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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那道灵觉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转眼间,它就似缓实疾的扫遍了整个宇文祖宅。

    因为宇文昆湃与其长子都是二十岁结婚生子,而且爷俩都纳了几个姨太太生个不停;宇文昆湃那些成年的庶子也是有样学样,个个拼命的生;已经六十出头的宇文昆湃有修为在身,到现在也是形如壮年,雄风仍在……所以宇文祖宅中,十三岁以上的少年男女着实不在少数,称得上“一群”。

    宇文珍儿是宇文昆湃长子的嫡女,又有何天暮的宠溺,在宇文家十三岁以上的少年人中,她素来是最为娇生惯养的。她被这道威压凛冽的灵觉吓得倒在地上,头脑一片空白,如同痴呆般,面色也是青灰,瑟瑟发抖,涕泗横流,身下失禁而不自知……

    那道灵觉突然一收,消失无踪,被它压制得动弹不得的宇文家人顿时绝大多数都瘫软倒地。

    书房中。

    濒临“意念”圆满境界的宇文昆湃脑门和后背都是冷汗涔涔的,这时才终于能够开口。

    “不知是哪位前辈仙驾降临?宇文家蓬荜生辉。”

    宇文昆湃恭敬而谦卑的高声说着,“宇文昆湃训子无能,敢请前辈教诲,是哪个不肖子孙冒犯了前辈威严,宇文家族愿倾尽全族之力,但为前辈消除误会。”

    宇文昆湃已经暗中握住了那只可以激发整个祖宅符印阵法的玉章,但这并不能让他心中安定半分。

    宇文家的“出窍”境界供奉何天暮刚才外出,至今未归;宇文家本也有一位老叔公身怀“出窍”境界修为,但那位老叔公一心向道,终生未娶,行踪不定;宇文昆湃则只是“意念”境界修为,家中虽然也有符印阵势,但是,哪怕“出窍”巅峰境界的强者他也能试着依靠祖宅去抵挡,然而“显化”境界……如果哪位“显化”境界强者拼了被朝廷追杀也要灭他满门,他就算拼去老命的激发整个祖宅的防护措施,也没多少可能保下一个子孙。

    没错,能够用灵觉和威压,把他都压制得如同冰封的强者,至少都要是“显化”境界!

    而且,这位来者只怕还不是一般的“显化”境界!

    津平市是华夏重城,有两位“显化”境界的高手供奉,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

    宇文昆湃脑中转眼间想了个遍。

    他现在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其中一位供奉感应到这里的灵气剧烈波动再及时赶来。

    于是,宇文昆湃勉强镇定着喊话,维持着恭敬姿态等候这位来犯强者回应的同时,心中比宇文显更为恨怒:不管是哪个王八羔子给家里惹来的大祸!如果能躲过此劫,老子非得亲手扒了他的皮!

    此时,那条火焰巨蟒正要游向几名保安人员,炽烈的火焰远远的就将他们吓得仓皇逃窜。

    那尊强者听到宇文昆湃的话,不发一言的抬头,然后挥手散去火焰巨蟒,脚步一顿,忽然消失。

    几乎不给人转眼的时间,那尊强者已经闪现在宇文昆湃的书房窗外。他一身铠甲纯粹由火焰凝聚,其上的符印花纹清晰无比,显得神秘莫测,符印微一流转,蓝紫色火焰便把窗户烧成灰烬。他抬步迈入,声音飘渺得像是从天外传来,只传入宇文昆湃耳中:“是你派人把午轩劫来的?”

    宇文昆湃一僵,午轩?竟然是来寻找午轩的?

    宇文昆湃令宇文显去软硬兼施的务必带来午轩,在那之前他也曾细细查过午轩的近况,但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头脑中的震惊和疑窦一起混乱,瞬即,他果断说道:“前辈误会了,不是我。是何先生自作主张!我是午轩嫡亲的舅老爷,见到他,便留他在这里休息……”

    但他一句话没说完,那尊强者抬手一拍,像是驱赶苍蝇似的,随手将他连人带桌拍到了墙上。

    宇文昆湃有修为加身,又保养得宜,身体魁梧强健,宛如正当壮年的武道高手,他平日里也的确算是一位强者。但在那来袭强者这一记看似简单的随手拍打之下,他没有半分抵抗之力!

    他只觉一股巨力撞来,像被大卡车迎头撞飞,他眼前一晃,下一瞬就大字型的撞到墙上,张开臂膀展示着一身高贵的唐装。他被撞得头脑发蒙,随即又狼狈的贴着墙壁滑落下去。

    然后他才蒙蒙的急忙拼力想要激发玉章。

    但那强者只一招手,玉章就从宇文昆湃手中脱手而飞。

    玉章径直投到那尊强者戴着蓝紫色火焰手甲的手上,“嗤啦”一声,烧成粉末。

    那强者一身火焰之间符印流转燃烧,绽放出一层氤氲的光华,让他显得异常雄武霸道。他走向宇文昆湃,不含感情的说着:“你等凡俗家族之间,任你如何蝇营狗苟,东挠西挖,利益算计,都与我无有干系。你只不该妄图利用我之‘准徒’为你谋利。无知小辈,坏我传承大计,岂不找死?”

    他飘渺如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杀意,面罩下的蓝紫色双眸也如看蝼蚁死虫一样看向宇文昆湃。

    宇文昆湃被他简单一招击伤,肺腑像是破裂了似的痛楚,这让他更加认清了彼此之间的差距。再听清这尊强敌的话,他心头一凛,为保一家老少,他忍着屈辱和剧痛,咽下鲜血,求饶道:“前辈息怒,晚辈等人都不知晓午轩是您选定的预备弟子。只因晚辈懊悔当年没能保下午轩,心中时刻记挂,逆子宇文显才自作主张,将午轩请来。宇文显犯此大错,宇文家必定会将他除名,任由前辈处置……”

    “何必将他除名?我自有对他的惩罚。”

    那位强者说着,一抬手,一股无形似幻的火浪将倒地的宇文昆湃扶了起来。

    宇文昆湃忙作感动状:“谢……”

    “砰!”

    那强者抬手成掌,轻轻一挥,又将宇文昆湃侧向拍飞。

    “噗。”往日里庄严肃穆的宇文昆湃飞撞墙壁,又把墙壁撞得微微一震,他吐了口血沫子,七荤八素的贴着墙壁滑落摔到地上。他内心屈辱无比,却还有最基本的理智,他看出来这位强者似乎没打算杀他,因为对方两次出手击他,都没给他造成危及性命的伤势,只是让他多吃很多苦头。

    “伪善卖巧,信口雌黄。该罚。”

    那强者说着,转身脚步一顿,蓦地消失,而他面向的墙壁上却凭空多出一个近两米高的窟窿。

    窟窿后面还是窟窿,连续两个窟窿之外,明亮的走廊上,宇文显惊惶未定,牙关咯咯作响。

    那尊强者仿佛本就站在那里似的出现在宇文显面前,一句话也不说,抬手冲他额头一指。

    “别杀——”

    宇文显心中吼叫着想要躲开,却被那一指点得天旋地转,随即“砰”的一声,他头下脚上的撞到墙壁上,然后跟他老父一脉相传,翻着白眼儿的贴墙滑落下来。

    宇文显只觉自己头脑空白,以为自己就这么被强者一指给点得濒死了。

    那尊强者一指点出之后便转身离开,只留一道烟水飘渺的传音被清晰的送入宇文昆湃父子耳中。传音之法全靠灵觉修为,强者的一缕灵觉传音,瞬间就能将长长一段话语送入他人耳中。

    宇文昆湃和宇文显二人脑中刹那间就响起一大段话来,涨得他们二人头脑晕眩:“本座师门传承隐于世间,不惹是非,不入朝廷,代代单传,只为延续祖师香火。午轩乃我选中之人,神魂被我封印,以此积蓄魂力。待他十八岁时,若能冲破封印觉醒灵觉,便为我徒,那时才可知我,而后继承我之功法,将之延续下去。倘若他无法冲破封印,则不能知我,一生沦为凡俗。

    “你等既是午轩远亲,本座便不取你等性命。此后,午轩演绎人生,体会人情,读书学艺,习武修身,都是应有之历练。尔等莫要与他提我,莫要勉强于他,理应尽心辅佐,本座自有赏罚。

    “尔等记住,午轩十八岁后如何,只看他能否冲破封印觉醒灵觉;但他十八岁之前,万万不可被凡俗家族纠缠,不可被金铜利益羁绊!你等倘若不知悔改,再敢坏我传承大计,本座必起杀伐……”

    这一缕传音还在宇文昆湃、宇文显二人脑海中回荡,那尊强者已经远去,凭空消失,无影无踪。

    宇文显空白的头脑这才恢复神志,一面呆呆的回想着这段话,一面喃喃道:“我没死,我没死。”但是转眼之后,他脸色青灰一片,“我的灵觉……我已经觉醒的灵觉怎么也被封印了?”

    宇文昆湃受伤不轻不重,头脑则混乱一片。他运起灵力,勉强调理了下伤势,来不及多想就急忙冲出去检查全家老少的安危。路过午轩所在的客房门前时,他心头猛地一跳,神情变幻间,极快的用灵觉扫了房中一下。

    只见午轩正端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神情镇定,却显得警觉,显然是被最初的巨响惊醒的。

    午轩所在的客房窗户只能看到后花园,看不到前方庭院。

    宇文昆湃没有出声,他轻轻按了下揪疼的胸腹,极尽后怕庆幸懊恼之复杂的下楼而去。他明白,那尊强者举手抬足就能置他于死地,根本没必要骗他,那就是说,午轩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尊强人封印了神魂,成了那尊强者的预备弟子,也不知道那尊强人刚刚离开……

    这走了狗屎运的倒霉孩子!

    宇文昆湃满心纠结。

    宇文家族是大家族,这里发生剧烈斗法,津平市的“显化”境界供奉便赶来得不慢。那尊来袭的强者才刚刚离开,宇文昆湃正要发挥他身为家主的威严,想要把家人和保安人员的慌乱都镇压下去,再让宇文家祖宅恢复往日的平静时,一位“显化”境界供奉就隐身从天而降,然后现出身形来。

    宇文昆湃急忙迎上去诉说事情经过。

    那位供奉听清事情始末,不由感慨一下:“被那位强者选为‘准徒’的孩子是石家的?”

    宇文昆湃脸皮抽动,叹息一声:“是啊。当年被送走的那个。”

    那位供奉摇摇头,石家看似平凡其实水深,他也不愿随便谈论。他又招来宇文显,用灵觉探察宇文显眉心祖窍中的封印,想掂量清楚对方的灵觉实力,但他的灵觉刚刚探察过去就脸色一变!他瞬间旋身而退三十多米,又捻诀施法洗涤神魂,才暗暗惊怒着狠狠的瞪了宇文家父子一眼。

    宇文昆湃忙问:“前辈,怎么样?”

    那位供奉一言不发,转身就要离开。

    宇文昆湃强撑着伤痛留他,说尽了好话,那位供奉才寒着脸道:“来者只单纯以‘灵觉’在你儿眉心祖窍中设下封印,又在封印中藏了一丝三火真意,恕我修为不够,不能妄动强者的封印!”

    宇文昆湃手抖一下,陪着笑又问:“敢请您告知,那位强者的修为境界……”

    那位供奉盯了他一眼,漠然道:“应是‘显化’巅峰。”

    宇文昆湃早有猜测,却依然被震得头脑发白面无人色。

    “显化”境界也如同其它境界一样,有不同的层次之分——小成、大成、圆满、巅峰。

    但显化境界是前四层境界的最后一层,突破之后就是“神人”。所以这一境界上的层次差距非常大,每个层次的提升都非常艰难。小成到大成,大成到圆满,圆满到巅峰,巅峰就是濒临突破了。

    这位供奉是显化境界“小成”,比显化境界的“巅峰”弱了足足三个档次。

    随后,这位供奉看在石家的面子上,再加上往日里宇文家对他也颇有孝敬,他才又放缓了语气,奉劝道:“那位来者未动杀心,只因你们劫了他那准徒,他才现身警告一二。世间总有隐世强者,等闲豪门家族的权势武力,对他们而言不值一提。好在他们大都一心修行,不喜是非,但如果那等强者动了杀心,宁可遭受朝廷追捕追杀也要报复杀人,你们可没能耐去防范。所以,别再对他那准徒动歪心思,万一妨碍到他那准徒积蓄魂力,谁也难救你们。另外,你这祖宅符印阵法的控制玉章已然被毁,如果没有备用之物,还是快将何天暮召回吧。那位强者不愿杀生,但你别给了小人可乘之机。”

    宇文昆湃脸色变幻,连连道谢,诺诺应声,又作懊悔无比状,连说自己是因为挂念这个早年被石家外甥送走的孩子,才让儿子将之请来。

    那位供奉不掩嘲讽的嗤笑一声,该说的都说了,他也是仁至义尽,便转身要走。

    宇文昆湃被他笑得脸皮挂不住,却不敢变脸色,连忙又问:“前辈可知何天暮身在何处?晚辈不知详细地址,刚才打他电话,他却关机。”

    他这句话显得不伦不类的。

    但那位供奉也没理会,随口说了地址,而后拂袖远去。

    第34章 了却生恩

    宇文昆湃赶紧派人去请何天暮,然后懑懑的站了片刻才继续安抚家人。他受此打击,屈辱无比,浑身剧痛得快要散架,却又不知该去恨谁。那尊刚刚离去的强者太强,他连敌意都不敢轻易生出。

    至于午轩,午轩这个幸运得让人咬牙切齿的倒霉孩子,头上有那尊强者和石振的双重护身符,又是被他密令宇文显强行“请”来的,他还没那么厚的脸皮和气性恨到午轩身上……

    他走走停停,安抚着自己那些被吓得压抑抽噎的儿女孙子。

    宇文珍儿这时总算缓过神来,她尖叫一声,哭泣着扑进宇文昆湃的怀中:“爷爷!爷爷爷爷!叫师父来杀敌人!叫师父来杀敌人!我快要被吓死了,好可怕,我被什么东西压得不能动弹……”

    宇文昆湃被她叫得双耳轰鸣,额头青筋暴跳,好歹忍住没给她一个嘴巴子,只一把将她推开。

    宇文珍儿没防备被他推得摔倒在地,又感觉裤子冰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尿了一裤子!而旁边一对亲姐妹正在互相安抚着盯着她的裤子……她一愣,屈辱得头发直竖,大哭着连滚带爬的冲向自己的房间。她哭得响亮,把之前因剧烈轰隆声而吓到的幼童也吓得再次哭了起来。

    宇文昆湃听着满耳朵的哭声,一下子愤怒无比——他利用宇文家族权势财物,给何天暮提供了那么多珍稀资源,何天暮却只给宇文家惹来了强敌,然后就跑去看什么黑石头,至今都没回来保护宇文家族!军方从东海底部挖掘打捞上来的一堆石头疙瘩,要真是宝贝,还能从手指缝里漏出来?

    何天暮!无耻!可恨!

    宇文昆湃越想越气,神情也越发威严,只是脸色气得发白。

    “宇文显!”宇文昆湃一面用灵力疗伤,一面低喝。

    宇文显脸色灰白的过来。

    宇文昆湃见他衣衫凌乱、失魂落魄的模样更加来气,抬手打他脑袋一下,低喝道:“不就是被封印了灵觉么?你那点微末灵觉不要也罢,快去看看……”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

    然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神情变得和缓了些,才沉声吩咐道,“去看看午轩有没有出来,别再让珍儿他们去搅扰到他!这段时间……就把他当做贵客供起来,然后赶紧送走。他十八岁之前,谁都别去招惹他,也别想借刀杀人去挑拨戚家。那等强者明察秋毫,弱者的小算计都别想瞒得过去。”

    宇文显打了个寒战,低头应了声,勉强恢复平日里风度翩翩的模样,去楼上午轩的客房门前。

    他拍拍门,轻轻喊了两声,门内没人答应。他运起元气,仔细倾听,听到里面的均匀呼吸声。

    他眼神晦暗的沉默片刻,揉了揉好像仍在疼痛的额头,张口想说些什么,可脑中却冷不丁的闪过那尊强者的蓝紫色眼眸……他突然心有余悸,竟一下子不敢再吱声,转身就向宇文昆湃汇报去了。

    宇文昆湃亲自过来,用灵觉扫了眼午轩,见午轩正在闭目打坐吐纳,他便慈祥而沉稳的说了几句话。房里的午轩依然没理会他。宇文昆湃是一丁点儿恼怒都没有。他满是遗憾和沧桑的叹息一声,心疼的叮嘱道:“不要过于刻苦,你元气耗损过度,注意休息着,你还太年少,要以修养和成长为主。”

    说完,他又关怀的叹息了两声才转身离开,走远之后他脸色微沉,再次叮嘱宇文显留意着这里。

    宇文显想了想,怕宇文珍儿再闹出什么,干脆指派了一名妥当的保镖守在午轩门口。

    但他们父子的一番表演注定是媚眼儿抛给瞎子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