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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赵大哥,我想跟着你学武打猎!”

    苏桐磕头磕到头发晕,眼前直冒金星,但她努力的压制住趴在地上的冲动,抬头跟赵俊生对视:“赵大哥,你收下我吧,家里的日子苦,爹娘、弟妹都得需要我护着,我不能太弱了。”

    “你学武是为了打猎!”

    “是的,赵大哥,我家得有个挣钱的营生干,你也知道,我家只有两亩田,离村里很远,就在上次你救我的地方,现在我爹毁了身子,以后就我娘一个人,拉扯我们姐弟八个,吃不上喝不上的,还有我爹以后的药费,我要是不寻摸个挣钱的营生来干,开春家里的粮食吃完了,全家人都得饿死,到时候借你家的八十两银子也还不上。”

    赵俊上放下手里的烤肉伙计,认真的看着面前这个头不高,一脸倔强的丫头,冷冷地说:“你学武为了打猎,可是看我卖肉收入的银两多。”

    苏桐脸色暗沉,她咬着嘴唇,倔强地说:“赵大哥收下我吧!”

    她是个心性强硬的人,万事都想在前头,动了跟赵俊生学武的心思,一是因为靠山吃山,打猎确实能为苏家增加点进项,二是则因为,苏家现在没有个男人顶事,苏宝田的身子不顶用,苏弘文、苏弘武两兄弟岁数太小,家里的周芸娘性子太弱,她若在不强硬支撑着,苏家还不得让人给啃食干净了。

    再说任何一个行业都是有行规的,若是没有自保的本事,做什么都不行。

    就眼下这个到处都吃不上饭的年代里,那些眼热眼红嫉妒你的人无处不在,没有点本事,你能投机取巧一次,二次,也有可能是四次五次,但你不可能永远都那么的幸运。

    所以,她想,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则是趁着现在年纪小,好好的学上一身的本事,她现在没有足够的力气去改变什么,唯有先改变一下自己,先在这个村子里顾好全家人的命,把苏弘文、苏弘武还有三胞胎养大。

    “起来吧!”赵俊生站起身子,指着身后堆满了肉干的厨房,冷冷清清的说:“我若是告诉你,我猎得这些肉干,一分银子也没有,你信吗?”

    苏桐沉思了片刻,目光沉稳冷静的对视着赵俊生,语调缓慢地说:“赵大哥,我没啥别的想头,只想爹娘弟妹能吃得上饭,那天你也看到了,若不是你帮我们家,我爷奶、三叔那样的人就会要了我们全家人的命。若我能有你一样的本事,他们就不敢那么欺负我们家。”

    “学武,若是挣不来银子怎么办。”赵俊生一双冷厉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任何表情,一字一句的说:“你说学武是想寻摸个营生做,学武打猎可不是个糊口的营生,也挣不来你想要的多少银子,顶多能让你家里人多吃几顿肉,但想养活家里人,又说想保护家里人,你一个丫头,能做到多少。学武不是三言两语,轻飘飘的舞动点花拳绣腿就能学得好,要吃苦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就算如此,武学没有境界,你就算是学上十年二十年能怎么样,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一样有比你好的人在,比你强的人在。”

    赵俊生说话,一向是言简意赅,冷清的很,突然之间说这么多,让苏桐脑袋瞬间有点蒙,下意识的问道:“学武挣不着银子吗?”

    “要看学什么武?”

    “学武还分很多。”

    苏桐讶异,眼神有点迷茫地问:“挣到银子的武是什么武。”

    赵俊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冷厉的眼神让人无端的起了一层颤栗,嘴巴张合之间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杀人!”

    苏桐不是一个真的十一岁的孩子,她有着一个成人的坚硬灵魂,心性强大,倏然明白赵俊生对待武学的态度与认真与她认为的不同,上辈子死人她见过不少,穿越过来的这辈子也见过饿死的人,但“杀人”的事情她想都有想过。

    赵俊生对着一个还是孩子的她,说出“杀人”两个字,可见,对方并没有真的将她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娃。

    不过,聪慧如她,马上明白赵俊生的意思,立即趴下身子对着赵俊生“砰砰”的磕头磕个不停,边磕头边哭着说:“赵大哥,你可怜可怜我们家吧,我是女娃子没错,可我能吃苦,胆子也不小,我不怕杀人,不怕吃苦,我有五个弟弟,二个妹妹,我学会了,也会让我弟妹学,这样就不怕碰到比我强的对头。”

    她磕头磕头诚心诚意,很快额头便磕出了血,若以前她只是怀疑赵俊生来历不简单,那么现在通过这次拜师的对话,她已经完全肯定赵俊生是一个很有背景的人,弱小如她这般,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

    “起来吧!”赵俊生任她磕头额头满是血,也没说答应和不答应,也没出手相扶。

    “赵大哥,你答应我在起来。”苏桐赖上了,磕头磕的她眼前发黑,但赵俊生不答应,她又不能不磕,索性一直不停,她认为她这么诚心诚意,赵俊生会答应是十拿九稳。

    却不料,赵俊生突然站起身,走出了厨房,根本不理磕头磕到满脸血的她。

    “赵大哥!”苏桐沙哑着嗓子叫了一声,事情出乎她的意料,她猜不到赵俊生的心思,满心里希望赵俊生能答应她,收她为徒。以往她曾暗暗发誓,为着那个即将破败的苏家,不管以后多苦,她都会坚持下去。

    而现在,她突然对自己的心性有了怀疑,就如刚出赵俊生所说的,你一个丫头能做多少,她差点忘记了,这个朝代里,女人是没有地位尊严的。

    她已经十一岁了,顶多在过三年,就该说亲事了,若她想留成老姑娘,那么在这个贫穷愚昧的松江村是生存不下去的。

    苏桐突然掩面大哭,哭了片刻,她尽量放平声音说:“赵大哥,收我为徒吧!我们家真的是活不下去了。”

    “你先起来。”赵俊生手里拿着块冒着热气的布条走了进来,随手递给她说:“擦把脸,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磕头磕到满脸血,那些伎俩对我没有用,你老实的跟我说话,我问你答,不许耍滑头。”

    苏桐接过布条仔细擦了把脸,额头那里肿的很高,碰到都疼,擦完脸,她沉默的看着赵俊生,等着他的问话,这个男人,根本没有把她当做孩子看,眼神犀利的从皮到骨把她看的透透的。

    “你家买粮的银子哪来的,据我所知,并不是你爹昔日的同窗帮扶的你家银子,奉贤县城的举子屈指可数,你爹只不过是个童生,他的同窗中了秀才的都查的清,更别说举人了。你二叔的丈人是县城主薄,查看历届举子名单顺手的事情,你以为说两句谎话就能圆的过去。”

    苏桐尽管已经在绝望中回神了,但仍被赵俊生的问话惊了心,她心里哇凉哇凉的,怪不得苏宝河那么的有恃无恐,苏老头父子摆明就是专门去要她们全家人命的。

    她无能为力的感觉更深了,真的只有置身其中,才能明白穷人家到底过的有多难,别说想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了,就是想养的起苏家的八个孩子,都让她束手无策,只一个孝字,就压得苏宝田喝周芸娘喘不过气来,她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最多是借着别人的威风耍耍狠,真碰上了官字,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赵俊生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冷清清的语调里也听不出任何温度,盯着苏桐的眼神仿若两把利刃,剔骨剥皮般的将人看了个透彻,看着她继续说“你三叔的丈人是镇子上的方大户,他的财力虽然比不得你二叔,但在这方圆十几里的张家镇上也算是有头脸的人物,他自己亦是个秀才,也有不少的产业,在松江村称的上是一呼百应也不为过,得罪了这两个,你觉的就你们家那种状况,还有活路吗。”

    苏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加上上辈子三十多年的年纪,她的心智一直很成熟,这让她来到这里陌生的朝代里比别人思虑事情要周全许多,也为此吃了不少的苦,她不可能真像一个孩子那样不谙世事,听到赵俊生一番话,她再也忍不住了,忽地趴在地上呜呜地哭了好一会。

    哭罢,她抬脸看着赵俊生,擦了擦眼泪,一五一十的将在山上采蘑菇、摘木耳无意之间采到野灵芝的事情说了一边,然后又将灵芝怎么卖的,卖到哪家药铺,卖了多少钱也都说了,最后将家里剩余的银钱也说了。

    既然赵俊生怀疑她,她就当做是一个真实的十一岁的穷家女娃,没什么心机和心计,只不过是难道极处,穷到极点,求告无门了,求到了他面前,把他当做了全家人的救命稻草。

    第23章 掉下来的银两

    关于苏家银钱的事情,苏桐半点也没有隐瞒,全都讲了出来。

    赵俊生面无表情的听她讲完问了一句:“你说的灵芝有多大。”

    “那簇野灵芝是五支长在一起的,二支大的,三支小的,整个大概这么大”苏桐边说边用手比划着给赵俊生看,说完,眯缝着眼睛想了想又说:“颜色是黑红灰掺杂在一起的,更像是深紫色,药铺的掌柜说,品相不好,值不了多少银子。”

    “保德堂给了你三十两银子,说品相不好。”

    苏桐点了点头,品相不好的灵芝药铺给了三十两,她认为已经很好了。

    “收拾东西,跟我去趟镇子上。”

    苏桐答应了一声,赵俊生没说答应收她为徒的事情,也没说不答应,她不敢在磨,起身站了起来,面前的男人极有主意,做事情说一不二,既然她这么求,他都不答应,她也着实没了办法。

    两人将厨房里堆着的肉干都装到马车上,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张家镇。

    马车在天香居门前停下车,店里的伙计赶忙迎过来,将车上的东西搬到了后厨,刘掌柜走过来对赵俊生说了句:“这次五百斤,已经够了。”

    赵俊生没有下马车,对着刘掌柜点了点头说:“清帐了。”说完,一甩鞭子,架着马车走了。

    苏桐坐在马车上,伸手跟刘掌柜打了个招呼,却发现他一脸惊愕神色的看着她,那模样,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马车在保德堂药铺停下来,两人走了进去,药铺里的伙计赶忙迎了上来殷勤的问候了一句:“客官抓药还是看诊。”

    “童叟无欺!”赵俊生抬头看着门额上的牌匾念了一句,便转头对药铺的伙计说:“我要紫灵芝,百年以上的,贵店有没有。”

    “有,客官稍待,小的这就给你拿来。”小伙计态度恭敬的施了一礼,转身去药房拿了个黑檀木的锦盒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赵俊生面前说:“百年的紫灵芝,小店的镇店之宝,售价五百两银。”

    赵俊生伸手将锦盒往苏桐面前一推说:“你先看看,与你当初遇到的有什么不同。”

    苏桐闻言接了过来,小心的打开锦盒,见里面放着一支表面紫黑色近黑色的紫灵芝,表面的光泽度极好,边缘的薄钝和环沟纵皱与她卖到药铺的那支极为相近,只不过眼前这支更好看。

    “是否一样。”赵俊生出口问。

    “差不多,这支好看。”苏桐实话实说,她其实对眼前的高价灵芝没有什么想法,不管如何,当初卖到药铺的灵芝已经卖了,且三十两银子对她来说当时来说,已经是笔巨款了,再多的银子对一个贫家的孩子来说是祸不是福。

    “你的几支。”

    “五支!”

    苏桐不解赵俊生要做什么,她老老实实的回答着,心里隐隐的猜测到赵俊生难到还想向药铺讨回她当初少卖灵芝的银两吗?

    赵俊生将锦盒合上,交个药铺的伙计,冷淡说说:“还有没有小点的,百年以上的。”

    “客官稍待。”小伙计收了锦盒,转身又拿来一个锦盒,捧着放到他们面前说:“这支小些,不过品相和年限与那支大的是一样的,都是百年的紫灵芝,价格相差无几。”

    赵俊生看了苏桐一眼,示意她接过去。

    苏桐看着那个和刚出一模一样的锦盒,伸手接过打开,果不其然,里面的紫灵芝虽然小了许多,除了品相和色泽度与她的不同,大小跟她卖到药铺里的是一样的。她明白了,定是药铺收了她的野灵芝,自己养护起来,又拿了高端精致的锦盒配上,在出售的话价格已经是不菲了。

    “多少银两。”

    “这支虽然小了些,但药用价值与刚才的那支却是相同,售银四百两。”药铺伙计殷勤的介绍着:“客官,百年的紫灵芝可遇不可求,你是要那支大的还是这支小的,如若送与老者,小的建议,大支要好些。”

    赵俊生嘴角微挑起一抹冷笑,瞟了苏桐一眼说:“伙计,我要两只大的,三只小的,具都是百年以上的,需多少银两。”

    药铺伙计大喜,慌忙说道:“小店正巧有百年紫灵芝五支,你稍带,我去叫一下掌柜的。”说罢,转身兴冲冲的往后堂去叫药铺掌柜。

    苏桐这下明白过来,赵俊生是什么意思,他这是看她一个女娃子卖紫灵芝被骗,带她来找场子来了。她末免有些好笑,但也些心酸,自己五支一起卖了三十两银子,高兴的大哭一场,药铺低价买了她的灵芝,转眼一支就要卖上五百两。

    “客官可是看好了药材。”药铺掌柜在伙计的带领下,兴冲冲疾步走了过来,冲着赵俊生拱手施了一礼说:“听小店伙计说客官要买五支百年紫灵芝,小店正巧有货,客官稍待片刻,我吩咐伙计去库房里取,你且随我楼上喝茶等候片刻。”

    两人跟着药铺掌柜上了二楼,进了雅间落座,喝着茶水等着伙计将紫灵芝拿来。

    药铺掌柜殷勤和赵俊生闲聊,问他是否还需别的药材,保德堂药铺里什么都有,显然是将他当成了采购药材的大客商。

    苏桐沉默不语的喝着茶水,眼前的茶水清香之极,与她上辈子喝的碧螺春茶味道相差无几,穿来这么长时间,她都差点忘记了茶水是什么味道的了。

    一连喝了几杯止渴才停下手,这时伙计也将五支灵芝取了过来,挨个的放在桌子上,每个灵芝都用紫檀木的锦盒装着,只一个锦盒也能值上二三十两银子。

    赵俊生拿起锦盒,一个一个将里面的灵芝都看了一边,然后往苏桐面前一推说:“认!”

    药铺掌柜和伙计相互对视了一眼,一起将目光放在了苏桐身上,不明白眼前这个瘦若不堪的小丫头能认出什么来。

    苏桐现在跟来药铺卖紫灵芝时变化了好多,上次来时她脸色蜡黄,差点瘦脱了像,现在脸上有了肉色,眉眼之间的气色好了许多,药铺掌柜认不出她来也属正常。

    她挨个将装有紫灵芝的锦盒打开,里面的五支灵芝每个都与她卖给药铺时不同,却又相同,但能肯定的是,这五支灵芝药铺里又做了别的打磨和炮制才会变了模样。

    见她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也不说话,药铺掌柜和伙计面面相觑,终是忍不住了地说道:“客官可看出哪里不同,若说药材真假,我敢保证,保德堂药铺百年字号,童叟无欺,绝不卖假药。”

    赵俊生抬眼看了药铺掌柜和伙计一眼说:“百年老店,童叟无欺。”

    “对,百年老店,童叟无欺!”药铺掌柜拍着胸脯打着保票,说完又伸手一指桌子说:“客官对这五支百年紫灵芝可满意,若满意,便与客官一同包起来。”

    “多少银两。”

    “两只大的一千两,三支小的一千二百两,五支一共是二千二百两银子。”药铺掌柜张口说完,喜滋滋的将锦盒收拢了一下说:“客官,可还要看别的药材。”

    赵俊生将手里白瓷杯中的茶水晃了晃说:“掌柜的收来的百年紫灵芝花费多少银子,这五支分明是一簇长在一起的,分开单独卖,掌柜的可是赚足了银钱。”

    “客官好眼力,是一簇五支在一起的,分开是因为,百年紫灵芝毕竟不多见,且一簇五支银钱价格也不是普通人家能买的起的,单支的药用价值不减,相对于小店的生意来说,却有些好处的。”

    “掌柜的仔细看一下你面前的小丫头,可觉的熟悉。”

    药铺掌柜狐疑的看了赵俊生一眼,又仔细打量了苏桐片刻,终是摇了摇头说:“不曾见过。”

    “小丫头将这一簇五支百年紫灵芝卖给你药铺,只卖了三十两银子,掌柜的认不出来了吗?”

    药铺掌贵闻言变了脸色,仔细的将苏桐打量了半天,捻须想了片刻便说:“客官,保德堂被称为百年老店,童叟无欺,这五支百年紫灵芝,小店收的确实便宜,但你若是说是面前的这位姑娘卖给小店的,小老儿眼拙,没认出来。”

    苏桐静默无声的看了药铺掌柜一眼,不愧是见多识广,老奸油滑,虽遭质疑,不变脸色,不发火,承认收的价格低廉,不承认是她卖的。

    赵俊生也不与他废话,只将腰间挂着的一枚令牌解了下来,往他面前一放说:“掌柜的,我既然找上门,就绝对错不了,看清楚了,在说话。”

    药铺掌柜两样盯着他手中的青铜令牌,瞬间变了脸色,猛然将身子趴在桌子上,将令牌看了个仔细,又伸手拿过去看了片刻,才后退一步,拱手作揖说:“不知贵客驾到,有失远迎,小老儿这就将银两补上。”

    说完,吩咐伙计拿出一千两银子的银票放在赵俊生的面前说:“贵客请看,这银两可满意。”

    赵俊生伸手接过银票,站起身说:“掌柜的既然知道规矩行情,我也不逼你,你给多少,我拿多少。”说完,带着苏桐转身下楼,出了保德堂。

    苏桐沉默无声的跟着他的背后,她早先卖给药铺的紫灵芝,赵俊生来找,便是价值一千两银子,她来卖时便只值三十两银,这便是穷人受到的对待。

    一千两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多最大张的银票。若她早先哪怕卖上五百两,苏家的境遇也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最起码,她不会发生差点被狼吃了的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