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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打从清末民初开始,景德镇的瓷器行业就开始走向下坡的道路,受到当时经济等各种因素的影响,全国范围的陶瓷行业都出现了停滞不前甚至开始倒退的迹象。

    直到战争结束,新的国家建立,这种情况才开始慢慢的好转。然而跟其他的行业一样,发达国家此时拉开国内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技术差距。

    虽然后来慢慢的迎头赶上,老一辈人当中也诞生了以邹衡新等为代表的陶瓷艺术大家,后一辈的成长却并不理想。

    到徐久照穿越的现在,抛却传统技艺的高仿瓷还有陶瓷大家们的艺术作品,占据整个国内高档日用瓷市场的是来自意大利、德国、英国、日本的瓷器。虽然国内接受出口瓷的订单,生产的瓷器也还算设计精美,制作精良,但是市场上充斥的却全都是低档次质量不好的瓷器。

    现在的景德镇有作坊小工厂四五千家,看起来发展的是欣欣向荣、花团锦簇,却处于一个整体下滑,无序竞争的状态当中。

    陶瓷源自中国,现在却是属于全世界。

    在国内陶瓷发展停滞不前的时候,外国的瓷器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和发展,不仅新技术和新材料的各种的发明应用,还举办各种规格盛大、格调高端的艺术比赛鼓励艺术创新。

    等到国内慢吞吞的吸收这些来自西方艺术,就造成了老艺术家们之下小一辈的人们集体“半吊子”的糟糕情况,整个来说就是对于中西方文化精髓以及传统和现代化的涵义没有融会贯通、彻底吃透的尴尬结果。

    这也就怪不得徐久照看到的全都是让他觉得不中不洋,倍觉伤眼的作品了。

    国内的赛事明显比不上国际上的艺术展来的有公信力度和权威,尤其是这两年联展因为举办方捞钱的举动更良莠不齐、乌烟瘴气。

    所以马秀山虽然说的话不好听,却还是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

    《三月桃花》得到了欧洲五月艺术展的佳作奖,对于这个取得国际顶级赛事奖项的作品他们不颁发金奖,就跟一个明明在世锦赛上取得了三等奖的运动员却在国内省级运动会上没有进入决赛组一样不合常理。

    他们害怕受到外界媒体的责难,所以极力的坚持应该把金奖发给李岩松。

    另外持反对意见的人,则是觉得从艺术性和作品情况来看,豆青葵口碗更胜《三月桃花》,理所应当获得金奖,而不应该是银奖。

    邹衡新跟刘新华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如果今天的当事人之一不是徐久照他们肯定会坚持金奖就应该发给葵口碗,他们才不怕外界媒体的质疑。

    但是偏偏是徐久照的作品被卷入其中,两个人为了避嫌,只能不开口说话。

    其他组别的一二三等奖很快的就决定好,唯独只有陶瓷组决定不了,所以所有的评委都集中在这里。

    因为为安排前来的邹衡新腾位置的是一个临时决定不来书法家,所以他并不是陶瓷组的三个评委之一,马秀山极力的坚持《三月桃花》是金奖,另外两个评委一个赞同另外一个反对,三人吵了好一阵,互相无法说服对方,才提议所有评审委员一起决定。

    争论了整整的一天,这些评委大多数都是岁数不小,精疲力尽之下,只能明天再说。

    回到小洋楼之后邹衡新大发雷霆。

    “他肯定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报复我之前让他难堪,所以才这么干!太无耻了,太卑鄙了。”邹衡新气的直磨牙。

    刘新华也跟着回来了,眼看邹衡新气的脸红脖子粗,刘新华赶紧叫保姆去拿药。

    徐久照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看邹衡新发这么大的火,脸都红了,看着人整个都不好了。

    徐久照生怕老师气出一个好歹,保姆拿来药,徐久照赶紧端水让邹衡新把药吃下去。

    “老师,您消消气。”徐久照解开邹衡新的领子口,拿着一把扇子给他扇风。

    邹衡新胸口起伏着,他握着徐久照的手说道:“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他的算盘得逞!”

    徐久照一头雾水,不明白的说道:“您在说谁?”

    邹衡新抿着唇,说都不愿意说那个人的名字,刘新华无奈的坐到一边:“还不是马秀山。”

    徐久照奇怪的说:“这事情跟马秀山有关系?”

    刘新华点头说道:“我听他们私下里跟我说,这李松岩就是临时回国的,本来没打算参加这次的联展,就是因为这次眼看你的那葵口碗要得金奖,马秀山不知道怎么说动得李岩松,这才在截止日最后一天的时候,他才带着作品来参展。”

    徐久照眼睛眯了眯:“这么说,是冲着我来的?”

    “没错,就是故意针对你。”刘新华点头说道:“虽然全国联展的影响力只在南边,但是金奖跟银奖还是能差出不少的价值。联展的奖项没有奖金只有证书,但是获奖作者却是可以抬高身价的。你之前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的比赛,也没有售卖过作品,获得金奖之后,最起码作品价值不低于7万元,如果是银奖直接就会降到5万元以下。”

    邹衡新缓过来劲说道:“那件葵口碗的售价应该在10万元左右,再低了就对不起你的手艺人工还有烧造的附加价值。一旦降低成了银奖,撑死了超不过5万。”

    徐久照眉毛皱了皱,这件葵口碗他花费的心思要比之前的青白瓷缠枝莲花梅瓶更多,从釉料、瓷胎、器型,都下了大功夫。那件梅瓶还卖了2、3万,怎么说这件葵口碗的价格也要在梅瓶两三倍以上。

    这马秀山太会给人添堵,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刘新华说道:“他的算盘还不只是如此,一旦这件葵口碗的价格被定下来了,会直接影响到之后小师弟的其他作品售价。”

    起步被压低了,之后的价格就不好涨了。

    邹衡新咬牙切齿:“绝对不会让他得逞!”

    但是说是这么说,邹衡新真的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他也知道,只要他敢站出来力挺徐久照,就正中马秀山的下怀。他绝对不会说邹衡新这是“举贤不避亲”,肯定会一个徇私舞弊的帽子扣上来。

    马秀山整天指桑骂槐的想要把邹衡新拉下马来,这一下抓住把柄还不上蹿下跳的折腾。

    甚至刘新华也因为同样的原因而不好插手。

    蒋卫国在他们回来之后听了半天,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之后说道:“如果邹老弟不方便说着话,你们不如找一个跟他分量差不多的人出面。”

    刘新华摇头说道:“在十二个评委当中,老师的身份级别已经是最高的了。赞同把金奖发给小师弟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这些人的声望有的还比不上马秀山,说话也不好使。”

    徐久照坐在一边垂着眼睛,脑子里边转过各种各样的念头,连给马秀山泼脏水的想法也冒了出来。不过因为时限紧急,这种耗时长的计划只能作罢。

    徐久照不是一个被动挨打不还手的性格,只不过碍于对现代的一些状况还不太了解,他也不敢放开了去回击。

    “如果举行匿名投票的话,支持老师的人,能有多少?”徐久照抬起脸问道。

    “不容乐观。”邹衡新摇头叹道,“这些评委里边说实话跟马秀山接触的多的人占大半,一晚上过去,如果马秀山再私下里找找人,投票决定说不定会一边倒。”

    徐久照想了想说道:“如果想方设法把这个评委的人换掉,或者是扩大人数呢?”

    刘新华眉毛挑了一下说道:“我想这不可能,评委人数现在不好改动,而且流程也不能变更。”

    徐久照摇头说道:“既然评委争执不下做不了决定,不如把这个决定的权利交给参观展览的人。”

    邹衡新感兴趣的看他:“你有什么想法?”

    徐久照谨慎的说道:“我今日进入展馆的时候也曾经看见其他的观看者,他们的手上是有票据的,不如在门口设立牌子,在两个展台前边设立木箱。他们觉得那个作品好,就在那个作品前投入票据。”

    邹衡新眼睛一亮,说道:“这个注意好!”

    第36章

    刘新华却有不同的意见,他说:“这个主意不太妥当。”

    邹衡新跟徐久照还有蒋卫国都看着他。

    徐久照虚心的问道:“为什么?”

    刘新华冷静的说道:“首先组委会就不会允许出现这种由观众的投票来决定金奖获奖者。这岂不是说他们这届评委们的无能?”刘新华完全是从政治角度来考虑的,跟徐久照这种虽然也是倾轧挣扎上来,经历的各种阴谋诡计的层次并不一样。

    刘新华接着说道:“另外,也不能保证,如果投票的话,是倾向于小师弟的葵口碗多,还是李岩松的《三月桃花》多。这样不仅没帮助,反而增添了变数。”

    徐久照听了,半晌点点头,说:“刘师兄说的对。”

    本来徐久照的把握还是蛮大的,但是让刘新华这么一说,他心里也不确定起来。

    毕竟他以他的审美来看,自然是传统的更符合他的喜好。可是三四百年过去了,谁知道现代的人审美是怎么样的,也许人家就喜欢李岩松那种的呢?

    虽然他看不习惯,但是李松岩既然能在欧洲五月展上获得佳作奖,那必定是符合了现代人审美情趣的。

    徐久照暗自反省,他有点大意了,并且因为不符合自己的审美而不自觉的看轻了对方。他是御窑师的骄傲,如果演变成自大,最终只会害了他自己。

    邹衡新这个时候开口说道:“不,如果真的进行这种投票模式,我觉得久照获得胜利的几率要比李岩松的《三月桃花》,要强的多。”

    蒋卫国虽然没有亲自去现场看,却是在小洋楼里见过那只葵口碗的。他说:“你什么让你有这种把握?”

    邹衡新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他很冷静的分析说道:“从参展人的成分来分析。全国联展不是什么特别大众性的展览,这次来看展览的人大部分都一定的艺术修养,他们能够凭借自己的学识来判断,两件作品到底那一件更胜一筹。毕竟从瓷胎釉面还有艺术价值来讲久照的葵口碗要比那只痩瓶要高。这些人占参展人数的大部分,剩下的那些就是机缘巧合进来看展览的普通人,这些人毕竟对现代陶瓷艺术市场的现状不是太了解。凭借个人喜好,投票的几率是一半一半,这样看来,葵口碗最后胜出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

    刘新华倒是没有参考这方面的因素,他想了想点点头说道:“老师考虑的周全。”

    邹衡新继续说道:“那就这么办,想方设法让评委会接受这个方案。其实现场观众投票在现在的比赛也非常的普遍了,好多综艺节目不都是让现场观众来投票吗。甚至还有场外发短信决定胜负的,咱们不用那么麻烦,就让他们直接把门票投进去就行。”

    徐久照让邹衡新一番分析,心中稍微安定。于是他接着说道:“既然要尽心现场的投票,也要预防对方使出一些下作手段,所以我觉得在两个展台摆放颜色不同的投票箱,并且要使人在现场看守。如果现场无法留人值守时,一定要进行封存,以免对方舞弊。”

    刘新华赞赏的看着徐久照,说:“小师弟的考虑的很全面。”

    四个人在小洋楼里商量的很久,确定全部都流程细节没有一点差错遗漏。

    等到第二天,去了现场果然昨天有些支持葵口碗的人改变了态度。

    刘新华不等这些人说什么,直接就说道:“我们美协的艺术展览也同样的要与时俱进,及时听取市民群众的意见。艺术家创造作品,不仅仅是自我的满足,同时也要服务于人民……”

    刘新华这番官样文章太突然,调子起的太高,让在场的评委们一头雾水。

    但是他是专管官员,底下的组委会负责人不得不赞同的附和。

    刘新华一番花团锦簇的演说完毕,话题一转,说道:“我看现在很多比赛赛制支持观众投票就很好嘛。这直接反应了群众了喜好,也给我们艺术家的工作提供了指引,不能闭门造车,要更符合百姓的喜乐。”

    马秀山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子。

    昨天晚上他回去了,确实私下里通过关系说动了持不同意见的几人,也预防着接下来会进行投票的环节。没想到邹衡新竟然会这么狡猾,直接跳过了评委投票,改成大众投票了!

    马秀山心中顿时一番焦急,确实他自己来看,那葵口碗除了在思想内涵上欠缺一点,别的方面甩开《三月桃花》一条街。

    马秀山思前想后,一时之间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现场的评委议论纷纷,这些人心中跟马秀山并不一个心思,有的人是真的不愿意背上骂名,担心媒体的责问,而如果加入大众投票的环节,他们就可以轻松的把自己给摘干净了。

    法不责众嘛。

    人民的眼睛是雪亮了,这可不是他们这些评委们有什么偏颇。

    而另外两件制品的坚定支持者,则都充满了信心,认为自己支持的作品一定能够获得胜出。

    于是,刘新华的决定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同。

    眼看这个提议就要通过,马秀山回过神来赶忙插一句:“等等。”

    刘新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马秀山心里忽悠一下子,有种被凶猛野兽盯上的危机感,他挤出一个笑容来说:“这个办法挺好的,我也赞同。”

    刘新华惊讶的一挑眉,说道:“那你还有什么高见?”

    马秀山攥了攥拳头,说道:“我是觉得,如果投票仅限于一天,这个数据搜集会不会太短。改成三天怎么样?咱们这个展览的最后结果是要登上《今日艺术》的,一天的客流量最后显示的票数可能会不太好看,三天的投票期限不仅使得结果更加稳妥,也让最后的数据好看一些。”

    刘新华一时想不出来马秀山打的什么主意,然而一天的投票时间确实很短,他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最后时间就定了下来,今天一天进行准备工作,明天到大后天的三天时间进行投票。

    一切都遵循制定的流程,投票箱制作成了相同款式不同颜色的两个,各有一人站在展台的一边,给游客投票进行规范和事项普及。展馆门前也竖起了牌子,倒是因为这块牌子,进来看展览的人多了起来。

    两个展台的人气是所有展品当中最高的,很多人聚集在展台的跟前,用挑剔的目光看着两件展品。

    毕竟如果不刻意说,这些参观者就只是把这两件展品当中一众展品当中的一员,顶多觉得出色好看一些,而不像现在这样刻意的进行欣赏。

    这也就导致了很多艺术修养不高,对于作品质量并不敏感的人们,在牌子的说明之后反而看出了一些什么门道似的。

    虽然人流量增加带来了些许波动,却影响不大。之后的结果就像邹衡新说的那样,虽然没有打开投票箱,但是光是问问守在箱子旁边的两个人就能知道哪一件的作品得票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