灭族之祸,那个部落的人最终还是没有伸出援助之手。

    八达木磨破了嘴皮子,仅仅只是获得了一袋子肉干。

    就在他愤愤不平的时候,我却接受了这个现实。

    我救人的时候,从来不期望得到任何回报,八达木一个,就足以让我无限惊喜了。

    既然不能依靠,那就在这个边缘的狭缝之中生存着吧。

    我和八达木没有再继续前进,而是在这附近找了一个洞穴居住,每天八达木负责出去觅食,而我则在洞子里静静地养伤。

    如此又过了几天,有一日,外出的八达木回来,带回了一个让我再也坐不住的消息。

    摩门教将在明日进行天祭。

    那祭品里,有好几个地表上的人类,其中就有我跟他说起的林齐鸣和朱雪婷。

    第六十四章 阴魂神游宝窟

    面对着这样的消息,我陷入了两难之地。

    不去救人,被当做祭品的林齐鸣和朱雪婷,定然会被毫不犹豫地杀死;而倘若我硬着头皮去救人。恐怕连自身都难保。

    引蛇出洞,一箭双雕。

    摩门教打的好算盘,然而尽管明白这个道理,我在一瞬间还是陷入了人生中最为艰难的时刻。

    因为我再也想不出任何办法来,应对这样必死的结局。

    或许,我可以罔顾他们的性命,像一个土拨鼠一般,掩耳盗铃,将自己给封在这个鬼地方,待上三个月。等到身体完全恢复了,再给那些死去的属下报仇。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又或者,黄泉路上,我陪他们一起走……

    我简单地询问了八达木几句话之后,将自己给缩在了狭小洞子的最深处,抱膝而坐,静静地响着。

    这是理智与感情的交锋。

    苟且与死,我该如何选择呢?

    我不知道。

    整整一天,我不吃不喝,心绪变化万千,整个人都憔悴了几分。

    事实上,我已经陷入了绝望之地。

    在那一刻。我终于清醒地认识到了一点,那就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有的时候,并非人力可以改变的。

    我不会永远幸运。

    八达木对于我的纠结,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时不时地劝我吃点东西。

    他的想法是,不管怎么样,都别饿着肚子。

    我罕有地没有理会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八达木离开了洞子,再也不见踪影。

    我苦笑。没想到他也离开了我。

    世界都抛弃我了么?

    盘坐在洞子里的我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又一张的笑脸来,有林齐鸣和朱雪婷的,还是张励耘、小白狐儿、布鱼、白合和董仲明的,以及小颜师妹、师父、李道子……

    在这并不算长的时间里,我似乎看完了自己的前半生。

    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兆头,通常只有临死之人,方才会发生的事情,此时此刻,却在我的头上演绎。

    又过了好一会儿,我突然听到了八达木狂喜的声音:“阿诺恩人,阿诺恩人,有救了!”

    八达木?

    先前因为他离开而小小伤心的我情绪顿时恢复了一些。抬起头来,朝着洞口望去,却见身材魁梧的八达木艰难地爬进洞子来,冲着我说道:“阿诺恩人,我找到法王了,你快出来。快出来迎接他老人家!”

    法王?

    听到八达木的话语,我又想起先前的诸般传闻,心有疑惑地缓步走出,瞧见在洞口处,确实真的有一个红衣喇嘛在。

    这个红衣喇嘛双眉倒挂,一直平齐嘴角,面容枯槁,衰老得不成模样,浑身瘦得皮包骨头,不过一对眼睛却晶亮无比,璀璨得宛若星空,而让我疑惑的是,这个人浑身朦朦胧胧的,虚虚实实,让人看不透彻。

    虽名法王,不过对方却十分的有礼,见我出来,却是向我行了一个礼。

    我慌忙回礼,而那法王则伸出手来,在八达木的头顶上摸了一下,口中似乎说了一句祝福的话语。

    一直处于悲伤之中的八达木此刻却露出了纯真的笑容,连忙点头,然后抱着那根骨头棒子,跑去外面放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