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一直带着疑惑又担忧的眼色看着她。
黄衫少女突然有些幸福的错觉,将受伤的手递到软塌上男子面前,道:“你看,真的没什么,只是红了一小块而已。擦点白玉烫伤膏就好了。”
男子什么也没说,突然霸道地捉住了她的手腕,夺过她手中的瓷瓶。
她一下子跌坐在软塌上,几乎跌入他的怀中。
第一次,第一次离一个男人如此之近。
她偷偷抬起眼睛看他,看到他英俊的脸,认真的神情,而他的呼吸几乎就在她耳畔。
清凉的药膏缓缓渗入肌肤。
手腕上红肿起来的地方一阵清凉,黄衫少女本已黯淡下去的心突然如春阳般明媚了起来,眼睛水水亮亮的,一张俏脸也明丽起来。
暖日弄医草,灯下为女工。
一向不太喜欢女工的她开始亲手为他缝制衣衫。
静夜里,烛光将她的身影静静投印在墙壁上。
窗外,一轮明月静静俯视着大地。
清晨,她轻轻敲响他房间的门。
“进来。”屋内的人道。
“给你。”她红着脸将昨晚赶出来的一件青衫递给他。
他抬了抬眉毛,疑惑地接过青衫。
“这……”
“没什么,我看西公子没有换洗的衣衫,所以……”她垂下头,脸更红了,“女工不好,西公子不要见笑!”
“多谢孙姑娘费心了。”西念琴答道,顿了顿,“其实打扰孙姑娘和孙大夫这么久了,心里真是过意不去,现在还劳烦姑娘亲手为我缝制衣服。”
她抬头,见他盯着自己,脸又红了,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似乎怕被他看穿自己的心事一般,只别转开脸急急道:“公子该喝药了,我去煎药。”说着急忙走出门去。
厨房里,药炉里的药开始沸腾起来,散发出带着苦味的药香。
春蕊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住,将药炉中的药倒进碗中。
她端着药碗来到男子的房间。
“西公子,喝药了。”
西念琴正呆呆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初升的朝阳从窗口照上他英俊的脸上,他的侧脸好看得近乎完美。
窗外的桃树枝上一只翠色羽毛的鸟正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地叫着。
“哦。”西念琴回过神来,接过了春蕊手中的药碗。
“小心烫。”她的手触碰上了他修长的大手。
她像烫着一样连忙缩回了手。
“打扰孙姑娘多时,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告辞了。”
他的声音从头顶慢慢传来,似乎隔着遥远的空间,冷淡得有些不真实。
春蕊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要走?”她急忙看向他,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寻到一点听错了的证据。
“是啊,承蒙孙大夫和孙姑娘一直以来的照顾,我也该离开了。”西念琴淡淡地笑着,从衣间解下一块玉佩来,“没什么可回报的,这个若孙姑娘不嫌弃,就留下做个纪念吧!”
春蕊接过,呆呆地看着手中那块碧绿通透的美玉,心里一痛,幽幽问:“药王谷里没有什么值得西公子留恋的吗?”
空气里有些令人窒息的沉默。
阳光照在房间的地板上,晨光中,细小的尘埃缓缓浮动。
她看向他,哀怨的眼神,春水一般的眸子,似乎盈盈含泪。
西念琴看着面前这个动人的女子,心中不忍,浅浅一笑,答道:“当然不是。”
“那……”
西念琴笑道:“孙姑娘和孙大夫都很好。”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春蕊盈盈含泪的眸子不依不饶地紧紧盯着面前的男子。
难以掩饰的爱意像潮水一般弥漫在两人之间。
西念琴终于避开了她的目光,低下头,没有回答。
春蕊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只咬了咬嘴唇,道:“好,那我去替公子整理行装。”
一滴清泪从俏丽的脸颊上滑落,滴落进尘埃里。
“其实,”西念琴终于开口了,“其实我有必须离开的理由。”
春蕊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他:“什么理由?”
“其实,我是被仇人追杀而坠崖的,我不想连累姑娘。”西念琴缓缓道。
“我不怕。”春蕊听得他这样说,心中感动,突然鼓起勇气,抓住了他的大手。
西念琴没有回避她的触碰,他低着头,艰难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其实,其实,我还有必须要去找的一个人。”
春蕊似乎有些懂了,她缓缓地放开了他的手。
他在拒绝她。但他不想伤害她。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春蕊静静地问。
他说的那个人就是他在睡梦中喊着名字的那个人。
“很重要。”西念琴缓缓道。
“我明白了。”春蕊静静道,语气平静。
房间里很安静,可以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那,西公子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春蕊问。
“明天。”西念琴答道。
静了静,似乎在消化着空气里传递过来的信息,春蕊胸口起伏,终于叹了口气,朝着面前的男子扬起了一个明媚的笑脸:“好,那我替西公子准备些药材,这样公子路上会用得着的,你的伤还未全好。”雪白芍药花一般的俏丽脸上,两只盈盈的大眼里微微含泪,桃花瓣一般的小嘴微微向上扬起,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看着面前这个有着长长发辫,美目含泪,情意绵绵的,又一直温柔地照顾过自己的美貌少女,西念琴的眼睛亮了亮,心中居然一动。
春蕊将空的药碗端了出去。
西念琴望着她出去的背影,竟然呆了呆。
但他立刻摇了摇头,脑海中浮现出了另一个在梅林中的雪地里弹琴跳舞的女子。
坠崖前,他们在一起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而此时她不知道在哪里,他必须去找她。
他收回自己的目光,咬了咬嘴唇,他不能让自己心软。
她的心意他明白,她是一个好女子。
药柜前,春蕊将配好的一包包药材装进包袱里,包着包着,小手突然在包袱中不动了,肩头轻轻颤抖着,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药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