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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在醒过来的那一刹那,我心中凭空生出了一股凶戾之气,恨不能把这个将我吵醒的家伙,给生生撕碎。

    然而当我想到他就是我隔壁的忠哥,而且这两天人家对我其实很不错之后,这才将那股莫名而生出来的戾气给压下去,摸摸自己的身子,一身的冷汗,几乎将我身下的这草席都给浸透了。我的心跳十分剧烈,砰砰砰地不停歇,我一边深呼吸,一边自责: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生出刚才的那种想法,难道这就是我的本性么?

    还是修炼《种魔经注解》,所产生的副作用?

    隔壁的忠哥还在敲墙,问我道:“二蛋,你到底怎么回事,快告诉我啊?你别吓我啊,日你奶奶个腿,快回话!”

    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然后跟他说道:“忠哥,没事,我刚才在练功,一不小心就入定了,有什么问题么?”

    听到了我的回答,隔壁的忠哥长长舒了一口气,说我艹,你吓死老子了,我还以为发了魔怔呢。刚才我在睡觉,突然梦到有一个怪物冲出来,带着八十一个兄弟在战场上厮杀,它的兄弟铜头铁额,八条胳膊,九只脚趾,个个本领非凡,杀得那叫一个惨哦,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死人,那脑袋啊,残肢断手啥的,多得看都看不完,结果后来我感觉好像它就在隔壁,以为你被鬼捉了去呢……

    我大吃一惊,怎么感觉忠哥说的那人,跟我刚才入定坐忘,观想的那尊魔神,竟然有几分相似?

    不过我心中虽然惊疑,却不敢跟他讲实话,呵呵应付几句,把他给劝睡了,这才抬起手来,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掌,心中波澜四起——麻衣老头给我修行的《种魔经注解》,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东西,难道说我就这样炼下去,就真的变成了一个大魔头了?不对啊,他杨二丑是杨二丑,我二蛋哥可是纯洁善良的小哥,别人不惹我,我就不会欺负人,而要想不被人欺负,我必须有着足够的实力。

    而《种魔经注解》,则是保证我以后不被人欺负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当夜我没有再继续打坐修行,而是靠着墙壁,闭目假寐,第二天一早,忠哥的禁闭期结束了,欢天喜地地离开了这儿,并且跟我约定,说外面见。送走了他,我感觉分外的孤独,不过闲着没事,便更加用心地琢磨起了我这些年来所学的东西,加工整理,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混出一点儿样子来,到时候也能够衣锦还乡,让我爹娘和我姐脸上,也有些光彩。

    禁闭室的生活十分单调,吃饭、打坐、睡觉,我没有闹,也没有吵,安静地过活着,反倒是那个看守有些不忍,偶尔还回过来,跟我闲聊几句,看到我一点儿暴躁的情绪都没有,啧啧称奇,说你这个小子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反倒比很多人要沉稳许多,不错啊,是个人才。

    这样的生活我本以为要持续十天,然而在第五天的中午,地中海教员突然出现在了铁门之外,吩咐看守之后,将我又带到了校长办公室。

    我好多天没有见到阳光了,出来的时候,总感觉有一些刺眼,往远处眺望而去,瞧见哑巴跟着一众学员在草场上面蛙跳,十分的认真,但他很快便瞧见了我,朝着我奋力地挥手,露出了阳光灿烂的微笑,并且对我比划,说胖妞他帮我照顾着,一切都好。我朝着他使劲儿挥手,心里面也高兴极了。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十分严肃的地中海教员,此刻却并没有对我做过多的限制,反而罕有地等待了我一下。

    办公室里,戴校长依旧坐在桌子后面,翻看着我的档案袋,待我进来,而地中海教员离去之后,他才拿下了厚厚的眼镜,仔细地打量了我好一会儿,这才指着桌子上面的东西对我说道:“这两样东西,是你的么?”我垫脚看了一下,上面摆着两样物品,一件是牛皮鞘的小宝剑,一件是黄色的符袋,都是先前地中海教员从我身上找出来的,于是点头,说是的,是我自己的。

    戴校长右手放在木桌上面,轻轻叩动,发出一阵有节奏的响声,过了一会儿,他这才又慢条斯理地问道:“怎么来的?”

    “长辈送的。”

    “你那长辈姓什么?”

    “姓李。”

    “嗯,姓李?”戴校长直接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了我的面前来,急促地问道:“你那长辈,全名叫做什么?”

    我瞧他样子显得有些失态,心想难道他认识青衣老道么?那他们到底是朋友,还是仇人呢?我琢磨了好一会儿,想着这戴校长是国家的人,而青衣老道跟杨二丑这种人又有着本质的区别,应该也是一个好人,两人结仇的概率应该不大,于是回答他道:“他的名字,我本来也不晓得,后来听别人谈起,说叫做李道子……”

    “真的是他?”戴校长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接着他神经质地折回过去,翻看王朋交给他的档案,确定完了之后,皱着眉头问我,说:“原来你们还有这样的关系,怎么没有瞧见这上面有提起?”

    我也是十分光棍,直接将当初差点儿死去,然后我父母带着我进山寻道的事儿,给他一一讲来,有详有略,那些该讲、那些不该讲,这里面的门道我早就明白,一番讲述完成,戴校长才明白了我和青衣老道之间的关系,沉思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桌子上面的东西,这才跟我说道:“二蛋啊,这些东西,目前来说,对你还过于珍贵,学校暂时给你保管,等到你毕业之后,再还给你,你觉得如何?”

    小宝剑和符袋,都是我的个人用品,按理说我可以自己保管的,不过这宿舍是大通铺,基本上没有什么可以放的地儿,我也总不能背着到处跑,戴校长既然是国家的人,总不能昧去,所以我也没有什么担心的,点头说好呀。

    戴校长显得有些激动,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样的,二蛋,你既然曾经受过李道子的启蒙,说明资质不错,我很看好你啊,希望你能够在以后的学习和生活中,获得更好的进步,为我们学校,为李道子,为茅山争光!”

    他说得激动,而我则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回复,好在他也没有留我,而是把地中海教员喊了进来,当着那老师的面,一字一句地说道:“陈二蛋同学呢,他是刚来的,年纪小,不懂事,所以犯了什么错误呢,我们主要是以批评教育为主,劝人向善,教育救人,这才是我们的真正目的嘛,所以这禁闭呢,就先别关了——哎,青虬老师,陈二蛋和梁努尔两位同学,跟那些当过兵的学员不一样,你看看是不是能够给他们换一个房间,比如……二楼那儿?”

    地中海教员有些为难,摸了一下光溜溜的前额,说道:“校长,二楼那儿倒是有两张空床,不过是那个麻烦住着的……”

    戴校长摆摆手,说没关系,他们有共同的背景,住一块儿也没有什么问题的,反而能够让那个家伙学点儿好,嗯,就这么办吧,你带陈二蛋同学去宿舍。地中海教员惊讶,小心地问道:“那,他还要不要关禁闭啊?”戴校长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满,声调也扬了一点儿:“刚才都说了嘛,面对这种年纪小的同学,要以说服教育为主,懂不懂?”

    “懂、懂了!”地中海教员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带着我离开校长办公室,朝着宿舍楼那边走去,他大概想不通,一直皱着眉头,最后终于忍不住了,扭过头来问我:“你到底给校长吃了什么催眠药,他怎么就放过你了呢?”我也不知道,无辜地说道:“我哪里晓得?”

    两人一路走,来到了宿舍楼,这儿是三层楼的,一楼学员,二楼教员,三楼领导,他带着我到了二楼楼梯口左边的房间,推开看了一眼,然后说道:“你先去里面等一下,我去找个人。”

    说完他便离开了,我走进房间,看见这里面挺大的,就只有三铺床,而且只有靠窗边的那床上才有被褥,不知道是何方人物能够一个人霸占这么一个房间。我没待多久,正四处往着呢,结果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冲了进来,大声喊道:“日他奶奶个腿的,还反了天呢,我看谁敢过来跟我挤房间?”

    第五十八章 我要一直活着

    听到这粗豪的声音,我不由得惊喜地转过身来,大声喊道:“忠哥?”

    我面前的这个汉子个子倒是不高,但是人很壮,一身肌肉横着长,满脸的络腮胡子,眉毛粗、眼睛大,瞪起来像铜铃一样,十分威猛,妥妥的张飞式猛汉,至于年纪,看着二十多岁。他本来是怒气冲冲,然而听到我一说话,脸上的怒容立刻一转,嘴咧开了来,右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面,大声喊道:“我去,你娃是二蛋?就是一来就进了禁闭室里面的那个陈二蛋?”

    他下手没轻没重,这一拍,弄得我都有点儿散架了,不过我却很高兴,原本以为地中海教员口中的麻烦很难相处,没想到竟然就是忠哥,于是回身与他抱住,说嘿,就是我啊,校长说既然我跟那些当兵的不和,就另外安排去处,没想到竟然能够和忠哥您一起,真的是缘分啊。

    我们两人拉着手,聊了一下,忠哥不敢相信地看着我这体格,说二蛋,你说你才十三岁,还真的不能够信呢,说十七岁都有了。

    我嘿嘿笑,说翻了年就十四了。

    忠哥问我不是要关十天禁闭么,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我想着有些事情也瞒不过,便把在校长办公室里面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没想到忠哥一下就跳了起来,大声喊道:“什么,你是李道子的徒弟?”我瞧他反应这么大,晓得青衣老道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有点懊恼地摇头说道:“不是,人家看不上我,没收我当弟子——我就是帮着打了几年的杂,被启了蒙而已……”

    老鬼是个存于石壁之上的神秘所在,青衣老道闭口不言,所以我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起,不过光青衣老道就已经够让人吃惊了。

    忠哥惊诧过后,蹲下来跟我说起这人的传奇之处来——李道子是天下间顶级道门茅山宗的传功长老,什么是传功长老呢,就是一个宗门派别里面,为了防止镇派绝技失传,就得有一个双保险,基本上掌门会的他都会,所以掌教真人之下,就他最牛逼了。不过天下道门何其多也,无论是龙虎山天师道,还是青城山,都不逊于茅山,为何大家会如此惊异呢?那是因为李道子有一个外号,叫做符王——也就是说,天下间会画符的,没有一个人,玩得有他溜,见到他,要么绕着走,要么就低头,规规矩矩地喊一声:符王!

    “哎呀,我艹,你想想,做人能够这地步,还有什么可追求的?”说到兴高采烈之处,忠哥口沫四溅,手舞足蹈,然后拉着我说道:“说起来,我跟你也有缘——怎么讲,我祖上曾经也是茅山长老出身,后来虽然落叶归根,娶妻生子,但也算是茅山一脉,所以呢,咱们兄弟伙儿,真的是太有缘了!”

    我和忠哥说着话,脑海里却想起了那个不苟言笑的老帅哥,以及他那方沉重的石案,原来,和我一起生活了三年的老道士竟然这么厉害啊,天下人,都在称颂着他的名字呢,什么时候,我也能够有这般成就,就算是死,也甘愿了啊。

    两人聊得热切,这时地中海教员走了进来,瞧见这房间里面的气氛,不由得笑了,说好,好,瞧见你们两个相合,我也就放心了,二蛋,你的被褥我给你带过来了,一会儿你整理一下,然后萧应忠同学,你带二蛋熟悉一下环境啊。

    地中海教员仔细交代,忠哥却是不耐烦地摆手,说晓得了。我想起了哑巴和胖妞,赶忙站起来,问哑巴能不能搬过来一起住?两人都同意了,忠哥还表示,说胖妞那小猴子看着就机灵,连李道子他老人家都喜欢,那咱不得把它给供起来?赶紧的,我去帮你们搬家,我前两天看到那个哑巴小子了,脸阴沉沉的,一看就知道跟那伙当兵的不对付……

    当天晚上,哑巴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我便帮他搬了家,并且把忠哥介绍给他认识,哑巴这人随遇而安,为人也和善,虽然与忠哥性格迥异,但是相处起来也没有什么困难,所以大家都还算和谐,并且一起去食堂进行了晚餐,萝卜烩白菜,清汤寡水,不好吃,不过米饭管饱,对于我来说也没有更多的要求了。

    第二天,我正式地加入了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接受宗教局后备力量的正式培训。

    学校目前为止的学员只有五十六个,三个班,但是固定教员却有二十多个,这些教员来自不同的地方,有部队上的、有机关和地方的,教授不同的领域,有基础文化课、纪律、体能、刑侦、格斗、射击、驾驶以及思想教育,还有许多高级课程,于此同时,还会请许多不同身份的人前来教学,不过好像都没有涉及到我所了解的道学以及诡异之事,想来我们这儿,只不过是一个初级的提高培训机构而已。

    只有真正对忠哥了解之后,我才晓得他说这些没有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专门教授格斗的教员,体格雄壮、八块腹肌,结果被忠哥三两下,就给直接撂倒在地,轻轻松松,不费力气。

    不过那只是对于忠哥而言,学校里所有的一切课程,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充满诱惑的事物,要知道,一个来自山里农村的小孩,连上学都是一种奢望,能够有这么丰富的课程学习,那真的是像老鼠掉进了米缸里,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在单独上完了一堂保密培训课之后,我便和哑巴一起加入了初级班的课程,与我们一批的二十来个同学,其中也包括上次与我和哑巴打架的那六个兵痞子。

    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总共就分三个班,高级班里面只有忠哥等几个屈指可数的学员,他们都是自己有着一身本事的人,在经过短暂培训之后,将直接前往最需要的地方,中级班则有十几个,他们在结业之后,有的会继续进修,有的则进入对口单位,至于我们这些初级班的人,前途暗淡,成绩优异的进修,不行的便直接下基层,或者滚蛋,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哑巴他有对口单位,而我则没有地方可以滚,灰溜溜地回龙家岭去,这也不是我所愿意的,于是学习起来的时候,格外地用劲。

    或许正因为我有着这样的危机意识,所以我在初级班里面的表现格外的出众,无论是文化课,还是技能课,都能够排到前三,即便是体能,我也不比那些从军队大熔炉里面出来的人差多少——正如之前疤脸说过的,能够来这里的,无论是部队还是地方,都是精英人物,能够在这些人里面脱颖而出,必须要有着一定的本事,以及绝对的耐力和恒心。

    那段时间,我简直就是疯了,海绵吸水,疯狂地学习着,直到有一天,学校突然放了一天假,我才晓得,过年了。

    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学校食堂杀了猪,做了饺子,我记得有两种馅的,一种是猪肉韭菜馅,一种是鸡蛋玉米馅,还不限量,管够,哎哟,那个香哟,馋得人舌头都要咽下去,而且还每人发了半斤酒,是二锅头,清冽的酒液散发着浓浓的香气,比我老家那浑浊的米酒香一百倍——那天我第一次喝得有些高了,我、哑巴和忠哥三人在宿舍吃完饺子,忠哥突然拍着我的肩膀,问我这辈子,有什么理想。

    理想这玩意,还真的是一个崇高的字眼,我的脚有点儿飘,口齿不清,一时间想不起来,一边喂胖妞吃饺子,一边反问他:“你呢?”

    忠哥一口吃了三个饺子,有些噎着,想了想才说道:“他奶奶个腿的,我爹太能生了,我是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饭都不够吃,我就想着赶紧工作,当大官,帮我爹,把后面这一堆鼻涕娃儿都弄大了……”我拉着他的胳膊,说还有吗?这个粗豪的汉子在那一刻,眼神有些犹豫了,然后抬起头来,坚定地说道:“我祖上也兴盛过,要是有可能,我要挑起我句容萧家的大梁来,让别人以后提到俺们家,都要竖起大拇指!”

    家族责任啊,好厉害的样子——我又问哑巴,说你呢?哑巴也有点儿醉了,眼眉儿都在笑,跟我比划道,说要是有可能,让他们全寨子,过年的时候都有大肥猪杀,都有饺子吃。

    这话儿都朴实,我们又喝了几杯,辣得我不行,忠哥再次问我,我看着窗外的一抹月牙,不由得想起了我爹娘,我姐,还有龙家岭的乡亲,以及青衣老道、老鬼和杨小懒……我么,若是有什么理想,那就是活下去呵,一直活下去,管它什么十八劫,管它什么命运多舛,一直活到老,活到白发苍苍,儿孙满堂。

    是夜大醉,不知所云。

    第五十九章 跪与不跪,事关尊严

    好日子匆匆而短暂,正月十五一过,便来了三辆绿色吉普车,把忠哥和几位高级班的学员给接走了,一点儿预兆都没有,忠哥临走的时候找到了我和哑巴,说他这次有可能会先去帝都,然后折转西北,但都还没有定,不过没关系,等他稳定下来,会给我们来信的,能够住在一个寝室是缘分,以后常联系。

    时间紧迫,来不及说太多,虽然依依不舍,但忠哥终究还是离开了,他走了之后,学校进行了一次的统一考试,结果哑巴因为底蕴深厚,直接升入了中级班,而我虽然各项成绩优异,但因为入学的时间还不多,很多都没有了解,于是还留在了初级班里面。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考试之后,有的人结业离开,又有人来到学校。

    这一次来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从部队直接过来的,使得学校的人数达到了一百多人。人多了,宿舍就不够了,我们寝室又住进来了六个人,形成了标准的十人大通铺,胖妞不喜欢人多,于是每天便往山上跑,自个儿玩去了。它性子野,胆儿大,倒也没有谁能够欺负它,我并不担心,而且之后的学习任务比较重,所以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关注。

    我是学校最小的学员,同班的大都是十七岁到二十四岁的年纪,许是年龄的差异,让我跟这些同学们有一些隔离,跟哑巴的分开,让我显得更加的孤独,不过这些并没有让我太在意,因为当时的我,满脑子都只想着变得更强,学习、学习、再学习,所以几乎也没有什么心思,放在别的地方。

    与我不同的,是先前与我们打架的疤脸等人,新来的学员大部分都是部队出身,因为共同的背景,他们很快就能够玩儿到一起来。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我知道了那个疤脸叫做刘春,外号贱男春,娃娃脸叫做谢毅,这两人是部队大院出身,家里面的长辈都是在职的领导干部,所以性格多少也有些强势,在学校和教员面前还能够收敛,但是在下面的学员之中,却拉帮结派,以这两人为首,形成了一股很强大的势力来,总是欺负不听话的学员,十分嚣张,然而学校似乎为了鼓励竞争,也不怎么管。

    我和哑巴进校的第一天,就把他们打了,后来有着忠哥罩着,倒也无事,只不过忠哥走了之后,那两个家伙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先是在学员之中疏离我们,然后不断地挑衅,变着法儿地欺负我们,不过这事儿也只是点到为止,不敢挠得,因为他们到底还是畏惧哑巴的那一根榉木棍。

    每一届学员里面,都有一些怪物,先前是忠哥,一人单挑两名格斗教员,轻轻松松,再之后,便是哑巴。

    哑巴师从麻栗山蛇婆婆门下,自小便是一身本事,受限于年纪,拳脚倒也不是最厉害的,但是一根榉木棍在手,整个巫山后备培训学校里面,无论是高级班,还是一般的格斗教员,都找不出一个能够与之抗衡的对手来,唯有学校从外面请来的一些在职干部,那些见过血、眼神犀利的高手,才能够驯服这个巫门棍郎。

    很多人都在打听这个不能说话的哑巴,蠢蠢欲动,然而在得知这个人有级别很高的对口单位之后,都丧了气。

    哑巴的性子十分平淡,他的文化课不高,业余时间里,除了跟着我补习文化课,就是教胖妞耍棍子。

    时间匆匆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夏天,七月末的一天傍晚,我再一次见到了分离许久的王朋,并且得知了一个由他带来的消息——哑巴要走了。时隔半年,王朋再一次回来,他的使命是将哑巴接走——他告诉我,说他现在是在西南局供职,哑巴的培训成绩已经获得了上面的认可,最近在西川与藏边的那一块儿,发生了骇人听闻的僵尸变异事件,需要大量的人手去排查。

    这半年来,我跟哑巴除了上课的时间,几乎是形影不离,亲得跟兄弟一般,他突然地离去,让我饱受打击,望着两人离开之后,学校那紧闭着的沉重铁门,我默然不语,心情低落到了谷底,然而我却不知道,哑巴的离去,使得我再一次陷入了一次蓄谋已久的危机里面。

    事件发生得毫无预兆,在哑巴离开的第三天晚上,我被一帮人堵在了楼道的厕所里。

    那天正好是建军节,听说军区里有文艺汇演,毗邻军营的学校领导和教员都被邀请过去做嘉宾,就连学校表现得最出色的十名学员也获得了名额,不过我并不是其中的一个。领导和教员一走,学校就变得很空,宿舍楼的厕所和冲凉房是在一起的,我刚刚洗完澡,结果灯一黑,立刻有十来个人涌进了里面来,将我给结结实实地堵在了厕所里,出都出不去。

    在同伴们守好了门窗之后,疤脸贱男春和谢毅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来,冷冷地盯着我,贱男春冷笑着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等了大半年,就是为了报一拳之仇,养猴的小子,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么?”

    大半年吃喝不愁的校园生活,让正处于发育中的我像吃了化肥一样,个子又蹿了十来公分,此刻已经并不输给人多少了,黑漆漆的楼道厕所里,面对着这么多人,我倒也没有太多的畏惧,而是死死地盯着面前这张疤脸说道:“好一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忠哥在的时候,你们不敢出手,努尔在的时候,你也还是不敢出手,他们走了,就剩我一人落单,你们就觉得自己有机会了,对不对?”

    瞧见我并没有惊慌失措,贱男春显得有些失望,不过这么多学员将我给团团围住,想着一会儿就能够将我给随意揉捏,他又笑了,并不理会我的讽刺,而是捏了捏拳头。

    伴随着骨骼啪啪的响声,他居高临下地俯视我道:“那两个人,是怪物,他们的来头太大了,我是惹不起,这我承认。不过你不一样,我都已经了解清楚了,穷坷垃来的乡巴佬,除了能吃能睡,你还有啥本事?我比你大,欺负你,传出去也不好听,这样子,春哥我要的是面子,只要你肯跪下来,自己扇三耳刮子,跟我说对不起,那我就原谅你了,行不行?”

    他说着话,旁人纷纷起哄,说嘿,养猴儿的小孩,春哥大人有大量,你跪下认个错,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没有人会为难你的。

    贱男春旁边的一众同伙纷纷起哄,然而我却没有一点儿回应,而是小心地把手上的水桶给放好,这里面有我刚刚洗好的衣服,做完这些,我转过身来,然后认真地问他道:“那个,你刚才要我说什么啊,这儿闹,我没有听清楚,再说一遍。”

    贱男春不疑有诈,抱着膀子,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是说,对不起,听清楚了么?”

    我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回答:“嗯,没关系,我原谅你这一次愚蠢的行为,不过不要有下一次了,你这样子,真的让人很为难的……”听到我这认真的回答,所有准备嘲笑我的人都倏然止住了笑容,场中静寂无声,气氛凝重得几乎能够滴下水来,大家瞪起了眼,死死地看着我,都没想到这个乡下小子这么不识趣,竟然敢说这么一句话——他这是……不要命了么?

    “我艹!”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娃娃脸谢毅,他一个拳头就砸了过来:“你他妈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兄弟们,弄死他!”

    黑暗中,我往后面退了一步,瞧见所有人都变得无比的暴怒,汹涌而来,而在这个时候,我口中默念着一句口诀:“我欲成魔,身心皆奉,克心、抑性,杜绝所有加诸于罪身的痛苦,痛乃存在,乃爱,乃无处不在的关怀……我欲成魔,奈何奈何!”

    第六十章 坎坷毕业路

    八月一日夜里的建军节厕所斗殴案,是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成立以来,第一件轰动全校、甚至整个分军区的大事,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勤奋刻苦的小子,竟然在瞬间爆发,跟十三名学员在厕所里面疯狂斗殴,重伤三人,轻伤九人,然后狂追着一个学员十里地,吓得那人魂飞魄散,屎尿一裆,最后在一群教员和分军区稽查队的宪兵团团镇压下,才最终被制服。

    陈二蛋这个名字,在此之后,也成为了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所津津乐道的话题,很多人把它和萧应忠、梁努尔并放在一起,称作巫山三怪。

    这个头衔听起来挺侮辱人的,不过在当时人们的心里,却代表着一种实力的象征。

    当然,这都是后面的事情,当时爆发的我在被制服之后,稍微地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就给再一次扔进了禁闭室里面,没有人告诉我需要在这里待上多少天,所有人看向我的目光,都好像是瞧一头怪物一般,充满了陌生,我当时也没有任何惧怕,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妈了个巴子的,他们忍我很久了,我也忍这些家伙更久。

    我陈二蛋自生下来,除了杨小懒欺负我之外,就没有吃过啥亏,就连邪符王杨二丑这样的人,都在我面前死了,我受够了白眼,受够了冷漠,到了今天,老子未必还会怕贱男春这样的小杂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