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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感于心’甘甜是知道的…上古巫祝发明了文字,而这些文字最开始全都是‘有感而发’。见人、见鸟兽、见日月、见山河…见万事万物才有文字,可以说那时任何一个字就是原始的‘符咒’,具有强大的力量。

    后来因为表达的需求、文字的普及,那些古文字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为什么需要学习古文字?也是为了古文字本身具有的强大力量!符咒上、器物上用古文字,念咒时也有用上古音的…至于‘感于心’则是另一种目的了。

    大家都希望能够‘感于心’,但很难抱有这样的期待。

    据说上古时精于文字的巫祝能够单凭文字与文字的组合做到无数的事情——这当然是一种传说了,现在都无法做到的事,巫祝时代就更难以做到了,修仙界也和普通人类社会一样,是一代更比一代强的!

    不存在上古法术反而更强的道理。

    但不可否认,上古时巫祝比较单纯…‘单纯’是好听的说法,实际就是那个时候法术水平低,彼此之间交流少,往往一个部族的巫祝只会一类法术。这就使得他们不能分心,只能钻研一处。

    只能钻研一处对于普通巫祝来说毫无意义,但如果遇到一名正好适合所学天才,那就能产生巨大的作用!

    将一件事做到极致之后是很可怕的。

    学习文字如果能‘感于心’就是文法这一门做到极致的‘试用版’,学到那一点儿东西的时候忽然若有所感。这个‘若有所感’并不是随随便便的,而是学到的那一点儿东西本可以做到的事,而且还只是一部分能耐!

    甘甜学‘星’,于是不自觉画了一幅星图。

    这幅星图可以用来做什么?

    甘甜重新去看这幅星图,比之前要认真多了…这幅星图甘甜并不熟悉,但她敢确定自己不是乱画的,一定确实存在这片星空才对——星星分布的情况不像乱画的,更重要的是她分明感受到了某种熟悉感。

    她在哪里见过这片星空!

    甘甜的手指划过星图上一颗又一颗的星星,但最后还是一无所获。甘甜觉得自己离真相很近,但又像是隔着一层玻璃,所以事中触不到真相——甘甜找来了最全的星图册子,想要用按图索骥的方式确定自己随手画的星图。

    这种方式无疑是大海捞针,好在这个时候将星星形成的图形做了归类,方便查找…甘甜画的星图中有几个图形还是很明显的。经过反复比对,她终于确定了星图对应的位置…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她不是乱画的!

    可是她也没有了解过这片星图…所以她为什么会这样清楚这片的星星呢?

    这片星海在图册上出现不多,显然是很边缘的星海,研究很少的那种。甘甜想要从相关书籍中寻找一些参考都不能够…不过明天正好是天文课!想到这一点甘甜就折好了画着星图的纸,或许能从姬嵘仙师那里得到一些启示呢?

    人家可是专业的。

    第41章

    有时候甘甜也会去想这个世界的‘真实’到底是什么。

    秋天的太阳下沉的越来越早,在所有人来到上课地点之前她就到了,她甚至没吃晚饭。坐在观星台的围栏上,她注视着天边的太阳——日出为‘旦’,日落为‘暮’,这其中有什么道理吗?上古时的巫祝为什么要这样规则呢?

    同样是地平线上的太阳,为什么会有那样大的差别?

    ‘旦’的古字只是地平线上的太阳,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这难道意味着一切的初始都是如此,除了本身之外再无其他?那‘暮’要怎么解释?‘暮’是由‘莫’转注而来,而‘莫’字古时就是中间一个太阳,四周都是小草。

    所以这是太阳回家了吗?

    这样说来古代巫祝也是很有诗意了,落日与原野,这本身就是一幅画一样。至于日出,确实与平直的地平线或海平线更般配。

    但为什么是草丛呢?按照古代巫祝的观念,星辰都是有出生和死亡的,所以星星会掉落,也会新生。所以‘星’字的古代写法是上‘晶’下‘生’,而‘生’就是草木生长的形态,本意就是众多光亮的存在出生了。

    星辰的出生之地就是太阳的归处吗?这种想法倒也不算奇怪。

    太阳东升西落,月亮则是相反,而星星是和月亮一起出现的。于是太阳的归处自然就成了星星的来处——说起来啊,过去人们会浪漫地认为‘腐草为萤’也不只是观察事物粗陋,也多少受了古代巫祝的影响吧。

    萤火是星星在人间的花生,生于荒草之中倒也合宜。

    甘甜的思绪在乱飞——越是学习,她就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在一个修仙世界里,一切一切似乎都是唯心的,很多时候真的就是想这样,于是就真的这样了。但又冥冥之中自有他的规则。

    只不过来来去去的人行色匆匆,始终无法真正掌握这种规则。

    终于,太阳沉入地平线了。

    这个时候来的弟子也越来越多,甘甜抬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顶已经有了夜色。然后一道小小的流星划过天际…其实大多数的流星都没有影视作品中的华美,而只有短促的一点点光亮,甘甜曾经在夏夜里常常目睹的也是这种。

    “你在看什么?”左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甘甜身旁。

    “唔…是流星呢…”甘甜指了指天空中:“刚刚有一流星,很小的那种…我本打算许愿的。”

    “流星?你是说贼星吧?称呼流星的少,大多叫流星了事,这也是俗名压倒了正经名字…不过流星和许愿有什么关系?流星在占星之时见到可是大凶!”左先一脸‘你怎么回事’的表情。

    甘甜忽然神思清明,这种感觉很难形容…过去也曾经有过,就好像她窥见了一点点命运的碎片一样——在进入清虚天之前她就体会过了。

    “我们家甜甜天生就是要成仙做神的,这般灵气逼人也是应当的。”甘澄见她如此表现只会不住称赞,于是甘甜知道了,那应该算是好事。

    “流星是大凶吗?”那一瞬间仿佛是命运附体,甘甜知道要从左先那里找答案。

    就像是传说中被挖去了心脏的比干要去问买菜的妇人,‘菜无心可活,人无心能不能活’一样,这是讨口彩!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恰好能断另一场命运!

    “对,流星是大凶。”左先不明白甘甜为什么向他确认一个占星之中可以说是常识的东西——他们现在还没占卜,但天文已经在学了,有些东西已经提前知道了,没道理甘甜这个他们之中最优秀的弟子不知道啊!

    流星大凶…甘甜不知道这个提示将会将她指向何方。

    “你今天有点儿奇怪呢…”左先忍不住犯嘀咕。

    甘甜没法解释她最近的状态,因为不小心触及到某个未知的秘密,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敏感的多。

    “姬仙师还没来吗?”这个时候甘甜也发现了,要上课的姬嵘仙师在平常应该已经到了。

    她才刚说完这句话,就有领着助教的仙师出现在所有弟子面前…不过不是姬嵘仙师,而是甘甜见过几面,但也算不上熟悉的龙玉秋仙师。他也是教授天文的,但现在教着更大些的弟子。

    对于这种情况,助教站出来解释了两句。大意就是姬嵘仙师今次有重要的事,没法过来上课,所以由龙玉秋仙师代为教导他们。至于更详细的情况,助教没有说…弟子们也不会对这个有兴趣。

    班上有老师代课,谁又会追根究底地问请假老师的详情呢。

    龙玉秋仙师的授课风格与姬嵘仙师不同,要稍微活泼一些,但本质上并无不同——至少对于上课的弟子们来说是如此,反正无论教的人怎么教,他们这些学的人都只能上课的时候赶进度,下课之后再真正梳理课上所学。

    “今日便来讲讲‘星孛’吧,星孛即‘蓬星’、‘长星’,有灾厄之意…说起来天文之中星孛不算重要。不过你们日后要学占星的话,这星孛是要翻来覆去地研究的。”龙玉秋仙师说起这个的时候似乎很起劲。

    所谓星孛也好,蓬星、长星也罢,其实就是甘甜所知的彗星而已。

    彗星这种存在在占星之说里确实充满了存在感,或者说越是少见、越是异常,就越是有存在感。不只是占星中,在别的地方也是这样。

    “甘甜,你来说说这里头有什么缘故。”这些弟子之中龙玉秋也就认识一个甘甜,他之前还对甘甜那篇写月亮的文章赞不绝口,要帮她印在《天枢集》中呢!

    “大概是不稳定吧…上古巫祝占星,崇拜的是星辰时移事易之中永恒不变。”星辰并非有恒不变,但以人的寿命而言,他们短暂的人生之中星辰就是不变的。

    “紫微垣为何能独享尊荣,正是因为任凭斗转星移,紫微垣也是不会沉入地平线的,这种衡定不变让紫微垣仿佛是众星拱之一般…衡定不变的便是中心。至于别的星辰,哪怕有斗转星移变动,这种变动却是有规律可循的。至于彗星,上古巫祝时却无法勘破其规律。”

    这其实不难发现,在占星这一块,越是有明显规律的就越能被赋予美好的寓意。相反就是那些喜欢变动的存在,那往往代表着灾厄…这大概就是潜藏在人类本性中的东西了,总是厌恶无法预料的风险。

    所以每年夏天都能格外闪亮的‘夏季大三角’(里面有牛郎织女)见证了爱情的忠贞不渝,而巫祝们无法勘破的荧惑守心(其实就是运行轨迹飘忽不定的火星出现在了亮度和其差不多的‘心宿二’附近),则代表至高无上的权威将被侵.犯。

    龙玉秋满意地让甘甜坐下…他就很喜欢甘甜这一点。

    大多数弟子学习天文或者占星,不过是照本宣科而已,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学的是什么东西——不只是天文和占星,其他的东西也是如此!其实修习仙法有的时候是很微妙的,只依靠死记硬背成不了什么气候。

    仙师们有时候也不能解释清楚这种微妙,更多这就是一种感觉。

    其他人还不明白这一点的时候,甘甜已经抓住了要点。

    模模糊糊的感觉…仙法其实是既要精确,又需要远离精确的东西。如果不精确的话,一切都是空中楼台;可要是太精确了,就会发现自己追求的东西在远离自己。其中分寸实在难以把握,这大概也是仙途难求的原因了。

    其实很多人兜兜转转一辈子也无法真正登堂入室。

    甘甜不一样,她好像凭着本能就做到了——她无疑是精确的,但在试着理解‘仙法’的时候又是充分模糊了一切的。

    很多时候都听从了心的感觉…其实就是唯心了。

    修仙界很多东西就是唯心的,所以甘甜也尝试代入一个对天地一无所知而又充满好奇的角色——看到一样事物会有怎样的反应与联想?再加上对规则的一点点理解…她就是凭此给出很多问题的答案的!

    所以她才能明白星星的轨道,同时又毫无难度地理解星星轨道上强加的地上世界的对应含义——在这个世界这些都不是虚假的,而是真的有用!

    之后的内容就很简单了,龙玉秋也就是教授了‘星孛’的内容,等到课毕自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龙仙师!”甘甜叫住了龙玉秋仙师,并且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星图。这是原本要用来问姬嵘仙师的,但现在找不到姬嵘仙师,想来找同样是这方面专家的龙玉秋仙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龙玉秋本来是打算走的,见甘甜要请教问题也就留了下来。原本以为就是普通问题,但看到甘甜拿出来的星图,他一下就眯起了眼睛。

    “怎么拿这个来问了?”

    甘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实话:“这是学习文法时,学到了‘星’,忽有所感随手画出的。于颉仙师说这是‘感于心’,我想应该很重要——我查了很多星图,知道这是哪一片的星辰,但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用…这是重要的星星吗?”

    “天上星辰都是重要的。”龙玉秋叹了口气,他看向星空的神色很温柔,像是在看自己的情.人:“星辰都是不变的中心,看起来有差异不过是我们居于地上才这般觉得。或者在别的星辰之上看我们脚下的这颗星辰,也是一样的。”

    “对于居于地上的我们来说重要,大概是能影响到这片大地吧。”这样说着的龙玉秋看着地平线,有甘甜看不懂的含义被他掩盖在了眼中。

    “回去吧,这件事或许很重要,但和你没有太大的关系…你这个年纪的小弟子只要努力修习仙法就可以了——不用等多久…后日,大概是后日,你就应该知道这件事了。”

    “甘甜,你在这些事上很有天赋,不过这样的天赋还不到使用的时候。”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甘甜回了小楼。才进门就发现少了一个人,问道:“无涯师兄呢?今日回房这样早么?”

    周林林打了个呵欠:“你说姬无涯啊?不知道他忙什么去了,都没回来…不用管他,这会儿快年课了,说不定在外练习法术呢,有些法术不能在这边练习的。”

    法术效果有大有小,要是波及范围大的,确实不适合居住区,特别是居住区里的建筑物内。

    这种解释不应该有疑惑才对,但是甘甜就是觉得不对…太巧了,都太巧了!

    她在查的事情和无涯师兄绝对脱不了干系!然后龙玉秋仙师又说后天她就该知道什么了——如果这两件事是同一件,这个时候消失不见得无涯师兄就真的太让人在意了。

    “别管姬无涯了,甜甜帮我来看看这数术题目。”周林林脸红通通,头发乱糟糟,显然已经被眼下的数术题给折腾惨了:“这种题目我真的特别不擅长!”

    虽然甘甜只是第一年进入清虚天的弟子,但小楼里的大家都知道她在数术这一道上处于随时可以毕业的程度——这不奇怪,初一新生里总有这样的狠人,让高三生□□,始终拿不下的题目,于他们而言却是不能更简单了。

    甘甜迟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辅导周林林做题。

    这是一道和抛物线相关的题目,而题目的背景却和‘流星’相关。列出了流星飞行轨迹、陨石落点之类,让后让算一些东西。对抛物线理解足够的话,这样的题目是跟很简单的。

    最近流星、陨石是不是出现的太频繁了?甘甜这样想着。

    但她知道不是!应该说她已经注意到了流星,所以才会发现它在她的生活之中无处不在!或者更进一步说,她潜意识里相信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所以任何一次提及都会让她印象深刻,于是有了无处不在的感觉。

    和吸引力法则有一点点相似。

    而这本来就是占卜之术的原理之一!

    甘甜还没到学占卜的时候,但她听姬无涯这个‘专家’说过一些,自己也看了一点儿书,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占卜术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技巧其实都一个远离,以龟甲占卜为例,其实就是观察烧裂的纹路。每一次的纹路都是截然不同的,而这隐隐会对应事情发展的各种可能!而占卜者就是要从众多细小纹路中得到某种提示!

    这里的提示就是字面意义。

    类似侦探小说里侦探从身边的人、事那里得到的一点点启示,别人都不知道这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是侦探自己知道!

    至于说龟甲上细小的纹路那么多,怎么占卜者就确定是那一条,这就在于‘感觉’了。所谓明白纷繁复杂的千千万万信息里面哪一条是重要的,这就是分辨优秀的占卜者与平庸的占卜者的分别标准。

    不够优秀的占卜者需要选定恰到好处的‘工具’,也就是占卜方法,这是缩小‘答案范围’的利器。而对于优秀的占卜者来说,无论是龟甲纹路,蓍草按照一套规则取出、整合形成的卦象,鱼的内脏情况,茶叶渣的样子,还是掌纹,生辰八字,天象…都能轻易揪出想要的那一条线索!

    而现在甘甜只是凭借感觉在入目所及中提取到了‘重要的信息’。

    “你怎么了,好像在发呆呢。”周林林在甘甜的提示下好不容易解出了这个要她命的问题。再抬头却发现甘甜陷入了某种沉思当中:“这个问题你不是解的挺容易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