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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春日游,杏花插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与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笑语盈盈耳畔却是暗香远去,幽人不复。

    顾九将一切悲伤的情绪驱逐出脑海,她不允许自己被原来的主人的情感所操控。

    她低头整理着她的木架,将银锭收好,心里还在想到时候怎么和阴寡月说,这是别人硬塞的,可不是她要的,可是,这可是足足一锭银子,十两啊,一个长安平民一年的俸禄,甚至是一个宅门中的小妾半年的月例钱。

    木架架好了,顾九伸手拍掉了上面的尘土,又开始做生意。

    街上有恢复了宁静,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没有人记得那个靛青色衣袍的贵公子,也没有人记得那个塞钱的小厮。

    顾九的生意依旧很好,新鲜的花样受到人们的追捧。

    顾九也难得幸运未曾遇到以前认得她的人,桃阁的风尘女子肯定不会逛什么庙会,所以她还不至于遇到什么麻烦。

    因为庙会的原因,这天乡里人一直呆到了晚上,早就卖完了货品的同村人都去看免费的大台戏了。

    只有顾九站在那里等着有人买她最后剩下的手工品。一天下来顾九包袱中的货物除了几个十分繁琐复杂要价较高的镯子外,几乎卖光,五百多文钱。

    几个同乡的姑娘很是眼红,三个女孩怂恿着一个十多岁的小丫头的要她过去找顾九要一个手链。

    小丫头委屈的望着三个女孩又不敢拂她们的意,只好硬着头皮过去找顾九。

    顾九却是难得好脾气给了她一串自己留的一条手链。小丫头像是得到宝似的跑去给她的姐姐们。

    “你笨啊!不怕她们照着做吗?”

    顾九吓了一跳,原来是林叔,她以为他也随他们去看戏了,没想到他回来了。

    顾九笑了笑,她如何不知道他的用意,可是她不在乎,因为这些编织品本来就是很简单的,她如今卖给她们也不怕她们学。

    因为她明日就不打算卖这个了,搞些吃食来卖,这样来钱比较坏,况且做这个极其费眼力,手也弄得千疮百孔的。

    “你快去买你要买的东西一会儿也该回去了!”林家叔子督促道。

    ☆、011、第一碗馄饨

    顾九知道林家叔子是嘴冷心热的人,不然他不会多次帮她。

    她笑着点头,将木架子交给林叔,就往一旁的面店走去,因为庙会的原因关门较晚,所以这些店子都还开着门。

    顾九走进面店,面店里的老板娘正撑着脖子远远的看大台子戏,台上刚好演到仙女下凡的桥段,再看了眼突然出现的顾九,老板娘有些恍惚,心道:好一个妙人!

    顾九感受到她火辣辣的眼神,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她本是腼腆性子,这会儿被人瞅着心里毛毛的。但是这是最近的面店,且听人说物廉价美。

    顾九望着面店里用布袋装着的面粉,面粉里都竖着一根木牌写着价格。

    顾九指了一下那个标着三十五文一斤的面粉,竖起三根指头。

    “你是说要我三十文一斤卖给你?”老板娘会意道,顾九颔首。

    那妇人打量顾九良久才道:“那你要多少?话可先说好了一两斤这个价钱我可不会卖的!”

    顾九摇摇头笑着伸出时隔手指头——十斤。

    “好吧,我算你三百文再送你半斤!”妇人笑道,“你这丫头生的颇讨喜,以后要常来照顾我生意。”

    妇人将用几层布袋帮顾九装好面粉,顾九把面粉放到林叔车上后又去买了几斤猪肉,顺带将屠夫不要的猪骨头也要了回来。

    屠户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就在马路对面,晚上剩下的肉不是那么新鲜所以价钱比白日里低。

    顾九提了肉和骨头又去了油店买了几斤油,这样下来今天赚的钱只剩下十个铜板和那唯一的大锭银子。

    顾九上了林叔回乡的车,上车的时候将手里还剩的铜板都给了林叔,林叔一愣正要塞回去,车里坐好的乡亲们都望了过来,顾九微微一笑,示意林叔收下,如今她有钱的怎么可以还坐霸王车呢?

    林叔迫于那些乡亲们的眼神只好收下。

    顾九的面粉还有油是林叔帮着提到门口的,她谢过林叔,门是阴寡月开的,顾九抬眼望着满脸焦急的阴寡月颇有些不解。

    只是寡月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以为又有乡里人在刁难顾九,见是林叔,他微扯出一个笑容,后者只是略颔首离去。

    看到满载而归的顾九,阴寡月显然是惊讶的。

    “生意很好!”顾九大笑道,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道:“那五百多文全用完了,这一份给你吧!”

    以阴寡月多疑的性子肯定不会接,顾九望着他皱着的眉头道:“庙会里出现一个纨绔公子,他的马惊了我,差点踏道我的摊子,把我的东西都弄脏了,才给了我这么一锭银子。”

    她说的轻巧而平淡,而阴寡月俊颜上秀眉越凝越深。

    顾九望着他惨白的脸以为他是担心她惹上了什么权贵忙道:“放心,这是他陪给我的,不是施舍……”可是,越说越心虚。

    “你留着吧。”寡月淡淡道,转身回了房。

    不知怎么了,顾九觉得他似乎是生气了。她还憋屈呢,又不是她想要的,是人家硬塞的啊。

    厨房里点了油灯,顾九随便炒了个菜煮了饭,就端了进去,今日也没有同阴寡月同吃。

    整个屋子一片死寂,估摸着阴寡月也该吃完了,顾九才去送了热药,收了碗又去了厨房。

    顾九舀了一碗买来面粉,放了点盐,和着水做起面团来。待揉到光亮,又将面团醒了一刻钟。

    顾九拿纱布塞了些淀粉做了个粉包,等着面醒好了,将粉包置于两面施下一层淀粉,才开始动手擀面。在现代顾九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宅女,她学过很多也亲自动手做过很多。

    她认真的用擀面杖慢慢擀开,边擀边卷边均匀施力往前推,擀面的过程中也会洒下一些淀粉。待她把面皮擀到想要的厚薄度时,先前阴郁的心情也一扫而空,再扭头望向房里时才发现那人就站在正对着厨房的窗子前,看着她。

    顾九觉得耳根发热,拿着擀面杖的手都有些发抖了,动作颇有些僵硬。半响,再回头的望向窗子的时候窗前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顾九拿起刀子和一根早就被洗干净的竹条,将大薄皮划成一个个的方形面皮。

    亥时将至的时候顾九的第一碗馄饨就做好了,顾九看着房里的灯还是亮的,知道他还没睡,一咬牙朝房里走去。

    馄饨香味溢满整个房间,阴寡月鼻子动了动,显然有被打扰到。

    “还在生我气吗?”顾九紧张的开口,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紧张。

    阴寡月一愣,随即摇头。

    顾九亦是一怔,放下手中的馄饨汤碗,将筷子递给他道:“尝尝吧。”

    阴寡月微皱眉,并不是顾九的馄饨看着不好,相反让人很有食欲,只是如今已过亥时就快要休息了。

    “呃……我忘了你过了申时以后就不会吃任何东西了,呃,你看今天不同嘛,你尝尝,我明天可能就要卖这个了。”顾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看,我不知道你们这里的人喜不喜欢嘛,呃,不是不是,是你喜不喜欢。”

    顾九吐了吐舌头,看着阴寡月伸出手去接过她递去的筷子。

    半响,那素衣的少年才吐出三个字来:“很好吃。”

    顾九很满意的看着桌前那个空碗,他连汤都喝得一滴都不剩,这样下去真好,只要能吃了,就不怕他身体不好起来。

    阴寡月也觉得很奇怪,顾九的手艺虽好,可是他也不该像饿死鬼一样,每天都吃这么多啊,最近真的是食量大增。

    阴寡月用绢帕轻拭唇角,顾九没忙着收碗,只是盯着那双清澈的凤眸,瞧见里面夹杂着淡淡的沉郁。

    “过了十五我就要去长安西郊学府了……”阴寡月说道,偏过头看着油灯燃起的微弱火光。

    顾九恍然明白,原来他并没有生她气,只是因为这个?

    “我,我知道了,我会给你准备好的,反正还有十四天才到中秋嘛。”顾九笑道,一瞬间笑容凝固唇边,才意识到她已将自己融入到这个家里,顾九摇摇头,不是的,她只是觉得自己欠着他的,再说现在大雍与西凉战事正紧,出了长安城,她这十三四岁的女娃也是死路一条。

    阴寡月忽地握住她的手,将脚下瓷罐里的钱全部拿出来递给顾九。

    顾九心下一惊,他这是要做什么。

    “你干什么?我不需要的。”顾九慌了神道。

    “你拿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阴寡月笑道。

    ------题外话------

    ☆、012、寒梅绣袋

    顾九挣脱开阴寡月的手,阴寡月也没有恼她,反倒勾唇笑了,有些东西若不能慢慢去适应就只能放手。

    “你若真的不想留下来,我会放你走的。”

    他是笑着说的,可是顾九依旧可以感受得到他的哀伤。

    顾九莫名的来了一串火,什么绝不休妻,如今却让她拿了银子走人,“你放心我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没见你考取功名前我不会走的。”要走也不差那么点时日了,九月会试,冬月殿试,快了……

    顾九看也没看他,拿了他的空碗就直奔厨房。

    第三天,顾九起得很早,上了林叔家进城的马车,林叔帮她租了摊位,炉灶,大锅,桌椅还有碗筷,她便开始卖起馄饨来。

    昨夜写好的“久久馄饨”的白布帘子被挂到枝丫上。

    生意依旧很好,只有一张桌子,都是才吃完一桌,顾九就收了桌子再招待下一桌的人。

    林叔每日除了赶两摆车,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一般是蹲在一旁嗑瓜子或者去看桥下的老人们下棋,看顾九忙得不过来的时候,林叔会过去帮忙洗碗或者收下桌子。

    别人家里出来赚钱的至少是两个人,林叔只是看顾九一个小丫头撑起一个家,觉得怪可怜的,不过几日的相处他就知道顾九是个很有头脑的人。

    顾九这几日向失了魂似的,越来越想家,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世界,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心灵的空虚是致命的毒,不是内心不够强大,而是不知灵魂何处栖息……

    她想她是改拼命的赚钱的,让自己累到麻木,她发现自己的话越来越少,感觉这个世界如此陌生。

    阴寡月,这个世界第一个给自己温暖的人,他怎么可以不要她了?他怎么可以放她走?

    她自己想走是一回事,他赶她走,又是另一回事嘛!早知道和他拜堂的第二日她就走了。

    因为要早起,顾九不想再吵到阴寡月,于是将大堂里的棺材铺了块板,买了一床新绵褥,搭了个窝。做混沌的材料都被搬到了客厅里。

    寡月也没有多说什么,这几天看书一直看到很晚,家里的草药快用完了,也没提。

    八月初十一到,顾九就做起了豆沙月饼,摆在混沌摊子一旁,由林叔看着,顾九会将当日赚的钱的一层分给林叔。林叔也没往十四桥下的棋室里跑了。

    八月十二的时候,夜风又来到阴寡月房里,将一大包药材递放在寡月面前,一放下就准备翻窗而去。

    “咳咳咳……”阴寡月突然猛咳起来,“你莫不是见了我心虚,每次见我都不说上一句面红耳赤的离去。”

    夜风突然止步站在窗前,想他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然会莫名畏惧这个药罐子,想想就觉得汗颜,谁叫他那天将他的新婚妻子当做花楼的花娘一般戏弄,还叫她“小野猫”、“冰美人”之类的,朋友之妻不可欺,他可是什么都做了,甚至还将他脏兮兮的手伸到那小野猫的檀口中……

    “算了!要不是你手下留情我也不可能遇上九儿。”阴寡月长叹道,颇有些无可奈何,显然已从这人失神的表情中猜测出些许。

    夜风剑眉一挑忙道:“不是,若不是她还是清白之躯又倔强有趣我也会杀了她的。留下她只不过是你需要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