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聿惊醒,下意识向旁边滚去,弯刀贴着脸侧削下,火辣辣的痛意驱散了最后一丝困意。
行军当中唐聿和衣而睡,佩剑就放在身旁,他伸手摸去,却摸到一手冰冷滑腻。
突厥人的弯刀一刻不停,趁着唐聿剑不在手上,立马劈砍下来。
唐聿翻滚着躲开,正好和身旁躺着的战友四目相对。
那人大睁着眼睛,惊恐的神情定格在生命的最后一秒,眼中已经荒芜一片。
突厥人一击不中,又大力举起生铁弯刀,蓄势砍出全力一击。
“铛——”
唐聿反手抽出贴身匕首,在最后关头格挡住了那人的弯刀。
手臂粗细的弯刀死命压在手指长短的匕首刀刃上,唐聿咬紧牙关,刀锋离他的眼球不过毫厘。
焦灼。
唐聿躺在地上不好发力,而那突厥壮汉几乎把整个身子都压在刀上,重压之下唐聿的双手微不可见地颤抖。
唐聿的视线努力飘向身旁,军帐中原本睡了好几人,现在横七竖八躺着一地尸体。
原以为此地目光所以之处不见一点异样,唐聿安心安营扎寨,只等着天明赶路直奔突厥人大营。
没想到,突厥人和他有一样的心思,而由于他这个领头人的疏忽,被敌人趁夜摸了上来。
跟着唐聿出来的十几个人,恐怕凶多吉少。
思及此,唐聿猛吸了一口气,趁对面那人不注意,使尽全身力气一脚蹬出去,把那壮汉掀翻在地。
帐子里打斗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突厥同伙,一伙人嚎叫着冲进来,嘴里骂骂咧咧尽是狗屁不通的鸟语。
千钧一发之际,唐聿捡起佩剑一个猛冲刺出去,为首的突厥人肩膀上顿时血流如注。
他身躯肥硕但反应极快,要不然恐怕已经是唐聿的剑下亡魂了。
他怪叫一声,举起一板重斧,身边人一拥而上,数把弯刀冲着唐聿的要害砍来。
唐聿勉力抵挡,但到底双拳难敌死守,在人数的压制和力量的悬殊下,唐聿左支右绌,不免浑身挂彩。
肩背上重压传来,唐聿被人按着跪倒在地,头顶的弯刀就要落下。
“嘶——”
领头的突厥人捂着自己的伤处,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走上前,仔细端详起唐聿的脸。
“你......唐家人。”他操着一口生疏怪异的大周话,斩钉截铁道。
眼下唐聿以一敌多,绝无胜算,他知道自己唐家后人的身份落入突厥人手里,恐怕求死都难。
但是,
唐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就是唐家人,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而且,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陡然转上唐聿心头。
唐聿仰起头,直视着那人的眼睛。
还没等他开口,那人突然从唐聿的眼神中看见了什么熟悉的东西,大叫着:“没错!你是他的儿子!”
他一把挥开唐聿脖子上架着的弯刀,单手提着唐聿的领子把他提起来,逼视着唐聿的眼睛,扯出一个狠厉的笑。
“唐家人......又见面了。”
他把唐聿重重地甩在地上,一只脚踏上唐聿的后心,用血流不止的左手抓起唐聿的头发,逼他趴在地上艰难地仰视着自己。
唐聿的目光移上去,发现那人皮袄的右袖筒一直奇怪地垂在地上。
一滴血顺着他受伤的左肩留下,滴落在唐聿的额头上。
“你老子......夺走了我的右手......你这个小狼崽子......哈哈哈果然是唐家人。”
这人像是这伙突厥人中的领头人,他曾经和唐聿的父亲打过一场仗,显然他没讨到什么好。
现在,他拉起唐聿的头,强迫他看着自己刀疤纵横的脸,两人贴得极近,他烘热的鼻息都能喷到唐聿脸上。
“你比你老子差远了!”
说完,唐聿后颈上传来剧痛,他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他要成功了。
这是唐聿最后闪过的念头。
清晨,突厥王帐。
唐聿被五花大绑,扔在大帐中间。
一桶冰水兜头而下,唐聿打着哆嗦惊醒。
目光迅速扫过全场,唐聿锁定了坐在主位的男子。
那人花白的头发编成一头小辫子拢在脑后,脖子上挂着几串兽牙穿成的项链,身上裹着油光水滑的皮袄。
如果突厥可汗就在帐中,一定是这个打扮最奢华的男子。
其他人站成一圈,把唐聿围在中间,呜哩哇啦的突厥话此起彼伏,壮汉独有的大嗓门四面八方传上来,配合上后颈遭受重击带来的眩晕,唐聿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哕——”
唐聿把隔夜饭吐了出来。
“哈哈哈......”
哄笑声爆发开来,那些人一个个对着唐聿指指点点,这下唐聿听不懂突厥话也知道,这些人眼里自己就是个丧家之犬。
“#%#&*!”那个突厥首领吆喝了一句什么,四下陡然安静下来。
他从兽皮大椅上站起来,踱步走到唐聿面前。
唐聿被绑着动弹不得,只能趴在地上,看着那人的靴子停留在自己面前。
一根血迹斑斑的马鞭蛮横地伸出来,挑起唐聿的下巴。
“唐家人?”那个首领果然会说大周话,比夜里抓唐聿的人还有熟练一些。
“呸!”
唐聿一口吐沫啐在来人脸上,那首领脸色突变,怒骂几句听不懂的突厥话,左右立刻有人上前把唐聿抓起来按在地上。
粗糙冷硬的地面摩擦过唐聿脸侧的伤口,血迹立马洇开一片。
首领不知说了句什么,按住唐聿的人忽然撤了手,脸上挂着怪笑退到一旁。
首领把玩着手中的马鞭,眯起眼睛。
“啪——”
他突然扬起手,粗大的马鞭划破空气,准确无误地抽打在唐聿完好地另一侧脸上。
血糊了眼,唐聿听见身边一阵哄笑。
“喜欢吗?唐家的小狼崽子。”首领故作亲昵地问道。
唐聿没有回应,等待他的是下一鞭子。
都是十成十的力气,打在畜生身上尚且皮开肉绽,何况是一直在锦绣丛中娇养着长大的唐聿。
一鞭。
又一鞭。
唐聿目光所及,逐渐变幻成重影,耳畔各种嘈杂声音乱响,眼皮越发沉重。
在唐聿彻底不堪重刑昏死过去之前,一双手横七竖八地把他拖走,拴在了柱子上。
突厥人派出的探子扫清了唐聿这队大周先锋,还活捉了镇国将军唐寿的儿子,所有人士气大振,可汗下令休整一日,在营帐中饮酒取乐。
唐聿被拴在马厩中,和畜牲关在一处,突厥人用这种方式给他极尽侮辱。
帐子里,有人纵声高歌。
帐外,大雪纷飞。
唐聿哆嗦着,伤病和失血迅速带走了他的体温,在北地的寒风中他逐渐丧失生机。
唐聿忍着恶臭,努力贴近旁边突厥人的战马取暖。
夜幕降临,帐子里东倒西歪醉倒了一大片。
众人皆醉,一人独醒,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出温暖的营帐。
他毫不迟疑地走进马厩,蹲在唐聿面前,空荡荡的右臂拖在地上。
“还活着吗?”他用生硬的大周话问。
唐聿睁开眼睛,打量着他。
来了。
但是,居然是他?
不过,也该是他。
“大周……唐家人……像条死狗。”那人看着唐聿讥讽道。
“那也比你强。”唐聿抬眼,注视着那人胸口的鞭伤冷笑。
大帐里酒酣耳热,那些突厥人早就扯送了领口,正露出他胸前一片斑斑驳驳的新伤旧伤。
那条马鞭再抽打唐聿之前早就血迹斑斑。
“你也是突厥部落的贵族吧,怎么也被打成死狗?”
唐聿这句话抽中了那人的痛点,他转眼间涨红了脸,本就酒醉的脸红得要滴血一样。
“我是草原格日勒部落的首领拉其木格!”他大吼道。
“可你还是被人差遣,就像一条死狗。”唐聿知道太复杂的大周话那个拉其木格肯定听不懂,索性就捡着一句死狗反复重复,果不其然成功激怒了他。
“懦弱的大周人懂什么!我的草场丰美无边,遍地牛羊,我的孩子们是草原最勇敢的勇士,我的……”
“但现在都是可汗的了,”唐聿打断了拉其木格喋喋不休的吹嘘,还坏心眼地笑了一下,“对吧,前任首领?”
“你说什么?”拉其木格的声音明显小了下去,脸上浮现了一丝心虚。
“只有主将的弃子才会被派出去刺探军情,他根本就没想着让你回来。”唐聿慢条斯理道。
这句话勾起了唐聿一些回忆,他忍不住冷笑出声。
“拉其木格是吧,我猜的没错的话你的部落被可汗吞并了?如果你的孩子们当真勇敢,又怎么会坐视你被人如此羞辱?”
唐聿冲着拉其木格胸口的伤痕扬了扬下巴,虽然他现在被五花大绑成了案上鱼肉,但唐聿却笑得痞里痞气,好像躺在京城酒楼最奢华的包间。
拉其木格没有说话,唐聿乘胜追击,他努力凑近了些,低语道:“你对可汗很是不满吧,他那么老,那么坏,凭什么让草原的勇士为他卖命呢?”
“大周人少胡说!”拉其木格反应很大。
唐聿却不为所动,他维持着同样的声线,把该说的说完:“被可汗欺压的部落不止你们格日勒一个吧?都是草原的雄鹰,凭什么被他肆意折辱?要我说,只有勇士孩子们爱戴的,才能当草原的主人。”
“拉其木格,你不是唯一这么想的人。大帐里面还有很多人存了和你我一样的心思……”
拉其木格突然恼羞成怒,压着嗓子怒喝道:“大周人不要妖言惑众,我是可汗最忠心的属下,你再胡说我马上杀了你!”
“你不会的。”唐聿老神在在,嘴角勾起一摸笃定的笑意,他明明被打得半死,却好像一切都正按他的心意发展。
“你若是想我死,我根本活不过昨夜,也根本不会被带到可汗身边。”唐聿道。
“承认吧,你留我的命,本就别有所图。”
“而我,甘愿替正直忠诚的勇士担负杀死可汗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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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终于好点了,我觉得我又可以了。
ps不知道看文的宝贝们有没有考研党呢,祝所有考研人顺顺利利,成功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