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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节
    在这每天只烧一壶开水的两年里,吴先生带她完成了,她人生的开蒙学习。而这些教育,阿爹并不擅长,阿爹教她的,是吴先生不懂的自然和科学知识。

    最可贵的是,吴先生愿意接受,由花荞现学现卖,传导过来的自然科学,有时,甚至好奇执着得像个孩子。

    所以他教育呼延锦,也和他穹窿山上的先生们大相径庭。

    他教他“审时度势,与时皆行”;他教他“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他教他“若顺吾皇意,即无臣子心”。

    呼延锦少年时,对父亲言行的迷茫,自吴先生处,得到了最好的答案。这也是他断然站到,父亲和易呈锦对立面的最根本原因。

    这样的吴先生,皇上现在要呼延锦杀了他。

    “师兄太可怜了,皇上为了证实他的身份,要逼他去做违背良心的事!”花荞愤愤的说。

    小高摇头道:“以大人的性格,他不会去伤害他的先生。可这就会将他自己置于困境。”

    “有什么办法,可以见见大师兄就好了……”花荞叹气道:“师兄千里迢迢,远赴宝应,现在孤立无援,这些跟去的锦衣卫里,难道就没有自己人?”

    “锦衣卫不会到后宫来,但您偶尔可以去前殿。我听说,孙贵妃经常在申时,到武英殿去送茶点羹汤……”

    “申时?那不就是现在?”

    花荞跳了起来,提起裙子就往万安宫跑。

    孙贵妃这会还在亲自尝尝哪种甜汤味道合适,花荞便冲了进来。

    “怎么跑得那么急?后面谁在追你?”孙贵妃盖上盖碗,一边拿了条帕子过来擦嘴,一边笑道。

    “啊……没有没有,我就是想和贵妃嫂子,一块去看看皇兄。”

    花荞过去逗逗三公主,把刚才在路上顺手摘的一朵小花,放在她手里。三公主小小的手指,拈着小花认真的看着。

    “那就去吧,你皇兄那边这会正好空着。”

    孙贵妃之前还颇想不通,皇上为什么要拆散花荞那一对,皇上跟她做了解释,她也就只能替他们惋惜了。

    现在看见花荞像往常一样神采奕奕,她也放了心。

    女人嘛,总是要嫁人的,蒙着头嫁,闭着眼生活,遇到知寒知暖的,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遇不到,也就这么一辈子。

    花荞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且还救了她两次。

    在南京被蛇咬,若不是她处理及时,自己也一命呜呼了。回了宫,自己又被陷害毒死二公主,也是花荞站出来质疑二公主的死因。

    若是花荞让她去求皇上,哪怕明知道皇上不会答应,她也还是愿意去努力一次。

    姑嫂两人,走在去武英殿的路上。

    “赐婚的事……皇上也是为了大明考虑,呼延锦是个难得的人才,假以时日,他会成为大明的肱骨之臣……你不要怪皇上。

    人一辈子,哪能没有遗憾?大明的女人,就像是男人的私有物品,哪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不过是让自己不断适应现实罢了。”

    孙贵妃轻声细语,她也知道这样的宽慰很空洞,可不说说,她又觉得于心不安。

    她想起什么,突然拉起花荞的手笑到:“说起来这位郑彦,和我还有一点亲戚关系。他的嫡母,是我的堂姑。以后,我们俩的关系就更近了!

    我替你打听过了,郑彦相貌人品都不错,关键是,人家对你的印象不错,一家人都等着你过门呢。”

    花荞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只好说:

    “害!这还有两年多时间呢,两年以后,真定长大了,宁儿也长大了……”

    孙贵妃“噗呲”笑到:“真定长公主长大是真的,宁儿才四岁,刚学犟嘴,她能有多大?”

    不过,她也是个冰雪聪明的,花荞不会无缘无故提起真定,怕不是想等将来,来个移花接木、偷天换日?

    只要能让皇上有台阶下,无损皇上颜面,她愿意出面,替花荞做说客。

    两人心下默契,转眼间已经来到武英殿。

    殿外的周正看见贵妃娘娘和长公主一起过来,也不好阻拦,就让她二人进殿了。

    皇上说过,贵妃娘娘过来,不用通报,直接进去。那也不能只拦宝应长公主一个啊?

    “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听见贵妃的声音,一抬头,还以为是自己眼花,面前站着两个人。

    “花荞?你怎么也来了?”

    “我到贵妃娘娘宫里看三公主,见娘娘要过来,我就陪她走走。”花荞赶紧说到。

    孙贵妃将甜汤端给皇上,瞥了一眼萧忠、张樾,撒娇道:“本宫要和皇上说两句体己话,你们几个,都到殿外候着去。”

    皇上含笑默许,萧忠、张樾、花荞,便退了出去。

    花荞找的就是和张樾说话的机会,她向着张樾道:“张大人,是否能移步?宝应想问问太皇太后,在潭拓寺的情况。”

    “当然可以。不过太皇太后如今法号静淑,长公主要称她为’静淑居士’。”

    张樾边说边和花荞向墙边走,离开萧忠十几步远。

    花荞小声问:“呼延师兄他怎么样?会不会有危险?”

    “去的路上安全,就看他到了宝应怎么做。”

    “怎么做?他不可能杀了吴先生。这么多年来,吴先生并无谋反之心,皇兄为何不肯放过他?”

    这一点,花荞始终想不明白。

    张樾想了想说:“这么说吧,皇上不能肯定呼延的身份,吴先生本可以不死,现在,只不过做了呼延的一道测试题。”

    “残忍!”

    “当皇上,哪有不残忍的?现在我就担心呼延,他是个讲义气的人,可吴先生不死,他就得死……那边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只能靠他随机应变了。”

    “锦衣卫里没有你的人吗?”

    “都是我的人啊!”

    “不是说你在武英殿,皇上派人去点的人吗?”

    “没错,那也是我的人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那还用天天交待吗?”

    “……”

    第402章 到宝应瞌睡遇枕头

    张樾年龄和朱瞻基差不多。

    朱瞻基在被册封为皇太孙以前,也是跟其他皇子、王侯子弟一起上的宫学。

    张樾虽然辈分高,可他年龄小,也和他们这些孙子辈的一起玩。

    他人是聪明,可最讨厌学那些一板一眼的八股文,张家是武将世家,又深得永乐帝信任,张樾一言不合就开打,他可没少帮朱瞻基打过架。

    后来,朱瞻基十岁时封了皇太孙,有自己专门的太孙师。永乐帝挑了两个世家子弟做他的陪读,刚好又选中了张樾。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超过了朱瞻基自己所有的亲兄弟。

    只不过,十六岁以后,他进了锦衣卫,跟了永乐帝,这才和朱瞻基交往得少了。

    然而这次,张樾失算了。

    他回去一点,去了一个小旗,刚好十人,小旗队长叫做盛永华,都是跟了他几年的人。盛永华知道张樾和呼延锦要好,不可能不懂怎么做。

    张樾没料到的是,皇上还新任命了一个,刚刚入宫的金吾卫为锦衣卫总旗长官,就是那位罗毅。

    他是忠信伯罗坚的庶五子,没入仕之前,谁也不认识。初来乍到,他就只认一个人,那便是皇上。

    盛永华也没辙,官大一级压死人,在禁卫中尤其如此。他只好带着手下九个校尉,听命于他。

    他们一行十二人,坐的是官船,上面并没有漕帮的人。

    呼延锦站在船头,这才刚过了雨水节气,冷风扑面而来,早春的寒意在船与河水的摩擦中,不断升腾上来。

    “大人,外面凉,您还是到里边坐,您要是吹病了,我们张大人还不生吞了我?”

    盛永华瞅了个空,低声和呼延锦说了两句。

    呼延锦笑了:“哦?他经常生吞人的吗?”

    “也不是经常,偶尔而已。”

    两人进了船舱,呼延锦顿时觉得暖和多了。

    锦衣卫还是与众不同,他们的船由两班人换掌,每天昼夜都走,速度快得惊人。

    呼延锦问罗毅:“漕河不是不许夜间行船吗?视线不好岂不是容易出事?”

    罗毅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句:“怕死别做锦衣卫。”

    呼延锦真是感慨,皇上到哪里挖了这么个不怕死的宝?

    日夜兼程,才八天时间,他们便到了宝应县的安平驿。

    驿站已经得了通知,早为他们准备好了快马,他们骑上马就往宝应县城里去了。

    “盛永华,你去县衙跟县令知会一声,免得发生不必要的冲突,剩下的人,跟着呼延大人到客栈等候,我先到私塾打探,回来再与你们汇合。”

    进了县城,罗毅也不问呼延锦的意见,直接下了命令。

    呼延锦暗叫不好,这是一点没有给,自己与吴先生打招呼的时间。

    他们去的客栈,离望南书院不远,呼延锦挑了一张临窗的桌子坐下。

    很久不来宝应了,街道还是老样子,呼延锦想起那时花荞走在街上,想跑又怕不矜持的样子,忍不住微笑起来。

    果然,爱笑的人会有好运气,呼延锦看见路上走来了一个人,那人比以前更胖了些,胳膊底下夹了个书袋,想不到,他真的还在准备明年的乡试。

    “徐二哥!”呼延锦笑着招呼到。

    徐之衡偱声望来,不禁大吃一惊!这可是比三弟还大的官。

    他家因为徐之锦在京城做官,城里的生意全都放在大哥徐之华名下,与他们分了家。

    徐之衡带着父母住在老宅里,靠田租、房租过日子。

    可这也让他们这一农户,穿上了锦帛料子的衣服,母亲简直是感激涕零,除了将全家人四季衣裳换了个遍,还天天催促徐之衡温习备考。

    “啊呀呀!呼延……”

    呼延锦做了个“嘘”的姿势打断他,朝他勾勾手指,徐之衡便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