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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仿佛一个无形的符咒,这句话将艾文迪牢牢钉住,他只能茫然看着家乐的每一个动作——

    她蹭到牙椅边上,踩下地,刚接触地面那一瞬间,她双腿一软,但抓着旁边的桌子,稳住了自己。

    家乐艰难的弯腰,捡起散落的内衣穿上。

    感觉到液*体顺着大腿内侧往下流,她抽了两格纸巾擦拭——尽管知道艾文迪的目光就在她背后。

    穿好内衣,她并没有继续套上护士的制服,而是直接走了出去——

    艾文迪曲着膝盖坐在牙椅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走出自己的视线。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恍然清醒过来,跳下牙椅,飞快的套上衣服,冲出诊室。

    家乐已经不在了。

    哪里都没有。

    艾文迪冲进更衣室,果然,家乐的外套和包包都不见了。

    他冲到门口,此时已是日暮时分,街上车水马龙,哪里有家乐的踪影。

    艾文迪愣了几秒,迅速收拾东西,锁门开车。

    他看到后视镜里的自己,匆忙间头发很乱,领带也没系好,但他来不及整理,在下班的高峰车流中用最快速度开到家乐住的小区。

    没人应门,里面没有亮光。

    上楼的住户见他一个劲的拍门,看他的眼神也不免多了一分警惕。

    艾文迪不甘心,打她手机。

    并没有听到室内传来铃声。

    温柔的女声告诉他,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对不起。

    家乐茫然走出诊所,忽然间不想要回到那个有人知道的住址,于是她上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是个四十岁的大叔,相当健谈,“小姐刚下班吗,看起来很憔悴的样子,唉,搵食不易,在这么好的地段上班,压力一定很大吧,别说你了,我们这行也难做,我今天还是晚班——”

    家乐无力应对,索性扮演一个被工作折磨得身心俱疲的白领,在司机大叔的关切寒暄中总算停在一家酒店门口,进去办了入住。

    挂上勿扰的牌子,走进房间,家乐来不及欣赏其他,看到一张很大很白的床,上面铺了一条土豪金的饰带,写着“宾至如归”。

    家乐苦笑,将那条饰带扔开,躺了上去。

    关掉所有的灯光,关掉空调和排气扇,关掉手机。

    没有光线,没有声音。

    这正是她需要的,尽管一个月工资也负担不了几晚。

    脑海却仿佛烧开的水,安静不下来。

    无数个画面在眼前变换——

    她看到自己手小小脚小小,大口吃着妈妈做的番茄鸡蛋面,问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她看到那个下雨天,妈妈带她去找爸爸,她走在前面很开心,想要给爸爸一个大大的惊喜,却看到爸爸正和另外一个女人……她还没明白过来,就被妈妈迅速挡在身后;

    她看到出国前的最后一晚,在那个好像宫殿一样的地方,自己站在欢乐人群的外围,茫然的等待妈妈出现;

    那之后,一夜之间就来到陌生的寒冷的城市,只有她和妈妈;

    她艰难学习着陌生的语言,这里的同学都不是黑发黑眼,老师会把她叫做“那个东方娃娃”……

    腰股间一阵酸痛袭来,打断了那些画面。

    家乐不得不开灯,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浴室。

    被稀释成淡粉色的血迹顺着漩涡进入排水口。

    家乐拆了新的内裤毛巾和睡衣。

    走回大床边,她掀开被子,看着下面洁白的床单,心想也许该买两瓶酒喷一喷……但最终还是抵不过心力消耗殆尽的事实,将自己埋进了厚厚的被褥中。

    醒来的时候依然没有光线没有声音,不知猴年马月。

    她是被热醒的。

    迅速联想到来之前的经历,家乐吓了一跳,难道身体如此不济,竟然……发烧了?早知道,临走时带一盒消炎药也好。

    但当她清醒一点,才发现自己其实只是被子太厚、没开空调以及长时间没有饮水造成的夸张感觉。

    又不是公主命,哪来娇气的资格。

    家乐坐起来开灯,打开手机,才发现自己竟然一觉睡到第二天晚上,20多个小时。

    手机读入数据,提示她有多少未接来电、短信、微信。

    屏幕上定在最近收到的一条信息。

    ——至少回来一趟,把工作交接了。

    看着熟悉的发信人名字,家乐不禁苦笑。

    好吧,她不是公主。

    没有象牙塔供她躲起来,不问世事。

    至少现在的她,名义上依然是诊所的护士长,他的员工。

    去就去吧,反正……她之前走的匆忙,手机充电器都忘了收。

    也是好笑,诊所的充电仪器她倒是没忘。

    家乐没有让自己继续想下去,打开电视,又从楼下餐厅叫了一份饭菜。

    看着电视上闹腾的真人秀,因着饭菜带来的满足感,家乐的内心稍微镇定。

    好吧,是有点措手不及。

    也……稍稍出了一点意外。

    ——但真正重要的事,才刚刚开始。

    家乐走进诊所,一眼就对上了艾文迪。

    他今天来的很早,坐在前台的位置,拿着手机,眼神茫然。

    艾文迪见了她,眸光一动,微微张口,却只是说,“——你来了?”

    家乐去按打卡机,微不可闻的说了声早,却没有看他。

    “你后来……没有回家?”艾文迪站起来。

    “家家——”这时几个护士也来上班,跟她打招呼。

    家乐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用单独面对那人。

    在更衣室里,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边换衣服边聊天。

    “家家你昨天是临时请假吗?我发现艾医生简直离不开你,你不在,他一整天都沉着个脸,生人勿近。”

    晶晶也松了一口气,“我差点以为今天又要给他配台了,你上班就好。”

    家乐不禁苦笑,“……拜托,他是老板,你们给他配配台又怎么了。”

    这1%是不好拿,但也不至于变成烫手山芋吧。

    “能者多劳嘛,”护士们笑嘻嘻的,“我们哪有护士长你配的好。”

    家乐心中一阵无语,半晌她说,“配台这事,又不是游戏——你推我躲的好玩吗?”

    她难得用这种口气说话,护士们听到都微微一愣。

    沈琳忍不住笑了一声,“听到没有?家家现在是护士长,跟以前不一样,你们要听话,别没大没小的,知道吗?”

    见势不妙,护士们赶快换好衣服溜出去。

    见她沉默,沈琳又说,“我说错了吗?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反正我该交接的也都交接了,再忍几天我就走,到时候这里就是你的天下了——”

    “你不用走。”家乐忽然说。

    沈琳一愣。

    “要走的是我,”家乐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还好每人有两套工作服可供轮换,她之前落在诊室那套都不知道现在哪里,也不可能去问,“你还是留下来,继续当你的护士长吧。”

    “什么意思?你是在讽刺我吗?”

    家乐没有回答,走出了更衣室。

    所有人都到了,家乐昨天的临时缺席并没引起太大的注意,毕竟临时调休什么的也很平常。

    前台菲比拿了份病历找她,“家家,宋先生原本约的明天拆线,但他明天有事,问能不能改到今天?”

    家乐淡淡的问,“什么拆线?”

    菲比连忙去翻病历,“额……是拔牙后一周拆线。”

    “没问题,让他来吧。”

    “但是……艾医生今天的排班都满了。”

    家乐转头,“菲比,你在这里当前台多久了?”

    菲比吓了一跳,“额……”

    “只要没出现严重并发症,拔牙拆线就是几分钟的事,即使艾医生忙,找古医生也是完全可以的,好吗?”

    菲比就像看到一个陌生人,半天才回答,“哦,好……”

    “那么,什么情况下需要艾医生亲自来拆线?什么时候可以让别的医生拆、但要让他先看一眼?”家乐却追问。

    “额……”菲比眼睛乱转着。

    古琪在旁边好心解围,“……种植是不是?有要分两次拆线和一次拆线的,比较复杂的情况需要种植医生亲自拆线,不能假手旁人。”

    家乐看看他,“古医生要是空了,给前台培训一下。”

    “嗯。”古琪受宠若惊的点点头。

    家乐走到电脑前面,调出最近的种植记录。

    “何女士四个月前种植,为什么至今没有约她来做二期?”

    “额……”另外一个前台薇琪也感染到紧张气氛,“我们每个客人种植完,都会告诉他三月后来的。”

    “三月后?是三月后一天、一周、一月,还是一年?”家乐叹息一声,“永远不要高估客人的记性——没有及时提醒,是我们的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