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嫣深吸一口气,想要挽回,“女儿在黎宫之中早已行动过了,只是嬴冉的身子太差,若是以媚、药处置的话,他的身子会受不了的。”
广平侯适才抬头看她,“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手软。”
“可是嬴冉还不能死,她若是死了,秦帝与女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齐嫣言语之中又多了几分底气,“爹爹,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嬴冉那边我会想办法的……只要我再努力一点,说不定可以有办法的。”
只要他相信她,她一定还能找到机会的。
可广平侯偏偏就是不愿意再相信齐嫣了。
凤禹楼一事今日一过便会传遍大街小巷,齐嫣先前行事就不够低调,早前民间就已经传过她就是凤禹楼的东家。如今事情败露,这把火还会烧到他广平侯的身上。试问,他哪里还有可能继续相信自己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儿?
“不必了,你连媚、药都下不去手,哪里还会有机会?”广平侯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我看你还是好好回去齐国当你的郡主吧,兴许过个几年,还能送去楚国和亲。”
“不,爹爹。”齐嫣不愿如此。
她在黎国筹谋了那么久,还什么事都没有做。如今广平侯一句话就要将她遣散回去,她何以甘心?
至于嬴冉……
她仍旧觉得自己有机会可以拿下嬴冉。
女人的想法终究是与男人不同。
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女人的想法总比男人更加天真。至少在广平侯看来,他这个女儿天真的不得了。
嬴冉既然已经将她赶出黎宫,那显然是对她有防备之意,同时也不待见她。既然如此,那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以药物控制更是不行,如今只怕连接近都显得万分艰难。
“不用多说,你速回齐国。至于嬴冉,本王是不会放过他的。”
今日一事对广平侯影响颇深,他绝无可能就这么算了的。不过他还要再在黎国待上一段时间,毕竟……再过不久,楚王与燕王就要到了。他总不能一直在嬴冉身上下功夫,既然事情已经渐渐明朗,那么他倒不如索性将当年的人统统召集,再与这些人慢慢周旋。
燕倾城,她一心挂在秦帝身上,或许对黎国也有几分怨念。
楚文玉,十四年来解不开的心结,楚昭衡之死他从未忘过。
天下统一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这些人看似归顺,实则却从来没有真正归顺过。只要等楚邑一到,他还可以利用楚邑的身份在黎、燕、楚三国之间点燃一把大火。
然后他只要隔山观虎斗,斗得越凶越好,最好结局三败俱伤。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十四年前的事情。
没有燕倾城,楚昭衡兴许也有活下来的可能。
有了这些人,广平侯又何必再在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女儿身上浪费时间?
思及此,广平侯已然起身上楼。
齐嫣跪着向前,却根本跟不上父亲的脚步。她看着广平侯冷漠地背着她,冷漠地上了楼梯,冷漠地将她阻隔在外。
为什么,她是他的女儿啊……
楚文玉一天前就到了,他戴着斗笠,寄居在黎都城中最不起眼的一家客栈之中。他的装扮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身残破的衣物,外加冲天弥漫的酒味,令他看上去就像是个普通的醉汉。
而在客栈之内,他也只是纯粹找了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低头喝酒。
他没有联络任何人,只是又回到了这里,他想好好看看。
当年的往事历历在目,他从未忘记过。然而每当想起来的时候,眼中的一抹光亮很快就会被自己掐灭。
变了,其实黎国也变了。
这里的一切都变了。
就像他自己,他原来也只是个酷爱身穿华袍的如玉少年,如今却沧桑无比,人见人嫌。昔日他的身边总有人相伴,如今却只能一个人坐在如此落魄的地方喝酒。
他身上有的是银子,可他却不愿意靠近繁华的地方。
既然背负着仇恨,那么他就应该畏缩在如此阴暗的角落里。他自己将自己打入了地狱,何以再去不属于他的地方?
没过多久,他的对面才坐下一名黑衣男子。
“如何?”楚文玉漫不经心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少主他……”来人迟疑片刻,似是在斟酌要不要将事实说出口。他看着楚文玉,却见楚文玉依旧一脸阴婺,斗笠下的面容隐隐可见沧桑,却感觉不到一丁点质疑与急躁。他不紧不慢地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浅啜一口。
黎国之中有一种烈酒,一口便能醉人。
楚文玉点的就是这种酒。
当年的他兴许一口就足以不省人事,可如今却连眼前这酒都击败不了他。他一口下肚,只觉得肚中如火灼烧,其余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骨子里的酒兴深重,令他已经麻木了。
来人自己反而下了决定,毫无隐瞒地将连日来楚邑的所有行动统统告诉了他。
其中还包括他对舞乐的异样情愫。
楚文玉手中的酒杯一顿,脸色却毫无变化。
“带我去见他。”
来人点头,两人同时起身。
楚文玉在桌上扔下一锭银子,随后便出了客栈。那狭小拥挤而又破旧的客栈,何时见到过这么大的一锭银子?小二看得双眸发亮,忍不住又往楚文玉的背影多看了一眼。
有人引荐,自然很快便能找到楚邑的居所。他在黎都之中还未曾掀起什么太大的风浪,有些银子盘下一间宅院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
楚文玉等在门口,马上便有黑衣女子上前迎接。
“楚王,请。”
楚文玉一言未发,跟着黑衣女子入内。
楚邑却不在宅院之内,显然是已经出去了。楚文玉倒也不急,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而后沉声道,“你们都退下吧,我在这里等他。”
两人退出之后,楚文玉才开始细细地端详着周围的一切。
这只是一间普通的屋子,比起他当年的别院还差了许多。想到别院,他又想到小时候的楚邑。当时的他还那么小,而自己还是那么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