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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苏奕给关押在守备府的大牢中。

    据看守说, 子时的时候,牢房外响起怪异的叫声,出来查看的狱卒张望之中, 看到墙头上有道影子一闪而过。

    那不是人。

    起初以为是猫, 或者黄皮子之类……但体型又比那些大很多,后来窸窸窣窣一阵响动,月光下,院子中央出现一只尖儿长尾的动物。

    它不怕人, 步伐缓慢从容地往前走过来,反而是门口的众人吓得连连倒退。

    那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狐狸。

    虞山上一直有狐狸, 但它们绝少进城。

    如今这只却不知从何处而来, 又是怎么正好出现在守备府的。

    狱卒跟官兵们都惊动了, 有大胆的便凑上前要细看。

    就在众人跟狐狸面面相觑的时候,牢房中响起一声惨烈的尖叫。

    几个出来看热闹的狱卒吓了一跳, 赶紧往回跑, 循着声音来到了苏奕的牢房。

    当看到面前的情形之时,众人吓得惨叫, 有胆小的直接晕了过去。

    苏奕犯了死罪,这些狱卒心里也厌恶他的行径, 他要不是守备之子,这些人只怕要用点手段折磨一番,但毕竟苏克人在还,他们也不敢对守备公子下手。

    而苏奕死到临头也并不见什么惧怕畏缩的神情,他是冷血到极致的了,坦然的像是什么都没做过, 或者是做尽了恶事而丝毫不在乎。

    想到少杭府给搅乱的这些日子, 以及夏知县的死, 私底下狱卒们悄声谈论:“只是砍头真是便宜他了……”

    但从现在看来,苏公子是熬不到去砍头了。

    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老鼠,虽然牢房中从来不缺这种小东西,但却从没有今日一样这么多,老鼠平日里都是鬼鬼祟祟的,小心翼翼贴着墙根走动,偷个东西都怕给人瞧见,但现在它们却疯狂的、大张旗鼓而目标明确地向着一处冲来。

    它们扑向的目标是苏公子。

    起初一只两只的时候苏奕大概没当回事,还不耐烦地伸手挥开,甚至想要踩死几只做消遣。

    但很快他发现事情已经失了控,小小地利齿咬碎了皮肉,腿上,手臂,甚至脸上,无处不在!

    苏公子无法忍受地惨叫起来。

    等外头的狱卒们给惊动了跑进来的时候,牢房中的苏公子已经变成了一个面目全非的血肉模糊的、不知还能不能称作“人”的东西。

    最可怕的是那些老鼠并没有因此离开,它们发疯地唧唧喳喳地扑在那堆肉上,用尖利的小爪子以及牙齿,畅快地食肉饮血,这像是一场恐怖的凌迟的盛宴,而在鼠类为刽子手的角色狂欢的时候,盛宴的对象还没有立刻死去。

    当初他用尽手段残杀府内那些猫猫狗狗,乃至在山林中肆虐生灵,最后将手伸到了无辜的少女们的时候,他大概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猎物”或者“食物”。

    他闭不上的眼睛已经完全给血色覆盖,他感觉自己像是那年他捉到的堂姐的那只猫,起初它一点儿也没设防,只要他一招手它就蠢头蠢脑地跑了过来,后来被他绑住,它才意识到什么似的拼命地在他手心挣扎,却已经晚了。

    看着流血,看到生命活生生在手中消失,那时候他只觉着无比的兴奋跟快意。

    也许现在是还账的时候。

    苏守备闻讯赶来,场面已经无法收拾,也不能形容。

    甚至惨不忍睹。

    守备大人双眼发黑,勉强出了牢门,他咬牙切齿,痛不欲生。

    他本来已经安排了人手,想要找机会用偷梁换柱的法子把苏奕救出去:比如找一个死囚,砍死再弄的面目全非认不出本色,然后嫁祸给邓主簿也好,孙家也好,甚至王翰林也罢。

    这不算难,毕竟这还是他的地盘,只要他打死不认,又有谁耐他何。

    但现在已经晚了,虽然真的“面目全非”。

    也许从那面令牌出现、不……从那三个太学生出现在少杭府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一切。

    古怪的叫声从院中传来,又像是诡异的笑。

    在场的众人抬头,却见那只狐狸站在庭院中,扭头望着众人,它张开嘴,森白的牙齿在月光下闪烁,像是在明目张胆地讥笑。

    然后几个起落,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还不算完。

    次日,京城大理寺来人,一是要押解苏奕上京——这个步骤如今可以免了。

    另外一件事,是要带苏守备进京,关于夏思醒遇害之事,刑部跟大理寺联手复审。

    苏守备的反应非常的平静,平静到近乎木然。

    他只淡淡地叫几位大人稍等片刻,然后入内堂收拾。

    京城来的几个人才等了半刻钟不到,里头便有女子的惊呼声,他们冲入内宅才发现,苏守备竟是用一把剑自尽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虞山脚下。

    王翰林正在教导夏怀安练字,小家伙极为聪慧乖巧,王翰林看着这孩子,像是又回到了当年教导孙女读书习字时候的情形,心里微酸,眼眶湿润。

    同报信的仆人到了外间,仆人详尽地说了苏公子是如何经受了非人的折磨而死——而在少杭府百姓们口中,是狐狸郎君因为怒他败坏自己的名誉并且杀害狐子狐孙所以降下了惩罚。

    等听完了守备自杀之后,王翰林久久都没有说话。

    最终他摆摆手,仍旧回书房去了。

    里间,夏怀安提着笔抬头:“爷爷,你怎么了,你是哭了吗?”

    王翰林长长地吁了口气,摸着他的头道:“没有,爷爷没哭。爷爷……是高兴呢。”

    “爷爷为什么高兴?”

    “没什么……”王翰林答了这句,想了半晌,他的脸上浮出一点朦胧而释然的笑意:“或者是、毕竟还有天意。”

    门外仆人来报:“老爷,外头来了一个人,自称是……什么太医。”

    王翰林一惊:“太医?”他拧眉想想,低头又看向夏怀安,忽然震惊:“快,快请进来!”

    李夫人正在跟厨下商议如何从饮食上调理老先生的身体,听说了消息赶忙从内宅奔了出来。

    堂下,京内的太医正在给夏怀安诊脉,王学士不时同他低语。

    终于,太医抬头,神色是镇静带些笑意的:“小公子的情形我已经知道了,虽不敢说十足把握,但针灸加上药食调补,最早月余就可见效用。”

    李夫人的眼泪瞬间如同泉涌,上前一把抱住了怀安,差点哭出声。

    此时她还以为太医是王翰林派人请来的,但不管如何,怀安有救了!她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大石终于卸下了。

    王翰林同太医走到旁边:“莫非,是瑞王殿下……”

    太医含笑道:“到底是老大人您,殿下特叫人把下官从太医院调到此处,命下官务必看护好小公子跟老大人。”

    他可是御医,出差还是头一回!

    王翰林虽然猜到是瑞王的手笔,但他清楚这绝并不是自己的脸面。

    但是回头看看喜极而泣的两母子,到底是谁又有什么重要呢,他们会活着,会好好的活下去。

    眼眶也有些湿润。

    而就在赵景藩于虞山庄院跟王翰林说话的时候,回皇都的马车上,无奇连连咳嗽数声。

    林森问:“是不是昨晚忙了一宿,太过劳累,还是不小心着了凉?”

    无奇揉揉鼻子,瞥了眼旁边正想入非非的郝三江:“不是着了凉,差点儿掉了魂罢了。”

    林森会意,捂着嘴吃吃地笑,忽然他想起来:“对了,先前郝大哥怎么说你在玩女人?你在玩……”

    “你还提?”无奇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

    林森的脑袋本也是暂时还顶在头上的,如此哪壶不开提哪壶,两罪并罚她可兜不住。

    她的膝盖可金贵的很,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还得靠这个来解围,但她心里发誓,绝不会再干那么丢人的事情。

    不过呢想到赵景藩那张谪仙似的脸,却又觉着跪一跪似乎没什么,权当是拜了哪路神祇了就是!不算丢人!

    被打了一下,林森抱头:“不是我说的,是大哥说的嘛。”

    “谁也不许说了。”无奇简单粗暴地制止了。

    “哦,”林森怏怏地答应,他想起在房门外的小狐狸,猜测着问:“屋内的人真的是那天我们见过的神秘公子?他、他到底是谁?你知道他的身份了吗?”

    无奇当然已经猜到了,但她不敢说。

    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此刻郝三江像是给提醒:“哎呀,春日姑娘虽然知道了我是谁,但我还不知她家住何方,有无婚配呢。”

    无奇跟林森双双将目光转过来,无奇问:“怎么?知道了这些后,你还想三媒六聘派人上门啊?”

    “那是当然,”郝三江兴高采烈:“平平,你不觉着春日姑娘的样貌,品格,很适合当你的大嫂吗?”

    无奇的脑袋嗡地一声:“除非我嫌命长,哥,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要是想平平安安的,就别往那个人身上打主意。”

    “为什么?”郝三江不耻下问。

    无奇翻了个白眼。

    林森替她解围:“郝大哥,那个人啊……不是我们能招惹的起的。”

    郝三江皱眉道:“什么招惹不招惹,我是要娶亲,我保证成了亲绝不亏待她,她说什么我听什么,你怎么说的我跟要玩弄人家姑娘似的?我可不是那种花心风流的人。”

    林森目瞪口呆。

    见没有人再跟自己说话,郝三江又想起此行的目的,当下看向无奇:“对了,我还没教训你呢?那屋子里的女人是谁?”

    无奇很想给他一个嘴巴子:“什么女人!你能不能别再提了!”

    “嗯?”郝三江狐疑地看着她:“长的那么好看的应该是女人吧,不过看你的反应难道那是个男……”

    无奇吼道:“你有完没完?你再说这个,我回头告诉爹娘你欺负我!”

    郝三江眨了眨眼睛,看得出她是认真的,于是当机立断地暂时妥协:“那好我不说了,不过春日姑娘嘛……”

    无奇跟林森很默契地把头各自转开,任凭他自己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去。

    马车疾行了小半天,终于回到了皇都。

    在十字路口,郝三江把林森踢下马车,自己带无奇回府。

    郝家在靠近柳河的紫萝坊,无奇才下马车,门口的仆人们便欢天喜地入内禀告。

    方才路上,无奇跟哥哥约法三章,郝三江不许提在少杭府看见的——尤其是客栈里什么“女人”的事。作为交换,无奇会替他留心春日姑娘的行踪等等,她知道要对付郝三江,就得用投其所好的法子,毕竟打又打不过,为防节外生枝,只能权宜行事。

    郝三江只以为她是因为在外头乱搞而心虚,于是也乐得跟无奇达成他认为的公平协议。

    府内,郝四方等了半天,如今见无奇活蹦乱跳地回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他赶紧拉着无奇上下打量,又连连地问:“好孩子,给人欺负没?受了委屈没?”

    无奇笑道:“爹,我好好的呢,只是太学里怪无聊的,便跟他们出了趟远门,走得急也没来得及跟家里说,你怎么还特意叫哥哥去找我呢?”

    郝四方道:“你还敢说!以后就算再着急也得回个信,太学里来说你跟蔡家林家的那两个不见了,差点儿把我吓死!我还得瞒着不敢告诉你母亲呢。要不然非把她吓病了不可。”

    无奇赶紧奉承:“爹,你可真是想事情周到,多亏了您见机行事!”

    郝四方得意道:“行了吧,以后少叫我操点心就是……对了,我听说你们很快就要二试,成不成可就看这一次了,你可要紧着点,别叫老爹我失望。”

    无奇自信地点头:“知道,这个包在我身上。”

    郝三江被冷落旁边,看着他们父慈子孝一团和乐的,便啧了声:“爹,是我把他揪回来的,你不知道,若不是我他还在外头浪呢。”

    无奇急忙咳嗽。

    郝四方却一巴掌拍在儿子的后脑勺上:“怎么说平平的?你好好地护她回来难道不应该?还敢在这里说嘴,你把那嘴给我闭紧了,要是传到你娘耳朵里去,看我怎么揍你。”

    三江委屈地努着嘴,忍辱负重地答应着,一边嘀咕:“难道我不是亲生的?真是……光打我!”

    郝四方跺脚:“你说什么?”

    三江一溜烟跑出去了。

    郝四方横眉冷对地瞪着三江跑开,再回头面对无奇已经又是慈眉善目了:“别像你哥哥一样不学无术,回头先好好地准备这次二试,要是考中了文学掌故,爹给你再多摆几桌酒席!你要什么就给你买什么!”

    最后又道:“好不容易回来了,去里头看看你娘吧,今晚上在家里好好歇一夜,明儿再去学里不迟。”

    无奇笑着答应,她知道母亲的性子,所以先不去见,只回到自己房中匆匆洗漱过了,换了一身衣裳才出来。

    郝四方的夫人姓阮,却跟郝四方的脾气南辕北辙,她是个内敛温柔的女子,容貌也生得出色,只是常年病病歪歪的,所以很少见客。

    无奇走到里间,跪地行礼,阮夫人招手叫她靠前,摸着她的头打量了会儿,问道:“又闯祸了?”

    “没有!”无奇急忙否认。

    阮夫人笑笑:“这两天你爹躲躲闪闪的,我早看出来了,只是他不告诉我自然怕我操心,所以我也不问,如今你回来了就好,我难道还会追究不成?”

    无奇脸上一热:“娘!”

    阮夫人摩挲着她的脸:“没出事吗?说实话。”

    “有事我还会这么全须全尾的在您跟前?”无奇笑嘻嘻地,靠在夫人怀中撒娇。

    阮夫人抱着她,抿嘴笑道:“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唉……现在想想我倒是有点后悔,不该让你在外头抛头露面,若是扮回了女装,还能在家里同我撒娇做小孩子样,现在可好,都不知道要走到哪一步才算停下。”

    无奇忙道:“娘,我喜欢这样自在,要整天叫我在家里,闷也闷死了。”

    “口没遮拦的,不许说那个字,”阮夫人柔声劝住,又道:“我知道你的心,也罢了,不说这个。先前我听你爹说,你们国子监有个孙胥长杀妻,是你帮着破了案的?”

    无奇怕夫人怪自己多事,便道:“我就多说了几句,没干什么别的,只是那些人太粗心大意了,那么大破绽他们没发现。”

    “不是怪你,只不过那姓孙的毕竟是国子监的人,涉及些人情世故之类,我怕你锋芒太过,因此……”说到这里阮夫人停住了。

    “因此什么?”无奇问。

    “没,该是我多心。”阮夫人微笑着,过了会儿才又说:“你从小就与众不同,早先在南屏老家的时候,就总是打扮的假小子般跟那些孩子们一起玩,你明明是年纪最小的,长的又弱,那些男孩子们居然也都服你,起初你爹让你扮男孩儿,我还是有些不愿意,现在看来倒还是他对了,横竖只要你高高兴兴,平平安安的,我也就放心了。”

    无奇心头热涌,上前抱紧了阮夫人:“娘,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又说傻话,”阮夫人笑着抚过她的背,温声道:“好了,晚上你想吃什么?说出来叫他们做去。”

    这一夜,无奇吃饱了肚子,便回了房,本来想好好把这几天的事儿在脑中理一理,谁知身子才挨着床,已经呼呼大睡了过去,实在是疲乏极了。

    直到次日睡足醒来,吃了早饭,又去辞别夫人要去太学。

    阮夫人已经整理了一个包袱,换洗衣物,以及她爱吃的一些点心,并散碎银子都在里头,让丫鬟拿着给她送出去。

    郝四方亲自叫了车陪同,把无奇送到了国子监门口,也叮嘱了几句,才带人走了。

    无奇提着沉甸甸包袱,神清气爽,谁知才走到半路就给两个同学围住:“无奇你怎么才回来?”

    “怎么了?”

    “你还不赶紧到监丞那里去报到呢,先前说你们无故旷课,要严惩之类的。”

    无奇听了这个,赶紧先奔天策楼去,国子监内的祭酒,丞,主簿等都在此处办公,她到的时候,楼前人来人往,各司其职。

    顾监丞的房中,林森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

    见无奇走进来,他像是得了救星,赶着跟她使眼色。

    顾监丞不在,只有两个主簿文书在旁边忙碌,看见无奇,其中一个撇嘴道:“总算回来了,再失踪个两天,就要向应天府报案了呢。”

    无奇蹭到林森身旁:“怎么了?”

    林森悄悄地道:“事情有点不妙,说咱们不务正业,游山玩水……还说要处分之类的。”

    无奇道:“没这么严重吧?”

    正窃窃私语,顾监丞从外走了进来,瞧见无奇,他便哼了声:“郝无奇,你还知道自己是太学生?”

    无奇急忙上前陪笑行礼:“参见监丞。”

    顾监丞道:“不敢,你大概是仗着令尊的势力,不把这区区的国子监放在眼里了吧?”

    “哪里,学生怎么敢有这种心思。”

    “你若没有,怎么就无端端地误了三天的课程?这里到底是学堂,还是客栈?”

    林森望着无奇,要不是无奇在回来的路上叮嘱叫他别把这几天的经过告诉人,他早就供认不讳了,毕竟所谓缺课也不是他们乐意的,只是不由自主而已。

    其实偶尔也有太学生旷课,但要是时间略长,到底需要报个请假条子,多半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顾监丞有点兴师动众,倒像是有意针对。

    他疾言厉色的:“哼!眼见二试在即,你们两个却如此败坏学风,我已经准备禀告祭酒大人,取消你们这次二试的资格!”

    无奇闻言色变。她倒不是很看重二试,但这对郝四方来说却是极要紧的,忙道歉:“监丞,我们已经知错了!”

    顾监丞哼道:“现在知错已经晚了。若不严惩你们两个,只怕还有更多人效仿。好了,现在给我出去!”

    怏怏地出了天策楼,林森道:“这监丞也太不近人情了,又不是只我们两个旷课。以前也有人这么做过,也不见取消过谁的资格。”

    他嘀咕了这句忽然道:“对了,还有蔡采石呢,怎么没听他提蔡采石?”

    无奇说道:“他好歹比咱们早回来一天,另外……”

    她本来想说蔡采石的哥哥是蔡流风,顾监丞当然要卖几分面子给蔡学士,何况杀鸡给猴看的话,他们两个鸡也是够了的,不用再多一个有背景的。

    林森恨恨地:“不行,我得去找蔡采石!他是不是背叛我们了?也太不够意思了!”

    无奇也皱着眉,她担心郝四方会失望,她可以不把二试放在心上,但不能不把郝四方跟阮夫人放在心上。

    等她反应过来想拦住林森的时候,他早已经撒腿跑了。

    无奇很是无奈,只好先回宿舍再想法子,她只顾低着头出神,过廊下的时候,几乎跟拐弯过来的一个人撞在一起。

    那人及时地稳住身形,眼中透出三分笑意:“是你啊。”

    语声琳琅,清雅动听。

    来者正是蔡流风。

    确切地说,他是跟教琴课的谭先生一起的,方才因要躲闪无奇,他还不忘扶住了谭先生。

    无奇喜出望外:“蔡大哥!”又看向旁边的老者,忙拱手:“先生。”

    谭先生眯起眼睛:“哦,你回来了?”

    无奇低头道:“是。”

    谭先生把她上下瞧了一会:“这两天没看到你在课上睡觉,倒有点不自在。”

    无奇心头微微一动:他记得这么清楚?这、有点不太应该啊。

    谭先生却又摇摇头道:“回来了就好。”嘀咕了这句,谭先生转头对蔡流风道:“我先回去了,你自便吧。”

    蔡流风非常恭敬的:“您请。”

    无奇忙后退半步,恭候谭先生先过,心里还惦记他刚才那句“不自在”,只听旁边蔡流风道:“你已经去见过顾监丞了?”

    无奇振作精神:“是,监丞把我们痛斥一顿。”

    蔡流风抬手示意她走过来,才道:“说来奇怪,我问采石你们怎么无端跑去了少杭府,他只说是去游山玩水,当真如此吗?”

    无奇虽然不愿意跟蔡流风扯谎,但如今只能权益行事:“是,是啊。”

    蔡流风望着她:“我看不是,你们有事瞒着我。”

    这会儿有两个文书经过,看见蔡流风都急忙赶过来行礼,很想跟蔡学士多寒暄几句。

    蔡流风知道此处不宜久留,人一多只怕说话的功夫都没了,当即便领着无奇往左手夹道走去,且走且道:“少杭府最近可不太平,你总不会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吧?”

    这两天,狐狸郎君的真相以及夏知县被害的实情已经传到了京城,刑部跟吏部都得到了地方公文,翰林院本就是文官聚集之地,消息灵通。

    虽然蔡流风并不觉着蔡采石有什么能力去参与此事,但是面前的人却叫他无法忽视。

    夹道之中并没有遇到人,蔡流风在角门处拐入,才进门就嗅到一股奇香扑面而来,正前方却是一个极小的亭子翼然而立。

    “我当初在太学的时候,时常一个人躲到这里来,”蔡流风拾级而上走到亭子内,回头道:“小奇,我知道你跟采石不同,你跟我说实话,少杭府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是不是跟你们有关?”

    无奇正在看院子里盛开的花卉,闻言道:“蔡大哥,您别问了,这件事都过去了,对了,您怎么来太学了?”

    蔡流风见她仍是避而不答,便道:“是采石叫我来的,他说,太学想要取消你跟林森的二试资格,他想叫我来说情。”

    无奇眼前一亮:“蔡大哥!”

    八角亭外,围着的是翠叶玲珑的芍药花,此刻开的正好,大朵紫红色的花炽烈地绽放着,蔡流风在美人靠前负手而立,背后便是这大片的芍药,实在是美轮美奂,美不胜收。

    谁知无奇的感激之词还来不及组织,蔡流风道:“但太学自有规矩,若是每个人都能来说情,那就乱了套了,何况你们又没有正当理由。”

    无奇吃惊:“啊?”

    蔡流风的脸色还是那样清雅温和,但语气却透着不由分说:“你务必想清楚,错过了这次二试,就要等明年了。我知道你的才干,也不想你再白白耽搁一年。”

    无奇口干舌燥:“要是我不肯说,那就无法挽回了吗?”

    蔡流风正在看一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蝴蝶,在一朵很大的芍药花上翩翩舞动,他的心也像是那蝴蝶的翅膀一样上下翻飞。

    蔡采石三个失踪后他立刻得到了消息,只是那时候蔡流风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直到一天一夜过去了三人仍是没回来,他叫人一查才知道,这三个居然已经不在皇都。

    虽然他们三人时不时地会弄些胡闹的把戏,但这还是第一次跑出皇都,且事先哪里都没有知会过,这已经有些反常。

    蔡流风最担心的是蔡采石的安危,弟弟虽然笨,到底是亲生的,又因为格外笨,所以总觉着要多疼爱关照他些,于是便请了柯其淳帮忙找寻。

    而就在柯其淳发现他们出现在少杭府的时候,蔡流风仿佛预感了什么。

    果然,短短的三天内,少杭府再度波澜横生,乃至到现在翻天覆地。

    在蔡采石给带回来后,蔡流风曾经私下里询问过。

    蔡采石向来在他跟前是没什么秘密的,可是这次却嘴严的很,只支支唔唔地说是去玩耍。

    蔡流风一看就知道是去惹祸的,多半还跟夏思醒有关,他是个聪明绝顶而深藏不露的人,心里既然猜中了,便换了询问的法子,果然蔡采石毫不防备地就上了套,言语中流露出一些端倪。

    只是蔡流风还是有些意外的。

    蔡采石几斤几两他很清楚,自己的弟弟别说查案,出去后给人卖了只怕还会替人数钱。那个常跟他厮混在一起的林森嘛,拳脚上是有两下子,但也不是个心细如发的主儿。

    他想到了无奇。

    这几个人很快就要参加太学的二试了,若是通过了,便会被选为文学掌故,在任职期间再考过三经后,就能成为太子舍人,此后一步步升迁。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参加考试,有些格外出色的,也可以由各衙门选职。

    蔡流风就有个私心,他想把无奇留在翰林院。

    但在此之前,他想看看郝无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是不是可用,是否值得信任,尤其是她现在很可能跟那个人有关。

    蔡流风走到无奇身前,手掌向下轻轻在她肩头拍了拍:“小奇,阿淳在少杭府找到你们的时候,目睹你们从涉案的孙家走出来,你还想否认?其实我不必多问你,我叫人去少杭府稍微一查就知道你们在那里做了什么。”

    无奇转过头来:“那你为什么要问我?”

    蔡流风道:“我只是想要你亲口说出来而已。你若有坦诚相告的秉性,我也可以酌情替你开解此事,你可知道……若你过了二试,我可以把你调到翰林院,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我不希望你错过。”

    有那么一瞬间,无奇真的很想把实情和盘托出,可又怕涉及那位殿下,反而会害了蔡流风。

    两人对视的瞬间,她的鼻尖冒出了几滴汗,蔡流风看在眼里,温和地笑道:“我又不是逼供,料想你也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怎么这么紧张?”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却没有递给无奇,只自己握着给她轻轻擦了擦汗。

    帕子擦过脸颊,却带出了一团火热灼烤着人。

    无奇的脸慢慢红了,最难消受美人恩啊,如果蔡流风再这么絮絮善诱一些,只怕她就要招了。

    正在这时侯,院子外有脚步声响,蔡流风缓缓坐直了身子:“怎么?”

    门口处人影一晃,是他的随从,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学士,瑞王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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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本章前三分之一有点高能,小伙伴们留心!

    么么哒,先发两个大肥章,稍后下午再发个一两章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