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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沈君佑眉头微蹙,见璧容已从被子里坐了起来,拿着一件外衣正要往身上套,忙又将她摁回了被子里。

    “你躺着吧,我过去看看。”

    “可是……”

    璧容刚开口,便被他用手止住了。

    “应该不是多大的事情,你且先睡吧,连日奔波,纵然你能受得住,孩子可是受不住的。”沈君佑拉了薄被盖在她身上,在她额头上蹭了蹭,声音中带着一丝慵懒的鼻音道:“莫要叫我担心,嗯?”

    璧容被他莫名其妙的亲近勾的好似失了魂,呆愣地点了点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君佑早已经离开了。

    “秋桐。”璧容朝外间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秋桐便推门走了进来。

    “可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璧容问道。

    秋桐正犹豫着要不要说,方才二爷走时仔细吩咐了不许打扰夫人休息。

    “有话便直说,不用顾忌旁的。”

    “是六少爷的乳娘晚饭那会儿吃了六少爷的蛋羹,上吐下泻了起来。”秋桐抬头看了璧容一眼,宽慰道:“已经请了大夫,并不十分严重,奶奶不必担心,二爷会处理好的。”

    璧容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去问问秋风院里今天有什么动静,把撷芳今日做的事情全部问清楚了,就连她何时起床,何时吃饭,也要一字不差的回禀给我。”

    秋桐见她一脸的严肃,忙点头应了,转身出去命人叫了秋风院洒扫的婆子过来,约么半个时辰,便又推门走了进来。

    “辰初起的床,辰正还差一刻的时候吃的早饭,然后就一直待在房里绣花。后来说屋里浅杏色的绣线用完了,我娘便又给她拿了些,她却一直说颜色和之前不对,又说是给六少爷绣的袜子,不能马虎,我娘没法子,便派了前院的乔妈妈跟她一块上咱们铺子里挑去了。”

    “中间可去了别的地方?”璧容又问。

    秋桐摇摇头,“我娘已经仔细问过乔妈妈了,哪里也没去。”

    “之后呢?回来以后可去了哪里?”

    秋桐又点点头,把自己方才问到的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下午申正的时候去了六少爷的院子里,把做的两双袜子交给了乳娘,出来时正碰见小厨房的人在院里削地瓜,便过去说了几句话。”

    “哦?说了什么?”璧容突地抬起了眼睛。

    “问了要做什么东西吃,厨娘说是要做芋圆,撷芳听了点了点头,说从前在朔州的时候七少爷和玉姐儿也极喜欢吃,厨娘听了大喜,向撷芳打听可有什么妙方,撷芳只说孩子们都喜欢吃甜,红薯多放些、芋头少放些便可。”秋桐顿了顿,又道:“奴婢仔细问过了,撷芳并没有进去厨房里面,也没有碰任何东西。”

    在乍一听了这事时,她第一个怀疑的也正是撷芳,可是她反复问了六少爷身边的下人以及秋风院的婆子,确实找不到一丝纰漏。

    此刻,秋桐见璧容也是一副蹙眉深思却又不得其解的模样,便试着道:“也许,是咱们想错了,就是厨房里的人落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去。”

    璧容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下,又立刻摇了摇头,“一切发生地都太巧合,而且太顺利了。”

    秋桐还待要说话,却听见外间门吱呀一声,是沈君佑回来了。

    璧容冲秋桐点了点头,秋桐便福身退下了。

    “我方才口渴来着,叫秋桐送了壶茶来。”璧容笑着指了指桌上的茶壶。

    沈君佑是什么人,看见秋桐时便知道这丫头没管住自己的嘴,这会儿又听得璧容明显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无奈地摇摇头,也懒得揭穿她们主仆之间的小动作。

    有些疲惫地掐了掐额头,转身脱鞋进了被子里。

    璧容见他一脸倦意,有些心疼,又为自己不能替他分担而内疚不已,一手撑着床坐了起来,伸出手在他太阳穴两端按揉起来。

    沈君佑舒服地吐了一口气,顺势把头枕在了她的腿上,耳朵紧贴着她滚圆的肚子,想象着如果这一课时间静止,该是多么的幸福。

    良久,他才道:“那碗蛋羹本是豪哥儿每天必吃的,偏生今天下午厨娘做了芋圆,豪哥儿贪嘴多吃了一碗,乳娘怕她撑着这才自己吃了那蛋羹。”话音里带了些庆幸,“大夫说那红薯本就容易气滞腹胀,与鸡蛋同吃便会导致腹痛,大人吃了好些,若是孩子只怕要更厉害些。我已经吩咐了下去,将厨房里的一干下人全部赶出了府去,你这几日叫陈婶再去寻两个可靠的厨娘来,哦,对了,豪哥儿乳娘这些天恐怕是下不了床的,还得找个得力的人过去照看。”

    这会儿,璧容突然恍然大悟。

    撷芳压根就没着要害豪哥儿,郎氏派了她过来照顾豪哥儿,一旦出了问题,不知自己和沈君佑要担责任,她也逃不了。她想要的不过是寻个机会能过去那边伺候,她要拜托如今被困的境遇,只能靠豪哥儿这条路。豪哥儿爱吃蛋羹是府里众人皆知的事情,故而她才想了这个法子,全部参与,神不知鬼不觉地制造了一场意外。

    如果自己想的不错,那么,明天她一定会来找自己。

    想到此,璧容低下头,对沈君佑建议道:“不如这些日子让豪哥儿过来咱们院子住吧,三娘可以一块把饭做出来,外面找来的人终究是不放心的,而且我离着他近些,也能盯上一会儿。”

    沈君佑有些犹豫,对于豪哥儿粘璧容这件事他原是很开心的,毕竟家里把他过继给了自己,就注定要成为自己的长子,那么璧容就理所当然是她的嫡母。只是此刻,他又有些担心,万一豪哥儿没轻没重地撞到了她……

    说着,目光在她肚子上徘徊了两眼。

    璧容笑着环住了他的头,“你莫要担心,我自己会注意的。”

    沈君佑见她执意如此,只得点了点头。

    翌日一早,璧容便派了秋桐和两个婆子去接了豪哥儿过来。

    早前全婆婆便已经告诉了他以前的姨姨嫁给了他的爹爹,所以自己以后要叫她母亲了。对于这个新鲜的称呼,他倒是很开心,一见了璧容便挣脱了抱自己的婆子,迈着两条小胖腿颠颠地跑了过来,嘴里直喊着:“母亲,母亲。”

    璧容笑着朝她点点头,朝他招了招手。

    豪哥儿眼睛一亮,一溜烟地冲了过来,可把一旁的夏堇和秋桐看的胆战心惊,生怕他没轻没重地撞着了璧容的肚子。

    “六少爷,你瞧,夫人肚子里怀着您的小弟弟呢,咱们可得小心,不能撞伤了他。”夏堇赶在豪哥儿扑倒璧容身上的前一瞬抱住了他,柔声解释道。

    豪哥儿歪着头,显然并不大懂夏堇的意思,自己琢磨了半天才疑惑地道:“小弟弟躲在里面不闷吗?我在外面都热的不行呢。”

    璧容拿帕子擦去了他额头的一层细汗,笑着回道:“等他长到你这般大,就会觉得闷了,现在还小,所以感觉不到。”

    豪哥儿领悟地点点头,附和道:“乳娘说我小时候也是很乖的,也不怕闷。”说完又好奇地往璧容的肚子上瞅了两眼,还生怕别人发现,眼神每撇一下立刻就收了回去,然后再撇第二下。

    刚领了豪哥儿进屋里去,就有下人回禀说秋风院的撷芳姑娘在门口,想进来给自己请安,当面道个谢。

    璧容可不相信她会有什么事情要谢自己,叫回话的把她领了进来。

    “给二奶奶请安。”

    从前在朔州的时候,上面有着老太太、大夫人,下人便称她们这些小辈媳妇为奶奶,前面加上各房的顺序。如今回了忻州,自己当家做主了,下人们便也恢复了从前的夫人叫法。

    璧容并没有对她的叫法有何表示,只淡淡地问道:“这么急着见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撷芳缓缓地跪了下去,恭声道:“以前是婢子不懂事,辜负了奶奶一番好意,一直想等着奶奶回府亲自过来想奶奶道谢。”

    璧容并没有叫人去扶她,握着茶盅的手轻轻转动,等着她的下文。

    撷芳见璧容并不答自己,脸上有些尴尬的绯红,硬着头皮道:“奶奶好意给婢子单独设了小院,可婢子时常念起老太太的嘱咐来,心中甚是不安,今日一早听说了六少爷那里的事,婢子,婢子实在不敢在这般偷闲……”

    璧容轻撇嘴角笑了笑,磨蹭着自己的指甲,淡淡地道:“撷芳姑娘是跟着回来的客人,在老太太身边可是没受过半点苦的,如今来了我这里自然也要好生招待着。至于六少爷那边你也不必担心了,往后六少爷就待在我院子里,乳娘那边好了便回来继续伺候,即便不好我院子里这么多人也是够的。”

    撷芳显然有些惊讶,眼睛不自觉往西次间里面撇,然而那楠木屏风摆着正正中中,从外面连丝影子也是看不见的。

    她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唇,“那婢子,婢子……”

    璧容佯作一副突然领悟的模样,歉意地笑笑,“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你整日待在屋里无事做,想必也是极闷的。”

    撷芳闻声激动地连连点头。

    璧容沉思了一会儿道:“二爷昨日还与我说家中最近有些不顺,想去甘露寺院里祈福,可我这些日子身子颇有些乏累,不敢走动,你既然觉得闷便去甘露寺里玩上几天再回来吧。”话音一顿,脸上带了些遗憾,“头会儿见了豪哥儿脚上那双袜子,绣工平整样子也好看,听得丫鬟说是你做的,原还想着叫你也给我做两双,哎,到底赶不上好时候啊!”

    撷芳方才一听得璧容叫她去甘露寺祈福,吓得冒了一后背的汗,此刻见事情有转机,也顾不得旁的,连声道:“婢子愿意替奶奶做袜子,做多少都行。”

    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忙又补充道:“老太太原先常说去庙里祈福得捡了好日子去的,不然是没用的,还是等寻个吉日,奶奶身子妥当了些,婢子再陪奶奶去吧。”

    璧容一副思索的样子,赞同地点点头,委婉地道:“如此,便有劳你了。”

    撷芳见她打消了叫自己去寺庙的念头,忙摆手道:“奶奶言重了,这是婢子的福分。”

    璧容听了很是开心,赏了一些新送来的果子,便叫秋桐跟她去找陈孝儒家的领料子。

    ☆、第103章 一枚疯子

    自那日撷芳来过以后,也不知是真被吓到了还是又在琢磨什么,在秋风院老实地做了两天针线活,两双白色缭绫绣宝相花的袜子是给璧容的,另外还有两双绣松竹纹的则是给沈君佑的。璧容只看了一眼,便叫秋桐拿去做了压箱底的东西。

    这一日晌午,璧容同豪哥儿一起在西次间用饭,傅三娘对于小孩子的口味颇为熟悉,一连几日的糖水丸子、凤梨酥吃的豪哥儿每天都要鼓着小肚子在屋里好一通溜达。

    “你慢些吃,没人同你抢。”璧容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

    豪哥儿鼓着两边圆圆的腮帮子,小鸡啄米一般地点着头,可嘴上的速度却是丝毫没有慢。

    正说着,青瑶满头大汗地从外面撩帘进来,通红着一张脸,连呼带喘地道:“夫,夫人,二爷,二爷回来了……”

    璧容一怔,今个怎么这么清闲,才刚晌午就回来了。

    想归想,却周到地吩咐道:“去打盆水来待会给二爷洗手,再去同三娘说一声,加两个辣味菜。”

    “夫人,还,还有别人……”青瑶抬头看了璧容一眼,脸上一片难言之色。

    “我就说怎么回来地这么早,八成又是秦敬安寻他又是,硬给拽回来的。”璧容笑着笃定道。

    “除了秦大爷,还有一个姑娘……”青瑶在脑子里寻了一圈的词藻,却找不到一个能形容自己看见那个姑娘时的惊讶,准确的是应该是惊吓。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姑娘。

    “夫人还是出去看看吧。”青瑶的脸颊因为羞怯而染上了两抹绯红。

    姑娘?璧容见青瑶低头垂腮的模样,心里越发好奇起来。

    吩咐青沐和豪哥儿身边的两个小丫鬟留下伺候,穿了鞋从炕上下来,“走,咱们出去瞧瞧。”

    才走到穿堂口,远远地便瞧见沈君佑三人正朝这边走来。

    “爷回来了。”璧容笑着走上前去,目光不经意地往最后面瞥了一眼。

    及腰的一头青丝湿漉漉地散在背后,螓首蛾眉,朱唇琼鼻,一双杏眼儿如秋水,正好奇地左瞧瞧,右看看,着实是个美人。可再往下面瞧,璧容却是睁大了眼睛。

    只见那姑娘上身穿着一件鹅黄色样子甚是怪异的薄透纱衫,两条细细的带子跨吊在肩上,露出洁白的脖颈和大半截凝脂玉臂,外面披着一件牙白色的长褂,正是沈君佑早上出去时穿的那件。及至大腿根的一条浅蓝色、姑且像是短…裤子的东西,纤细的两条腿就这么光溜溜地露在外面,连璧容这个女人见了都忍不住脸红。

    “你来的正好,快去给她找身衣服换上。”沈君佑绷着一张脸,看见璧容走过来好似见到了救星一般,深蹙着眉,有些嫌恶地指了指后面那个女子,示意璧容快将她拉走,话音顿了顿,又吩咐身边的秋桐,“去拿一套我的新衣来,也伺候秦爷换了。”

    璧容这才注意到沈君佑身旁的秦书怀,身上那件墨绿色的长褂已经尽数湿透,头上更是好似能滴下水来,与他往日那副潇洒自如的公子气派派若两人。

    璧容冲秦书怀挑了挑眉,直看得秦书怀尴尬不已,强自忍下了心里的疑问,笑着对女子道:“姑娘请跟我来。”

    女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跟在了她身后。

    璧容叫夏堇拿了一件自己新作的夏衫,同是鹅黄色的罗衫,牙白色的中衣,浅碧色的挑线裙子,笑着道:“我瞧着姑娘的身形与我差不多,这都是前阵子新作的,我还没有上过身,姑娘先将就着穿吧。”

    那女子颇为抱歉地摆摆手,连声道:“应该是我要跟你说谢谢,谢谢你借我衣服穿啦。”

    璧容笑着点点头以示回应,然后叫夏堇去领了她进东稍间换衣服。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自己穿就好。”

    夏堇没有强迫,给她放下了帘子,转身又回了东次间里。

    “夫人可不要大意了。”夏堇用眼神指了指凳子上搭着的长褂,低声说道。

    璧容没有说话。沈君佑能这样无所顾忌地把这个女子交给自己,自然是坦坦荡荡的,没什么好隐藏的,何况她相信沈君佑在女人这方面的意志力还是很强的。

    夏堇在一旁看的着急,正要张嘴补充两句,就听得隔壁东稍间里传来那女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