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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

    宋湘忙乎了大半日,有苏慕帮忙,该带走的东西都打包好了,房子就先请陈五婶家帮忙看着,菜园田地也交代给了自己的佃户,又带着宋濂去跟先生辞了学。

    翌日晌午,苏慕找来几辆车,就拉着往城里去。

    村里乡邻在家的都前来送行,宋湘说了许多道别的话,铁牛的弟弟铁柱问苏慕是不是不来烤肉了?苏慕干脆就把烤肉摊子赠了给铁牛,再顺道传授了点地烤肉的经验——合着就这么几日工夫,居然还处出情分来了!

    下晌马车到了祖宅,苏慕喊了人来卸车,直接东西全部归位,这才回王府复命。

    自打进了五月,天气就一日比一日热起来,宋湘出了身大汗,让婆子烧水沐浴更衣,进房的时候看到桌上多出来的几只盒子与绸缎,十分疑惑。

    洗完出来要抓宋濂也去洗干净的时候,正好撞到了婆子王妈,王母没等她开口问及,已先告知她小哥儿在侧院马厩里看猪……

    “哪里来的猪?”

    宋湘委实惊呆,她在乡下都没养过猪,难不成郑容突发奇想,进了城之后,反倒抓了猪在城里养不成?

    婆子道:“不光是猪,还有羊,昨日太太着人抬回来的,不知何故。”

    宋湘走到侧院,果见原本用于拴马的马厩里正放着几只肥壮鲜活的猪羊,宋濂从旁看得两眼都冒绿光了!

    “想啥呢?”宋湘戳了下他的总角,也在旁边蹲下来。

    猪们大约以为有吃的,嗷嗷地过来了。

    宋濂抱住宋湘胳膊:“我都已经想好了,猪腿子做成火腿,排骨拿来炖了,猪头再做成腊猪头!嗷嗷,我好像已经闻到烤全羊的香味了!”

    猪羊们闻言在栏内止步,并且不知谁啪嗒排出坨粪来。

    宋湘扭头睨了眼他,站起来:“我才知道,原来你想吃的烤全羊是粪水味的!”

    “……”

    ……

    在家吃了午饭,打发宋濂好好做功课,宋湘就往店堂里来寻郑容打听猪羊的来历。

    郑容道:“是陆世子的侍卫送来的,还有些胭脂绸缎什么的,放在你房里,你没看到?说什么是靖安王的赔礼,我的天,你怎么认识的尽是些王啊世子的,又怎么会还要给你赔礼?要不是他们说你知道,我都不敢收!”

    靖安王?那不是陆昀?

    看来她果然没有猜错,就是陆昀在盯着陆瞻呢。宋湘释然,并且心安理得地把这些礼全都给收了。

    不过这次陆瞻居然令到他能送来赔礼,这倒也是少见。一来前世没见他这么不声不响就让人吃瘪过,二来她让苏慕把事情告诉他的目的是为了提醒他陆昀在做小动作,可不是要他为她出头。

    但不管怎么说,这事儿干的也算让人舒爽就是了。

    ……

    陆瞻写完了祭文,翌日早上,带着案卷一道进了宫。

    太平盛世下朝中能臣已足够各司其职,十年前皇帝已经改成三日一朝,平日则在皇极殿这边的御书房理政,有事则不分时段在御书房集议。

    陆瞻到达皇极殿,只见早前皇帝亲手侍弄的牡丹花已经谢了,四周已经摆上了一圈荷花,碧绿叶盘在风中摇曳,视野里平白多出几分清凉。

    皇帝盘腿坐在玉簟上阅览折子,陆瞻经过通报进门时,他手上还握着朱笔。目光落到陆瞻手捧的案卷上,这笔便放了下来,扬唇望着他直到近前。

    陆瞻行了礼,把案卷奉上:“十八年前骆缨落马一案的案卷,孙儿已经拿到手了,请皇爷爷过目。”

    皇帝接在手上,挑开封皮,一股陈旧书墨味扑面而来。皇帝手落在页面上,目光漫不经心地随着页面的翻动而滑过,看着与平常翻书没有什么不同。

    陆瞻候在下方,安静到仿佛不存在。时间一息接一息地过去,他默数着皇帝直到翻过了三十几页,才听他把案卷合上,然后眼望着桌上出起神来。

    窗外阳光渐炽,荷花缸里的水波折射出耀眼的金光,投进屋里,皇帝在金光下的脸色异样平静,在这样的平静下,目光反而显出了几分波澜。

    听到御案上茶盏响,陆瞻轻声道:“可是十八年这骆家案子,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皇帝嗯了一声,抬手摁了摁额角:“十八年了,很多事情都记不大清了。妥与不妥,三语两语地也说不清。”

    “那皇爷爷……是如何会忽然回想到这案子?”

    十八年了,总不至于他一直惦记着,倘若一直惦记着,也不至于等今日才想到去拿案卷。那么就肯定得有什么事情触发他对这案子的回忆。

    皇帝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微蹙着双眉看向门外空旷之处,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绪里。

    又片刻,他收回目光,落到他脸上。他眼中的波澜微微漾动,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随后他目光下移,看到他手里的折子,问道:“那是什么?”

    “是孙儿给皇祖母祭日写的祭文。孙儿已经写好了,有些地方还拿捏不准,便顺道带进宫来请皇爷爷批示。”

    陆瞻忙把祭文呈上。

    第126章 既然你们只讲利益

    皇帝看完,颔首道:“不错。”说罢提笔在文章里作了些许改动,然后道:“回去再誊写一遍。”

    陆瞻称是。再看了看那卷案卷,退出宫来。

    ……

    陆瞻出宫的时候,晋王也自户部办完差回到家了,直接去往栖梧宫,只见安安静静,问及迎门的太监,太监道:“王妃今日回杨府省亲,留下话说午膳后即回府。”

    晋王在门下立了一阵,道:“是么。”而后负手出了来。

    庑廊下正遇上回来的陆瞻,陆瞻俯身:“父亲。”

    晋王颌首,望着他手里道:“那是什么?”

    陆瞻呈上来:“是写好拿去给皇爷爷过目的祭文。”

    晋王看了眼上头的朱批,还给他道:“你皇爷爷忙于朝政,些许事情,不要经常去劳烦他老人家。”

    “儿子知道。是皇爷爷有召,儿子才顺便带了过去。”陆瞻说完直身,看了眼他来的方向,说道:“父亲才从母亲屋里出来?儿子也正要去请安。”

    “你母亲回杨家去了。你不知道?”

    陆瞻不知道,并且也有些意外,因为往常晋王妃有什么事通常都是遣他去往杨家,而晋王妃自己便是要回去,也定然会上他,今日不打招呼就自己去了,真是少见。他立马道:“儿子回头忙完手头事,就去接母亲。”

    “代我向你外祖母及舅舅问安。”

    陆瞻称是。又道:“父亲要不要同去?”

    晋王道:“我若去了,杨家又得兴师动众。你外祖母年纪大了,不要轻易惊动她。”

    陆瞻由衷道:“父亲心细如发,让儿子十分敬服。”说着他又道:“俞家这边的事情,不知如何了?”

    前番他察觉皇帝不喜晋王太过明哲保身,便暗示了晋王,不知他事后有无再做这些无用功。

    “我也不清楚,没有再打听。不过,至今没有消息,想必是在核查。”

    陆瞻点点头,这么说来他是听懂了。再看一眼他,又道:“没想到宋姑娘当时一时善举,会引来这么大的风波,真是出人意料。”

    晋王道:“周家也就是放纵惯了。”

    “是无法无天才是,明明是周家的错,周荣竟还要祸害无辜。”

    晋王听到这里,就道:“我近日听说你与受周荣所害的药所东家,那个姓宋的姑娘过从甚密?”

    陆瞻说了这么多,可算是等到问起来。他心里立刻踏实,说道:“回父亲的话,儿子小时候就认识宋姑娘的父亲。他父亲从前在翰林院任过职。才华很好。连皇爷爷至今都还对他有印象。所以认识宋姑娘也不奇怪。”

    晋王凝眉:“这位宋大人,不是已经过世了么?你怎么还跟他们家有来往?”

    “因为是早前恰好遇上了。”

    晋王顿了下,颔首道:“你能有这份仁慈之心,倒是极好。”

    说完又叮嘱他:“早些去杨家。”

    陆瞻称是,抬头目送他远去,沉了口气。

    前世他在南郊醒来,第一时间联系上了重华他们,而紧接着重华就通知了王府。晋王因为当日去了皇陵巡察,翌日才赶到南郊。

    到了南郊第一件事自然也就是与宋家母女见面,见面的当时,晋王就听说了宋湘的家世,然后毫不掩饰对宋裕的尊重,以及对他们一家的体恤。

    果然这一世晋王对待宋家也还是宽厚的,只不过却根本没把外人的风言风语放在心上……

    ……

    苏慕午后来复了命,下了衙,陆瞻便先往杨府去。

    晋王妃坐在正院厅堂,屋里摒去了所有侍从,除了晋王妃,便只有杨府的掌家人杨郢在座。

    屋角一炉香幽幽地飘着,偶尔从窗缝里吹进来的一缕风会撩动一下它。

    终于杨郢打破了这宁静:“按说就是要观政,通常也是自六部开始,没有先去大理寺的先例。就是晋王推了他一把,应该也不至于能具体落实到哪个衙门。去大理寺,应是皇上的意思。”

    晋王妃视线朝着前方,面色冷淡。

    杨郢面色凝滞:“这不是你能一手掌控住的。皇上要是察觉到你在操控,还会弄巧成拙。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插手了,这件事就任他顺其自然。

    “如果瞻儿有那个福份,他也得凭自己争取。倘若没有,你就是为他筹谋得再细密,最终也是无用。”

    “说的容易,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除了我之外他一无所有,我能放任他不管吗?”

    “那你打算怎么做?”

    晋王妃望着前方,沉气道:“这些年我一直很矛盾,一面想让皇上发自内心地喜欢他,一面又害怕他太喜欢他,到最后我无法收场。

    “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近来很不愿意听人摆布,我也想放手试试,但我放手的前得,是得有人能替我在朝中多盯着点儿。”

    “你想让我帮他?”

    “你难道不该帮他?”

    杨郢屏息望着她,片刻后移开目光:“当年你想这么做的时候,就不同意。是你执意如此。”

    “可如果不是你们那样对我,我又何曾会执意如此?又何需如此?”晋王妃定定看过去,“既然你们只图利益,那我也跟你们谈利益。

    “瞻儿如能平安渡过这一关,当年的冤情若能顺利昭雪,我拼尽全力也定要让他登顶不可!你自己想想,这桩交易划不划得来。”

    杨郢咬咬牙关:“你总认为我们是出于利益才接了那柄如意。”

    “难道不是?”晋王妃深深道,“如果杨家不是接了那道如意,会有后来的赐婚圣旨吗?如果不是你们接了那柄如意,后来的他会死吗?杨家会看着他死吗?”

    杨郢深吸气,别开脸。

    晋王妃收回目光:“我最讨厌谈利益的时候谈什么情份了,打从你们决定的那刻起,我跟杨家之间还有什么情份可言?

    “我要你无条件地护着瞻儿,而不是观望。

    “想想我正在干的是件什么事儿吧,我若败了,必定株连,杨家绝不要想着能苟活。”

    晋王妃的双眸散发着清凉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