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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7节
    那老者的筋骨之强乃平生仅见,不免使人暗生忌惮。而自己可是筑基的修为,怕他作甚?即便年长,他也不过是个练气的小辈!

    君玉强抑怒火,佯作从容道:“虎三!你身上的仙晶,乃是惹祸的根源。而本人连番遭致师父的叱责,皆因你而起!”他长舒了口气,摆出深思熟虑状,又道:“且将仙晶尽数拿来,我以十块灵石交换。一是免你之祸,再者弥补你之前的过失,如何……?”

    这番话的用意,不言自喻。与其将仙晶换取兽皮、美酒,不如换取有用的灵石。以一换十,很不错的价钱。总好过肆意糟蹋,说不定还有怀璧之罪而惹祸上身呢!

    君玉见众人还在瞧热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围观者不敢忤逆,各自退后散去。他则是一边悄悄运转法力活络着酸疼的脚尖,一边继续盯着近前的那个白胡子老者。而其神色之中,却透着几分的不屑。

    山野莽夫,不过是偶有机缘罢了!已是如此年纪,注定了寿元无多。不若拿出仙晶成全他人,也算是一桩功德!

    虎三,权且将老者称作虎三,犹自伤感地看着一堆空酒坛子,莫名其妙地自语道:“一时痛快,不及细水长流!而若再拿酒来饮,惹人留意不说,只怕回头挨骂啊!”正当后悔之际,听见有人说话。他眼光一抬,咧嘴怪笑道:“哈哈!你想占我便宜……”

    君玉哼了声,矜持道:“以己度人者,俗人俗念。以诚待人者,君子如玉!”

    虎三盘膝端坐着,伸手抹了把络腮胡子,老神在在地说道:“嗯!我有位兄弟说过,自吹自擂者,都是厚脸皮的家伙!今日领教了……”

    君玉突然发觉这位老者很难缠,不仅装傻卖愣,还在充着糊涂。他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叱道:“我念你年长几岁,这才好言相劝。你却倚老卖老而不知深浅,莫非一把年纪都白活了?”其大袖一甩,厉声道:“是否拿出仙晶,速速决断!”

    四周的众人虽然散开,却将所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见君玉发怒,一个中年汉子悄声提醒道:“老伯!切莫惹恼了这位仙长,不然将我等赶下船去就坏啦……”

    虎三一拍胸脯,冲着身旁瞪眼道:“咱家掏了船资,怕他作甚……”

    那汉子一缩脑袋,暗暗后悔多事。

    虎三转向君玉,上下打量,两眼中隐隐有寒光闪烁。其架势便如一头蛰伏的猛虎,随时都要暴起伤人。

    恰于此时,有人出声道:“年长又如何?莫非年长便要受人欺负……”

    众人循声看去,是那位银须老者。只见他在原地转过身来,抚须笑道:“莫怪林某多嘴,而公道话却不可不讲……”

    君玉微微一怔,面露讥诮。在自家的地盘上,还有凡人敢妄称公道?

    与之瞬间,虎三已是神色如常,两眼中的怒气也随之消隐不见。对其异状,众人均未在意,而几丈外那个倚着货物的金须老者却似笑非笑。

    银须老者接着说道:“林某与那位虎三兄弟,皆从年轻时走过。而你君玉仙长,却还没有活到我等这般年纪。俗语有云,莫欺少年穷。而老夫也不妨送你一句话,欺负老人,同样是要吃亏的……”其稍稍一顿,又道:“虎三兄弟,你将仙晶送与仙长便是!同渡不易,且结善缘……”他摇了摇头,竟是转过身去而再不言语。

    这便是所谓的公道话?你从我年轻的时候走过,而我却没有经历过你年长的岁月。彼此相较,高下立判,对错了然……

    君玉突然被人说教,愈发羞怒交加。尤其对方还是一位凡俗的老者,简直叫人颜面尽失。他白皙英俊的脸庞稍稍扭曲,尚不待出声呵斥,近前有人嚷嚷道:“我身上没有一块仙晶,倘若半句不实,便让天雷劈了这条船……”

    没有一块仙晶的言外之意,就是不止一块仙晶了?纵使不然,又何至于殃及无辜的海船?

    哼!还真当本人愚笨好骗而肆意戏弄,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君玉再也忍受不住,抬手便是一指。一道凌厉的法力破风而出,并带着隐隐的呼啸,直奔咫尺之外急袭而去。

    虎三没有想到君玉会对自己动手,依旧安然而坐。谁料闪念之间,法力急袭而至。其抬臂随意一挥,“砰”的炸响,来势凶狠的攻势顿时瓦解。而他虽然毫发无损,却好像被突然点燃了怒火,猛地跳起来挥拳便打,还不忘大吼道:“龙虎山庄欺人太甚,老子拼了……”

    君玉出手落空,蓦然一怔。

    那老者不过是练气圆满的修为,怎能轻而易举地便破解了自己的凌厉剑气?

    君玉尚自错愕,一只榔头般的铁拳已带着风声砸了过来。其有心施法,却又怕殃及四周的凡人。他迫不得已,只得催动护体灵力而往后退去。却不想对方来势之快,根本不容有所躲避。

    “轰——”

    君玉才要临机应变,为时已晚。铁拳所致,护体灵力瞬间崩溃。炸耳般的闷响之中,强劲的力道如山逼来。其惨哼了声,便如断了线的鹞子般倒飞了出去。又是“喀喇”的一声,竟是将七八丈外的船楼给撞塌了一块。他接着“扑通”坠地,一口热血狂飙而出。

    与之同时,数道人影蹿出船舱而涌向甲板,一个个兵器在手、气势汹汹,转眼之间却又面面相觑而诧然不已。与此瞬间,一位老者缓步出现在船楼之上,面带杀机,沉声喝道:“老夫不过入定片刻,便有人为非作乱……”

    一拳将人打飞了,虎三的脸上并无得意,反倒是有些心虚地回头看去,无奈自语道:“真不经打,根本没使力气……”而他眼光一瞥,却又隐隐有了底气,随即咧开大嘴,转而冲着楼台上的老者嚷嚷道:“龙虎山庄的君玉道友仗势欺人!他劫掠搜刮不得,便强行动手。在下誓死一拼,堪堪侥幸生还!倘若马长老偏向自家弟子,尽管将我等扔下船去。抬头有神明,不公天报应,哼哼……”

    君玉从地上爬了起来,情形极为狼狈。而他抹去嘴角的血迹,又喘了口粗气,这才发觉伤势并无大碍,随即放下心来。

    不过,那个虎三竟然恶人先告状。他还声称誓死相拼,堪堪侥幸生还?众目睽睽之下,究竟是谁被一拳打飞了出去……

    君玉踉跄两步站立,出声唤道:“师父……”

    船楼之上,马天海冷冷打量着那个叫作虎三的老者。而他对弟子的呼唤充耳不闻,却手扶长须转而望天。

    抬头有神明,不公天报应……

    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 自圆其说

    “君玉动手在前,虎三出拳在后。彼此同道切磋,最终胜负难免。此事暂且作罢,不得再起纷争!不然……必当严惩!”

    马天海抬头望天,久久之后,突然丢下一段话,竟是转身返回了舱室。

    君玉见师父现身,还以为来了靠山。谁想师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并隐有责怪之意。他有苦难言,却又不敢申辩,只得狠狠啐了一口之后,在山庄弟子的簇拥下前往船舱歇息。

    马威则是带着两个中年汉子留了下来,一边修复着撞坏的船楼,一边关注着甲板上的情形。其举动不言自喻,严加监管,以防有人再次生乱!

    不过,甲板上的众人依然难以置信。

    打伤了马天海长老的弟子,非同小可啊!根本不用其本人出手,便是那些龙虎山庄的精壮汉子便能将众人给剁碎了喂鱼。而眼看着一场大祸难以避免,却转眼间又烟消云散。个中缘由,无从揣测。而不管是马长老的宽宏大量,还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总而言之,那位虎爷的运气着实不差!

    而白胡子老者被晒在原地,同样有些糊涂。

    这位虎爷挠着脑袋,两眼直转,随即哈哈一乐,不以为然地回到原地“扑通”坐下,暗自嘀咕道:“跟着老大,就是长本事!他简单的几句话,由兄弟我转口一说,顿时有理有据,并大事化小、而小事化了!吼吼……”其伸手一划拉,几个碍事的空酒坛子“骨碌碌”滚出老远。他见四下里宽敞干净了,这才仰面朝天躺下,却疑惑道:“老大又在故弄玄虚,天上哪有神明?不过,看守星域的修士倒有几个……”

    一场意外,来得突然而去得莫名。甲板上除了“叮叮当当”的斧锤响声之外,再无其他的动静。众人各自歇息,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透过那大船的阵法光芒极目远望,依旧是海天无际。纵然航向有变,或也让人无从察觉……

    转眼之间,又是十多日过去。

    撞破的船楼已被修复,马威与两位山庄弟子却没有离去。三人继续守在甲板上且神情戒备,无非是不想再生意外。

    那个动辄自称虎爷的老者并没有惹是生非,而是接着睡觉、继续打鼾。至于出手伤人一事,好像早已被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余下的众人,大多来自百溪各地,皆是走南闯北的汉子。见马长老并未借故降罪,大伙儿终于放下心来。各自或躺或坐,或吃或睡,或是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小声说笑,并想象期待着抵达彼岸那时的情景。

    不过,龙虎山庄的弟子突然在这一日涌上了甲板。而船楼之上,也再次出现了马长老的身影。随其施法,笼罩大船的光芒瞬间消失无踪。大船竟然停了……

    见状,船头的众人各自起身而诧然不解;犹在睡梦中的虎三,适时睁开双眼;那金须老者与银须老者随众起身,同样是神色疑惑。

    两月的航程尚未过半,缘何就此停船?

    马天海已从船楼走了下来,根本不看随船搭乘的众人,而是冲着自家弟子吩咐道:“如今已航行半月,亟须补充食水。且停靠大黄岛休整三日,上岸!”有人抽出跳板搭在舷边,他随之弃船而去。随后的一个中年汉子则是低头疾行,却不忘悄悄往回一瞥,眼光中似有怨色。

    大黄岛?

    果不其然,海船的停靠之地,还真是一座海中的小岛。其约莫有着数十里方圆,尽为土黄色的石头,且长满了过人高的树木,并山势起伏,倒也是处难得的歇脚之地。只是放眼望去,不见人烟,那分明就是一座荒僻的孤岛。

    既然身为船主的马长老已有言在先,且上岸透透气、活动下腿脚。

    虎三带头走下大船,众人鱼贯随后。

    马天海下船之后,直奔岛上的一道山涧而去。据说那儿有蓄水的地方,恰好可以补充饮用。龙虎山庄除了留下两个弟子看守之外,余下的也尽数上了岸,并各自拎着装水的器物,一个个神色悠闲。

    虎三跳上岸边的礁石,抬眼四望。只见天光明媚,风平浪静。他禁不住哈哈一乐,甩开大步,独自循着海滩闲逛了起来。

    银须老者跟随众人上了岸。他冲着虎三的背影瞥了一眼,背手踱步往前走去。

    迎面乃是一片开阔的所在,有金黄的沙滩、嶙峋的礁石、低矮的丛木,虽说风景不错,却也透着几分荒凉。而几里之外的尽头,则是一座数百丈高的小山,有草木遮掩,还有一道山涧。那便是龙虎山庄众人要去的地方,或许马天海、马长老并非临时起意……

    金须老者则是留在岸边,神色中有些好奇。

    那些同行的汉子好像有备而来,竟然打着赤脚跳入海水之中,并掏出绳索、鱼钩等物,干起了捕鱼的勾当。其一个个常年在外,倒也不乏谋生的手段!

    银须老者没走多远,被两个龙虎山庄的汉子挡住了去路。他并未计较,转而慢步返回。

    不过用了半个时辰,龙虎山庄的弟子已将食水补偿完毕。而既然声称歇息三日,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马威带人在坡地上架起篝火,并围坐一起烧烤吃食。而其中却少了两人,马天海师徒双双不见了踪影。

    沙滩之上,二十多个汉子自聚一处并同样烧起了火堆。从海中捕来的鲜鱼被开膛破肚,经火一烤,香味四散。金须老者忍耐不住,跟着添柴加火,见众人盛情相邀,他也不作虚套,顺便抓起烤鱼解馋。而银须老者则是独自坐在岸边的一块礁石上,神色中似有玩味。

    “老伯!不妨过来一起享用……”

    众人围坐的火堆旁,一位中年汉子回头招呼道。他手里还持着树枝,上面插着一尾烤得焦黄的海鱼。

    几丈之外的礁石上,银须老者含笑摇头。同船半月,彼此早已相熟。那便是与虎三爷结伴的汉子,名叫何二,为人豪爽且颇有眼色。

    何二也不介意,笑道:“老伯道行高深,想必早已不沾烟火之食,呵呵……”

    金须老者挤在人群中盘膝而坐,手持烤鱼大快朵颐。他从上船之后,很少说话,即便此时也是如此,好像对四周的一切毫无兴致。

    恰于此时,一道人影从岛上疾步而来。马威等龙虎山庄的弟子急忙放下吃食起身相迎,那人却径自奔向沙滩,并直接到了银须老者的身前,稍显焦急道:“林道长!那位虎三又在撒泼耍横,还请出面劝阻!”或许是有所相求,他的称呼中也多了几分敬意。

    闻声,双方的众人恍然一怔。适才只顾吃喝,倒是忘了一位关键的人物。那位虎三爷至今未归,原来又去惹祸了。要知道小岛只有数十里方圆而已,闲逛一圈用不了多少时辰……

    银须老者,或是林道长,手扶长须而神色如旧,淡淡笑问道:“出了何事?”

    来者正是君玉,一拳落下的伤势早已痊愈。他见对方并未质疑,急忙分说:“那山涧深处有一洞穴,灵气极为浓郁。家师有意将其打造一番,以便来往途中静修之用。谁料竟被闲逛的虎三给无意撞见,并强行闯入。而家师不允,随即争持不下……”

    林道长点了点头,却疑惑道:“以令师的修为,想要驱逐虎三不难。缘何争持不下,着实叫人费解。再者说了,他之作所作为,又与林某何干?”

    君玉哼了声,愤愤道:“若非家师一念恻隐,虎三又岂能肆意猖狂?罢了……”他摆了摆手退后一步,冷笑道:“本以为他命不该绝,谁料你见死不救。所谓的秉持公道,也不过是欺名盗世罢了!只可惜我还想与他正面较量一番……”

    众所周知,这位林道长曾出面说过公道话。当时虎三的处境极为不妙,却借此摆脱了危机。如今却被君玉当作欺世盗名之举,是否冤枉,或许只有他本人知晓。

    林道长打量着君玉,沉吟道:“你曾经的仇家遭遇困境,却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暗中相助。此举若非大善,便是大恶……”

    这是褒奖,还是告诫?

    君玉心头一跳,禁不住脚下迟疑起来。

    林道长却忽而含笑道:“既然君玉仙长相邀,又何妨再主持一回公道呢……”他撩起衣摆,轻轻跳下礁石,待两脚落在柔软的沙滩上,手扶银须而昂首长舒了一口气。已近黄昏,天色渐渐朦胧……

    君玉神色一缓,急忙转身道:“请随我来……”他率先带路,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直奔海岛深处而去。

    众人见事不关己,继续吃喝。

    金须老者始终守着火堆端坐不动,却在此时站起身来。

    叫作何二的汉子不明其状,举起水囊招呼道:“老伯!是否口渴……”

    金须老者将手中的烤鱼连骨带刺一口吞下,沉声道:“且去方便一下,失陪!”言罢,他头也不回,循着海滩往前走去……

    第一千三百六十四章 只好接招

    “道长!你年岁大了,脚下留神,呵呵!”

    山涧的尽头,地势沉降而下,渐渐形成了一个山洞。过人高的山洞内,崎岖不平,潮湿而幽暗。两道人影穿行其中,有轻松的笑声响起。

    林道长落后几步,脚下迟缓。看他的情形,分明就是老眼昏花而步履谨慎。而他前后张望,疑惑道:“令师与虎三何在?此处甚为隐秘,想要寻来并非易事……”

    君玉足不沾地,随声应道:“前去数百丈,另有一道出口。想那虎三冒冒失失撞了进来,有甚奇怪……”他回头看了一眼,又是莫名而笑,转而继续带路,举动之间愈发的挥洒自如。

    不知不觉,地势平缓起来。

    行至此处,洞口一分为二。前去往上升起,应该便是君玉所说的另外一道出口。而左手一方,则是豁然开朗……

    林道长慢慢停下脚步,好像是在畏缩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