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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秘书应道:“是,书记。”他“刷刷刷”立马在笔记本上记下来。

    “今天没白来。”林三柱总结道,“如果我们今天没来打篮球,就没法领到免费的头巾,没领到免费的头巾,以后想买的话就得花钱。小铄,你说今天这事告诉我们啥道理?”

    封景铄顺着林三柱的思路,想了会儿,“莫非是——我们要经常打篮球?”

    林三柱哼了两声,“你啊,只看到了表面,没有发觉出它的本质。”

    封景铄嘴角抽了抽,这事还能上升到本质层面?

    林三柱条理清晰道:“第一,为啥只有我们俩人和篮球队的人一块打篮球了?第二,为啥篮球队的人没有领到头巾?”很快,他给出了答案:“有些人丧失了玩耍的能力,他们不会把精力放到玩上,自然也就没有打篮球的想法;至于篮球队的那伙人,他们因为没有对打篮球上心,所以失去了领头巾的机会。”

    封景铄:“……”这个道理对他来说有点……意外。

    讲完道理后,林三柱又带着封景铄去了后面的实验大楼。他用一个树枝翻了翻垃圾池里的袋子,发现里面的试剂瓶没有一个是完整的,残存的黄绿色液体黏在碎片上。

    他遗憾道:“唉,啥也没有。”

    林三柱之前挑的虽然是残次品——有些破了个口子,有些缺了一角,但都是没用过的,拿回家煮沸杀菌后就能用,而这些用过的试剂瓶,林三柱是不敢碰的,更别说拿回家了。

    邻近中午的时候,林三柱和封景铄赶回了家。

    家里换了个模样。

    门口左手边是吃饭的地方,墙上钉着木板,木板上放着瓶瓶罐罐,靠墙的地方放桌案,切菜吃饭都在这块。门口右手边是杂物架,挨着墙根,一共五层,原先放在床底下的东西都挪到这里来,比如铁盒。

    原先靠墙的木板床不见了,屋中间多出来一块靛蓝色碎花帘子,帘子后面是靠墙并排的四张床,床挨着床,上面铺着条纹床单。床头上有一排钩子,用来挂衣服。

    大屋被这么一收拾,亮堂了不少,外头的阳光照进来,连泥土地也变得顺眼起来。

    林秋阳找来三块石头放在灶房旁边,然后摆成u字形状,他把方格铁架搭在石头上,左右两块石头中间放木柴。点着火后,木柴烧起来,红彤彤的火焰往上窜。

    他把白菜摆在上面,一片一片,绿叶白心,红色的火苗从黑色铁方格里冒出来,三种颜色混在一起,煞是好看。

    林秋阳拿着毛刷,蘸一把酱,接着把白菜叶翻一翻。用不了很长时间,香喷喷的烤白菜叶做好了。

    另一边,在灶房里,林青莱往锅里刷上一层油,亮晶晶的冒着小泡,她把面糊往锅里一倒,黄色的糊糊立马摊开,她举起铁锅摇了摇,让面糊均匀布满整个锅,底下的柴火烧得很旺,烤得林青莱的脸有些热。很快,面糊呈现出橘子皮一般的黄色,于是她用筷子把面糊翻了个个儿。

    按照这个方法,林青莱弄了好几个面饼。面饼盛在盘子里,散发出阵阵香味。她把林秋阳弄好的白菜叶摆在面饼旁边,然后又添上了一碟切成丝状的咸菜条。

    林秋阳把馒头摆在铁方格上面,红色的火窜地很高,直直往馒头上扑,黄面馒头烤成金色后,他便一个个盛到大海碗里。

    五个人中午的饭便是这些。

    林三柱洗完手,抓了一个烤馒头,他把馒头撕成块,放在面饼里,又夹上一块白菜叶,塞上一筷子咸菜丝,一起卷起来后,一大口下去,饿扁了的肚子立马得到了解救。

    他大口吞咽着,面糊的米香,馒头的烤香,白色的菜香,咸菜丝的咸香,各种味道混在一起,味道极好。

    老林家的气氛不太好,原先三房在的时候,其他几房都在一个阵营,一块拉呱的时候,不是说林三柱就是说林青莱,大家的攻击对象都在三房那里。现在林三柱和林青莱搬走了,老林家有些乱套了。

    第19章

    老林家占了挺大一块地方,林爷爷和林奶奶在屋里坐着。

    林奶奶嘀嘀咕咕说:“老三这些天咋没动静呢?不会饿死了吧?”她记得上次老三要粮食还是半个月以前呢,“老三那性子,不是个会过日子的,还有他那个闺女,花钱大手大脚,上次给老三的那两袋粮食,数数日子,应该吃完了啊……”

    林爷爷吧嗒吧嗒抽了一口旱烟,咧嘴笑道:“咋了?老三不跟你要粮食——你难受了?”

    林奶奶斜了林爷爷一眼,“呸呸呸!我难受啥?他不跟我要粮食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她问起老三这事,不过是奇怪而已,可不是因为难受。更何况老三一家子少要点粮食,老五和芸丫头就能多吃点,她心里一万个同意。

    林爷爷嘁了一声,“那你念叨老三干啥?”林爷爷不像林奶奶一样偏心眼,他呢,尽量一碗水端平。

    林奶奶没好气说:“咋了?你还护上了?不就是给了你一张电影票吗,有啥了不起的,我宝贝孙女还在省报上发了文章呢,他林三柱比的了?”林奶奶越说越来气,“一张电影票就把你收买了,你立场可——真坚定!我鄙视你!”

    林爷爷突然板起脸,严肃道:“我,林树根,十八代贫民,背景上干干净净,政治上清清白白,立场更不用说了,农民阶级和工人阶级永远是一家,我永远跟着组织走。”

    林奶奶翻了个白眼,无语道:“林树根,这话你都说了大半辈子了,咋没完没了的呢?我都记住了。”想当初,她就是被林树根这段话欺骗了,她原以为林树根是个有点文化的人咧,等嫁过来一看,哎呦,大字不识一个,水平还不如她呢。

    林爷爷又吧嗒吧嗒抽了一口旱烟,“你别小瞧这段话,它的本事大着呢。”

    前些年,林爷爷见人就说这句话,生怕别人不知道。老林家一般情况下,林奶奶说了算,在大事上,还是林爷爷做主。

    在这个年代,农民是顶顶光荣的身份,虽然穷,但安全。

    林奶奶挪了下腿,让自个儿脸朝向林爷爷,“我跟你说老三的事呢,你说这个干啥?我看你就是拿人家手短——”

    林爷爷反驳说,“老三是我儿子,他拿电影票孝敬我是应该的,啥叫拿人家手短?你这老婆子,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他用烟杆敲了一下桌子,“老三当时可问你要不要了,你说不要,我两只耳朵都听见了,现在翻旧账,我不认哈。”

    林三柱和电影院卖瓜子的小伙子关系挺好,小伙子经常帮他抢票。那段时间大队放电影的机器坏了,他见林爷爷和林奶奶都很想看电影,正好他手上有票,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林爷爷就纳闷了,这芝麻烂谷子的事,林奶奶咋记得这么清楚呢。

    林奶奶被气得说不出来话了,她猛地站起来,甩了甩膀子,“我不跟你说了。”她要找她老姐妹聊天。

    林爷爷一眼就看透了林奶奶的小心思,他摇摇头,他这个老婆子好面子不说,还口是心非,老三好不容易送回东西了,偏偏嘴硬说不要,唉,这别扭的性子,看样子只有他能忍受得了喽。

    林奶奶出门后,火气立马长翅膀飞了,她挽着老姐妹的胳膊,嘴里跟烧开的水壶一样,不停地冒白气。

    “老五前几天跟我说,要考工农兵大学,哎哟哟,工农兵大学哩!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啊。”

    林奶奶揉了下自己的胸口,矫揉造作说:“不过,我愁啊。”

    有个老姐妹比较憨厚,她咧嘴道:“你愁啥?五柱这么争气,给你考大学,你还有啥愁的?要五柱是我儿子,我不乐死才怪。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看等五柱考上大学,你的好日子就来咯。”

    林奶奶顺着这话说道:“说是这么说的没错,但上学得花钱啊!小学五年、初中两年、高中两年,这数数……一共九年,我听说大学花销更大咧!唉,五柱要是城里人,说不定早早上学了,可惜他生在了老林家……”

    有人嗤笑了一声,“你啊,老说五柱干啥?说点别的吧,我这几天咋没见着三柱?他干啥去了?”她可看不惯林奶奶暗戳戳显摆的样子。

    林奶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老三干啥?给她丢脸的玩意儿。

    “是啊,老三干啥去了?感觉好些天没见着他了,难不成又去看电影了?”憨憨的老姐妹放下鞋垫,“队里没了他,我心里空落落的,原先下工后还能看会儿戏,现在三柱不在,我胃口都小了不少。”

    林奶奶:“……”你胃口啥时候小过!

    第20章

    “野娃!”黑娃叫住林秋阳,他身后背着一个大篓子,里面装着树枝。

    黑娃吸了一口鼻涕,使劲把带子往前紧了紧,开口说,“你爹和你姐是不是让你养活他们?”

    林秋阳愣住了,“没有呀。”

    黑娃撇了下嘴,“你干嘛替他们说话?我奶说了,你爹和你姐就是咱们生产队的蛀虫,没有一点劳动精神,可怜你小小年纪,就要干这些活……”

    林秋阳板着脸,反驳说:“我爸和我姐才不是蛀虫呢!”他爸在公社干活,他姐会修东西,整个生产队都没有比得上他爸和他姐的人。

    黑娃翻了个白眼,“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正巧林三柱出来消化食,他背着手,走上前去,挑眉问:“啥实话?说来我听听。”

    黑娃脸上挂着的得意立马没了,他吞吞吐吐说,“没啥,你听错了。”

    林三柱可不打算放过黑娃,“同桌,几天不见,你胆子肥了不少啊,竟敢来我家找茬!”他上前弹了弹黑娃的绒线帽,“你这帽子不错,正好我没有,你摘下来给我吧。”

    林三柱完全没了上班时候的正经劲儿,他现在这模样,活脱脱一个二流子。

    这顶绒线帽是他奶给他织的,他可不舍得,“我不!”黑娃破罐子破摔,“我奶说得对,你是个没本事的男人,除了会抢小孩东西外,啥都不行,上次你抢我书包的事,我……我奶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会打败你!”

    林三柱乐了,一个小毛孩说要打败他,呵,可笑。

    见林三柱轻视自己,黑娃觉得自己脸上没面子,“我,这么小的人就知道干活,而你,这么大的人还不知道下地,你不觉得丢人吗?怪不得你媳妇跑了呢,如果我是你媳妇,我也跑!”

    林秋阳听到黑娃说他妈,心里有些紧张,他怕林三柱想起他妈跟别人跑的事,因为他不是林三柱的亲儿子。

    林三柱歪了歪嘴,“你要是我媳妇,我还看不上呢?就你这模样,黑不溜秋的,跟个煤炭似的,我看你啊,够呛能找到对象!至于干不干活的事,我可要好好跟你说一说,你们家一共四个男娃,为啥你出来干活、他们不出来干活?这大冬天的,放眼咱们生产队,谁家小孩还出来捡树枝?你奶不是最向着你吗,干嘛让你干这些活?”

    他用脚蹬了蹬猪屁.股,哎呦,挺有弹性的,他继续说:“你看我们家,我妈最疼老五,他啥时候干过活了?要我说,你奶根本不疼你,她啊,就是想让你多干活,养活她。”

    黑娃脑瓜子有点糊涂了,他攥着背篓的带子,回想起以前的事来,他好像是几个兄弟里干活最多的人,但他不想向林三柱低头,“我奶说了,兄弟之间要互帮互助,我多干一点不吃亏。”

    林三柱手插裤口袋,“行叭,既然你这样想,我就没啥好说的了,不过看在你是我同桌的份上,我提醒你一下,你那几个兄弟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用着你的时候,嘴巴跟抹了蜜一样,用不着你的时候,嘴巴跟抹了屎一样,和我四弟一个德行。”

    黑娃不知道想到了啥,扁了扁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林三柱见形势不对,立马后退了三步,“呦呦呦,我还没发力呢,你咋就哭上了呢?”我这……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啊。

    黑娃扔下篓子,一把抱住林三柱的腿,哇哇大哭起来,鼻涕泡一个接着一个,林三柱嫌弃地不要不要的,要不是黑娃哭的太厉害,他都以为这是黑娃新想出来的整人的法子。

    林秋阳瞪大了眼睛,这变化也太快了吧,刚才还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现在咋变成了小可怜?他摸摸自己的小脑袋瓜,心想他爸真厉害,他要向他爸学习。

    因为放假,林三柱下午没去公社,他躺在床上,跟封景铄一块唱rap。

    他两只腿叠在一起,脑袋枕着手臂,“小铄,你这歌虽然不好听,但唱着带劲儿,跟骂人一样,要是说的快一点,对方连词都听不清楚,说不定连自己被骂了都听不出来,嘿嘿。”

    封景铄:“……”

    他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嗬,有点肌肉了,他转头问林三柱,“这里有车吗?”

    林三柱从床上坐起来,“啥车?自行车吗?自行车的话,咱家没有,老屋那边有一辆。”

    封景铄摇头,“除了自行车,还有其他车吗?”

    林三柱想了会儿,“大队那边有拖拉机,不过你问这个干啥?难不成你想——逃跑?”

    封景铄:“……”

    第21章

    大队在山区,路啊,跟羊肠子一样,又细又长,大路数起来只有一条,拖拉机在上面轰隆隆驶过,屁股后面喷着黑烟。社员见到拖拉机后,纷纷行注目礼,整齐划一。

    拖拉机在这个年代属于珍贵资产,其中手扶拖拉机是检验一个生产队是否富有的标志。第十三生产队没有,隔壁的第十四生产队有一个。

    现在这个情况是,谁有拖拉机谁就是大爷,第十五生产队因为弄了个烧砖窑,运石拉土的事不少,他们每次跟第十四生产队借拖拉机,都低三下四的跟孙子一样。

    开拖拉机的一般是生产队长家的兄弟孩子,或者是大队干部的亲戚,一般人没有资格开拖拉机,所以封景铄想开车的打算是落空了。

    林三柱往嘴里扔了个酸果儿,整张脸皱成包子,他龇牙咧嘴说:“小铄,运输公司有车,汽车、卡车,他们运一趟货,工资是我的两倍。你知道周老头周木匠吗?他儿子周小海退役后就在运输公司上班,身上穿皮夹克,脚上蹬牛皮靴,可时髦了。”

    林三柱又往嘴里塞了个酸果儿,他想象了一下自己穿皮夹克的模样,酸溜溜说:“我穿起来肯定比周小海好看。”

    封景铄:“……”这是重点吗?

    ……

    “莱子,你咋来了呢?你爸呢?”林斧头摘下瓜皮帽,走到林青莱跟前儿,“你不会又要找宋端理那个小子吧?莱子,叔跟你说哈,那小子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你爸之前可告诉过我,不要让你靠近宋端理,所以莱子,你别找他了,赶快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