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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未遥的奶奶育有两女一子,小女儿呱呱坠地之时,丈夫因急病去世,因而她在儿女叁人中,尤其偏爱从未得到过父爱的小女儿。

    那时家里条件不行,一家四口衣食住行紧巴巴的,实在供不起两个孩子读书,大女儿比二儿子成绩要好得多,理所应当的,余致伟成为了被放弃的那一个,提早步入社会赚钱补贴家用。

    奶奶心中有愧,这些年,极少插手傅未遥一家的事,和照顾她的阿姨一起住在修缮过的老房子里,偶尔会去小姑姑家待上一段时间。

    她对少时离家读书的大姑姑总是不咸不淡,年年住不了个把月就念叨着无聊要回家,说饮食不合,说气候不适,连“院长妈妈”的称呼都挽留不了她,这回倒是奇怪,一直不提回小姑姑那里,倒像是做好了长住的打算。

    虽然老爸让她别管奶奶的事,可临回A市之前,傅未遥还是敲响了奶奶的房门。

    旁敲侧击自己要回A市,奶奶都不接她的话茬,最后在她要回酒店之时,奶奶又叫住她,从衣柜里层摸出个红色塑料袋,颤颤巍巍地解开,露出里面用纸巾仔细包裹的两个平安符。

    她连塑料袋一起塞到傅未遥手里,道:“是那天你姑姑带我去寺里烧香时求的,你和哥哥一人一个。”

    末了又嘱咐:“别忘记给他!”

    老人家爱收集塑料袋,展开后,某某超市的图纹已模糊不堪,傅未遥既然答应过奶奶,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傅未远。

    那场意外车祸,副驾车门变形严重,傅未远的腿虽然保住了,但经过长时间的复健之后,走起路来仍能看出来和常人有些微的不一样,他因为母亲保护他而去世本就不爱说话,后面辗转多地也未能治好腿伤后更是沉默寡言。

    慢慢地,将自己锁在房门里,几乎彻底斩断与外界的联系。

    余致伟想过很多办法,业界有名的心理医生,国内国外的医学专家,亲戚朋友轮番上阵,最后只换来一句,“我没事,只是想静静。”

    他要静,可以,只要不再轻生,一切都好说。

    余致伟将整个叁楼重新改造成仅供一人居住的格局,甚至还有专门存放日用品零食以及颜料画笔的超市,有专人会按时上楼补给。

    家里其他人只有在傅未远愿意下楼时才有机会见他一面,比如节假日,他会露个面,坐下来吃顿饭,比如午夜,他偶尔会起来偷偷煮泡面。

    傅未遥知道哥哥并未像爸爸担心的那样与社会脱节,他爱画,油画,水粉,工笔,是每个老师教过之后都会夸赞有天赋的水平。

    那么,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画,都去了哪呢?最初发现哥哥会在深夜避开人外出的也是她,家里监控无处不在,老爸不说,自然是默许他的行为,一家叁口,默契地都没提起过这件事。

    随着网络时代到来,傅未远需要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收寄快递越来越多,电脑配置越来越高,傅未遥无意中还看见过他在某某绘画论坛上接稿。

    如果比起在云阳工作,这样的生活更能让他快乐的话,也没什么不好。

    傅未远听到脚步声便知道是她,他现在如同废人,除了妹妹,还会有谁会来看他?

    照常打开电脑页面,论坛里某个热帖挂在首页,点赞跟帖无数。

    左上角发帖人显示的是他的头像,热赞是个字母数字乱序组成的ID。

    傅未遥瞟了眼,心虚地低下头,将平安符连同包装袋放到桌上,装作没有看见界面,传话:“奶奶给你求的,让你随身带着。”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你没必要这样。”

    “我哪样了?”她停下脚步,嘴硬道。

    论坛风格独特,光是邀请码就费了她一番功夫,好不容易买来个账号,看到哥哥的画褒贬不一,嘲讽贬低的话格外难听,甚至还有让他以后别再动笔的,傅未遥哪能忍得了,直接开价,说要买。

    输入时一激动,价格多按了个零,倒也不是付不起,只是本就高于之前论坛里约稿接稿的均价,又加个零,开价如此离谱,才会引来众人围观。

    极轻的叹气,傅未远沉声道:“别乱花钱。”

    交易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傅未遥不懂,没有哪条法律法规说亲人之间不能购买画作的,她觉得哥哥的画好,值得那么高的价格,愿意为才华买单,怎么就是乱花钱了?

    再说,她昂着头,“我有钱。”

    不说别的,兄妹二人都有张母亲生前给办的银行卡,父亲定期会往里面转生活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账户余额极为可观,买画绰绰有余。

    傅未远轻轻摇头,无聊尝试的新风格,他只是想看看众人的评价,傅未遥一句回复让之后的跟帖都变了意味,愿意交流画作的人少,咋舌高价的人多,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况且,她有钱,花在自己身上多好,何必浪费在他的练手之作上。

    良久,傅未远在她面前,一键点击删帖,确定之后,长达几十页的讨论归零。

    他关上电脑,最后重复道:“别任性,账号注销!”

    这是今年以来,哥哥跟她说过的话,字数最多的一次。

    结果呢,竟然是说她任性?她任性吗?

    傅未遥想说,我乐意。

    她想说,你合作的画廊我都认识,真要坐实任性,哪天买它十幅八幅挂在墙上慢慢看。

    她想说,想反驳的话有很多。

    最后通通没有说出口,只有关门时的大力泄露出一丝不快。

    蔚湖山庄通往主干道的路只有一条,转角,闪烁的远光灯照见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她不会认错,深更半夜往公交站走的,除了余童童的家教老师,还能有谁?

    停车,放下车窗,傅未遥深深呼吸,再开口怒气仍未消散,

    “程砚洲,上来!”

    语气不善,仿佛下一句要说,不上来就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