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将大夫诊脉的丝线缠在云曦手腕上,朝外道:“大夫,开始诊脉吧。”
大夫掀袍在桌旁如老僧坐定一般,闭上眼睛开始悬丝诊脉,房间里静悄悄的,秋灵和秋葵均紧张的看着大夫。
几息过后,大夫睁开了眼睛,云风和秦氏也已经走了出来,见他号脉结束,云风道:“不知小女身体如何?”
大夫面色凝重,摇了摇头:“回相爷的话,小姐的脉虚弱且凌乱,此病刁钻且凶横,实为不妥啊。”
云风面色也凝重了几分:“那可如何是好?”
大夫沉默了一瞬,道:“依照眼下的情况来看,小姐可能需要针灸治疗。”
云风眉间折痕更重:“针灸?”
秋灵和秋葵也是一阵惊诧
秋葵激动道:“老爷使不得啊!小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如此这般,日后定会被她人诟病的”
针灸就象征着大夫需要跟病人近距离接触,对未出阁女子的名声影响很不好,云风自然也考虑到了这点,因此他并不是很赞同。
秦氏适时的站出来,一派慈母做派,苦口婆心道:“老爷,什么重要也不如曦儿身体重要啊”
秋葵有点着急,没注意到身份差距便已脱口而出:“不能啊老爷!”
秦氏的脸霎时冷凝下来,她冷斥道:“大胆奴婢!什么时候相府轮到你一个贱婢做主了!”
虽然她语句粗鄙,但是秋葵确实是有些不知分寸了,是以,云风并没开口呵斥秦氏。
秋葵登时惊醒,跪在地上磕头道:“奴婢该死!是奴婢逾越了!求老爷夫人开恩!可小姐她真的不能…”
秦氏见她还敢提这事,脸色更差,喊道:“跟在小姐身边果然是把你们一个个的奴婢养得不知天高地厚了!我可不是性情单纯的曦儿!来人,将这个不懂尊卑的死奴婢拖下去发卖了!”
秋灵大惊失色,可一向不擅长说话的她,也找不到什么话来为秋葵辩驳,只得跪在地上道:“求老爷夫人饶了秋葵,她不是有意的!”
秋葵:“奴婢没有,老爷夫人饶命啊!”
守在门外的仆人立刻就要进来捉拿秋葵
不料
云曦有几分虚弱的声音从纱帘后传来
“住手,母亲…若是我手下的丫鬟又惹您生气了,曦儿在此。为她们向您赔罪,只是曦儿用惯了她们两个,忽然换个丫鬟怕是照顾不好曦儿的饮食起居,再加上曦儿大病未愈,若是换了个手生的奴才,怕是会病情加重。”
云风一直便不是很喜秦氏这种小题大做的当家主母做派,偌大丞相府,她这样子实在不是很体面。
是以,他思考了半晌道:“曦儿所言,也有道理。”
秦氏心里将忽然冒出来搅局的云曦骂了千万遍,同时心里也有一丝警觉,云曦这个时候醒过来也许并不是巧合,她的这个病说不准有蹊跷。
她淡淡看了一眼一旁尽量减少存在感的大夫,随即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移开了视线
“老爷,我们院子里的奴才哪个不比这个以下犯上的奴婢好?你看她现在敢对我吼,来日就该把您和曦儿踩在脚下了!”
“母亲未免太过言过其实了,秋葵不过一介丫鬟,又怎么能爬到父亲头上放肆?但秋葵不懂事冒犯了母亲是事实,该罚还是得罚,就罚秋葵你为本小姐亲手洗两个月的衣物吧,如此罚也罚了,母亲以为如何?”
云风不说话,秦氏恨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痛,但云曦把她的后路堵死了,她除了答应别无他法。
潜台词就是:你非要说我的丫鬟冒犯了你,那我就给你一个说法,罚也罚了你还要怎么样的话就有点咄咄逼人了
云风对她不满意的地方,她也一清二楚,因此她只能顺坡下驴,狠狠瞪了一眼那几个动作太‘慢’的家仆,牵强的扯出一个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看在小姐为你说话份上饶了你个狗奴才,日后可要好好伺候小姐,报答恩情,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秋葵心中一暖,看了一眼床榻的方向赶紧磕头道:“奴婢谢谢老爷、谢谢夫人、谢谢小姐!”
云风俯视着她:“起来吧”
秋葵在秋灵的搀扶下站起身子,脸蛋上还挂着浅浅泪痕。
云风朝床榻上的云曦道:“曦儿,大夫说你这病刁钻凶狠需要针灸治疗,看你自己意愿。”
云曦浑身冒冷汗,有些难受的动了动身子,闻言有些想笑,不过是个银针改变脉象给外人造成一种重病的假象,居然被这庸医检查出来什么病症刁钻还需针灸?
有两个可能性,一,这个大夫学艺不精,确实诊出自己的脉象是一种凶横的疾病,第二,这个大夫什么也诊不出来,但他有目的。
秦氏带来的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如此,就先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吧。
“父亲,你们出去吧,让大夫为曦儿针灸,什么好名声也不如身体康健来得重要。”
云风沉吟片刻,道:“好,为父就在门外,有什么事就叫下人”
云曦应道:“谢过父亲。”
秋葵满脸欲言又止,为了避免她再说话惹来杀身之祸,秋灵拽了拽她的手用唇语道:“相信小姐自己的选择。”
秋葵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秋灵往门外走了
卧房的门被关起来,云风和秦氏等人就守在门口,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就在秋灵和秋葵两人都面朝着房内快要望眼欲穿的时候,房间里终于有了一点声音,紧接着房门被打开了来
大夫已经收拾好了医药箱走出门来,拱手道:“相爷,夫人,药方草民已经开在桌上了,只要按照此药方煎药,一日三次,饭前饮下,不出半月,病就会好起来的。”
秦氏唇角微不可见一勾
云风颔首:“麻烦大夫了,来人,送大夫去账房领酬劳,领完送大夫出府。”
一个下人应道:“是,老爷。”
秋葵和秋灵老老实实立在房门口,云风看了一眼帘幔掩映的雕花大床,复看向秋葵,道:“好好照顾小姐,若有一丝差错,本相唯你们两是问。”
秋葵两人赶紧拂身:“奴婢遵命。”
云风转身,朝院外走,边走边朝秦氏道:“回主院吧。”
“奴婢们恭送相爷,夫人。”
待秋灵和秋葵回到房间之时,便见床上的云曦已经坐起了身,唇角挂着两条明显的血线。
秋灵吓了一跳,惊叫出声:“小姐?!”
秋葵也是面上一慌,腿脚一软:“小姐…”
她余下的话被云曦伸出的手堵在了喉间,云曦抬起手背拭去了唇角的血线,咬了咬唇:“秦氏这个老女人果然不安好心。”
秋灵瞬间明白了,嘴唇发颤:“小姐…你是说那大夫和夫人是一伙的?”
这件事已经不需要云曦回答了,秋葵入府也有些年头了,秦氏的手段她比初来乍到的云曦和秋灵清楚很多。
秋葵有些崩溃:“夫人她…她怎么敢?公然谋害小姐,相爷会饶过她吗!”
秋灵冷静许多,道:“有什么饶不饶过的,小姐若死了,所有过错往那大夫身上一推,便足矣,碍得着丞相府主母何事,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制住了那大夫,这样的后果那大夫并非想不到。”
“秋灵你说得对…那大夫一定有什么把柄被夫人捏在手里”
秋葵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中发凉,秋灵所说不无道理,喃喃道:“没想到…夫人依旧不肯放过小姐。”
云曦眯了眯眸:“不,你错了秋葵,她不是依旧不肯放过我们,而是现在的我,她一定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