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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那位猫里务国公主,再也没有提驸马的事,因为她每天忙着到南院去给俊男捧场,大明给的赏赐也不用带回去了,那些金银丝帛,又渐渐回到了大明人手上。

    既然徐九公在顺天府,花荞想到北都去碰碰运气,可怎么和师兄说呢?正发愁呢,呼延锦接到了太孙詹士府北府的调令,皇太孙将他平调到北詹士府,仍旧做少詹士。

    花荞觉得真是瞌睡遇枕头,自己跟师兄撒撒娇,肯定能跟到顺天府去。

    这天呼延锦去和林龙枫辞行,花荞正在家里欢欢喜喜的收拾行李,忽然听到院子里一阵扑棱棱的声音,一只鸽子停在它的笼子上,花荞和青羽赶紧去到院子里,给鸽子添水喂米。

    “是花荣写来的吗?想不到你们还训练它们往应天府飞。”

    “只训练了一只,当时还担心,鸽子会直接飞回顺天府去呢。没想到它经过宝应,还是飞回家了。”花荞愉快的说。

    有了信鸽,自己和弟弟通信方便多了,应天府到宝应,鸽子当天就能往返。

    她拿出鸽子脚上系着的小纸条,打开一看却愣住了。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青羽接过纸条一看也着了急:

    父失言入狱,盼归!

    “青羽,我得回去,我不能让阿爹出事!”离开宝应之前,花荞最担心的是还是发生了。

    “你别急,我和你一起去,两天就到宝应了,不会有事的。”青羽急忙安慰她。

    小高去给呼延锦带口信时,刚好易呈锦也在,听说此事,易呈锦便说:

    “你就陪着花荞去趟宝应,办完了事,赶紧到顺天府与我汇合。陶姑娘那里也请你代为转告,我有事先回京城,约好的事,我不会教她失望。”

    呼延锦已经顾不得思考他话里的意思,一心只想着快些陪着花荞回去。师傅在家里曾经说过一次要砍头的话,若是这次“失言”,说的也是那些话,事情就麻烦了。

    为了赶时间,他们决定还是骑马。马可以上渡船渡江,马车却要到驿站里去换,花的时间也长。

    呼延锦带着小高、花荞和陶青羽,快马向城外跑去。

    “师兄,能不能再赶一段路,我们再休息?”花荞见呼延锦招呼大家进县城投宿,还有些不甘心。

    “傻瓜,你不累,马也累了,再往前,也没有投宿的客栈了,夜深露重的,这时候病倒了不值。”

    呼延锦虽也心急,但他更心疼姑娘骑马赶路不易。就这样紧赶慢赶,第三天的晌午前,四人进了宝应县。

    花荣见姐姐回来了,绷着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几人在望南书院里,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前天,我到书院读书,阿爹照常在家摆弄他那些宝贝,可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出门去了东街,直接跑到假道士’差一点’的摊位上,问他:能不能算出来,什么时候会有日蚀。

    日蚀乃大凶之兆,所谓’夫至尊莫过于天,天之变莫大乎日食’,随意预言日蚀,岂是我等平民可妄议之事?”

    “就算问几时有日蚀,也不能以此抓人入狱啊!”花荞激愤的说:“阿爹好歹为县衙做了三十年仵作,一点小事便要抓人,我找县令说理去!”

    “姐姐,你听我把话说完。阿爹问完这句,周围人只是笑他痴傻,可阿爹有冒出一句……不出三年,必有日蚀,我要回现代去了……”

    几个人都傻眼了,尤其是花荞,她深知自己阿爹生性胆小,平时总是提醒他们“莫谈政事”,自从阿娘出事以后,阿爹就开始痴痴傻傻,还总是提起原先避讳莫深的家乡。

    “就是这些……没说别的?”

    呼延锦小心的问,见花荣摇摇头,他这才放了心。没提永乐帝明年就死之类的话,那就有余地。

    “我们现在就去大牢里看阿爹,我要去问问严县令,准备把阿爹怎样处置……”

    “这还用问?妖言惑众,轻则拔舌,重则砍头。永乐帝从上位至今,最忌讳就是有人妄义永乐朝。你们去看看吧,这两天,恐怕你父亲受苦不少。”吴先生摇摇头说。

    “他们逼问阿爹,现代……是何人所创?明代好好的,怎么又出来一个现代?难道是有人要造反?……”

    花荣脑子很乱,这两天他想进大牢去看阿爹,也被那些自己很熟悉的衙役们拦在大牢外。

    “现代……”花荞很想说,那是阿爹的家乡,那里有照相机,有手表,有能看到细胞的显微镜,有无论相隔多远都能通话的电话,有他的爹娘……

    阿爹想回家乡了,这也是错吗?

    “走吧,我和你一起去。你们就在书院等我们的消息。”不管怎样,先去见到师傅再说,呼延锦拉起花荞往外走。

    秋日的正午阳光亮得刺眼,两人沿着街道往县衙走。花荞忽然仰起脸问呼延锦:“师兄,如果我对你说,现代是阿爹的家乡,你相信吗?”

    “花荞……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师傅懂得那么多大明闻所未闻的东西,他来自一个我们不认识的朝代,这也正常,只是……”

    “只是什么?不能证明对吗?”

    花荞在她的腰包里掏出一个东西,低头找了找,看见正好路边有些枯草,她拉着呼延锦蹲下来,拿着那块望远镜留给她的遗产凸透镜。

    在阳光下,凸透镜那个光点,很快将枯草点燃了起来。

    “师兄,你看,这是阿爹从照相机上拆下来的。”

    呼延锦用手指摸了摸,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凸透镜,它能将阳光聚成一个焦点,可以用来引火。这就是阿爹家乡的东西。还有,我送给你那个蒙奇奇,你说不知是用什么做的,那也是阿爹家乡的东西……”

    “快别在这里说了,这些东西也千万不要拿出来。”呼延锦内心生出一丝不安,他皱着眉说:

    “我相信你、相信师傅没用,这些闻所未闻的东西,会让人们害怕,无知的害怕……就会让人想将它毁灭……一会到了县衙,一切由我来说,你也不能再提师傅家乡的任何事情。”

    花荞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毁灭,源于对未知产生恐惧,所选择的逃避。

    第134章 救师傅少詹士施威

    大千世界,洪荒宇宙,无奇不有,见怪不怪。

    呼延锦紧紧的拉着花荞的手,就好像她随时会消失一样。

    到了县衙门口,守门的衙役认得他们,赶紧上前行礼,请呼延锦进去。

    呼延锦冷冷的说:“严耀祖好大的架子,区区七品官,本官来了,也不出来迎接?”

    衙役见呼延大人口气不对,赶紧跑进去通知严大人。

    严县令一听:哎哟!连名带姓一起叫,这是找本官要人来了!自己现在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啊……

    “呼延大人,下官不知大人回了宝应,有失远迎!大人里边请。”严县令一看呼延锦的脸色,暗暗叫苦,边走边赔笑道:

    “应天府最近很忙吧?大人得空回来,也不早早叫人知会下官?听说呼延大人在应天屡建奇功,下官真是仰慕备至…”

    “哦?严大人既然如此清楚本官动向,怎么不知道,本官现已调回顺天府任少詹士,不再负责南府事物?”

    “哎呀呀!这可是朝廷要对呼延大人重用了呀!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恭喜?你就是用把我师傅打入大牢,来恭喜本官吗?!”

    呼延锦厉声说完此话,正好走到内堂正中那张太师椅前,他一撩袍子坐了下去,面若冰霜,不怒自威。

    严县令就差没给他跪下来了,苦着脸作揖道:

    “大人呐,您是有所不知,现在东厂的人遍布大明,那日您师傅花有财,在东街上说了几句大逆不道的话,被人告发,东厂的密探便将他下了狱,定要他招出现代那些反贼……”

    “本官师娘莫名其妙被杀身亡,你们不去抓杀人犯,却来抓被刺激失常的师傅!”呼延锦冷笑道:“难道这就是新任县衙的做事风格?”

    “可您师傅什么也没招,下官很难向东厂交代啊……”

    “师傅说的话,本官这个做徒弟的都知道,东厂若是想杀良冒功,就把本官一起抓了,岂不是功劳更大?”

    呼延锦此话一出,就连站在他身侧的花荞也瞪大了眼睛:师兄叫我不许开口,怎么他自己倒胡说八道起来!

    “这、这……大人,您这不是为难下官吗?”

    哪知呼延锦认真道:“下官师傅所言’先代’,出自《左传》,君子谓合左师善守先代,子产善相小国。师傅常说,愿意回到先代,和自己已故先贤在一起,这也不允许吗?”

    “啊?先、先……代……”

    “晋代陆机云:淫昏之君无所容过,何其不治哉。先代有以之兴矣。难道,东厂或是大人,认为当今皇上是淫昏之君,无所容过,连先代都不如吗?”

    花荞这才知道,师兄这是偷梁换柱、移花接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也是吴先生教的?

    “不不不,下官怎敢有此不臣之心?一定是那天东街人多口杂,花有财的话被人听错了,是先代,哪有什么现代……”

    严县令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瞪了旁边的县丞一眼:“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放了花有财?”

    转脸又对呼延锦谄笑道:“呼延大人息怒,一场误会,我这就去改了笔录,销案了事,您可以将您师傅接回去了。”

    “那……东厂那边……”呼延锦故意皱眉道。

    “无妨无妨,他们都委托给县衙了。这事就交给下官去办,一定办得妥妥的。”

    呼延锦心中冷笑:就知道是你,拿着鸡毛当令箭,有事叫东厂顶,有功就自己报!

    他看了一眼花荞,花荞会意,跟着他出了内堂,朝狱房门口走去。

    正好,两个衙役扶着花有财,脚步细细碎碎走出来,五十四岁的花有财,此时须发花白,如同已是耄耋老人一般。

    这哪里还是意气风发,教他们认骨骼、打飞石、近身格斗、解剖尸体的扬州第一仵作花有财?

    花荞一阵心酸,哭喊了声:“阿爹!”

    花有财抬起头笑道:“阿荞,我就知道,是你来接我回家啦……”

    呼延锦过去,一把将师傅抱起:“师傅,阿锦也在,我们这就带你回家。”

    出了县衙,小高连忙过来将花有财扶上车。

    花荣、陶青羽已经在书院后面的巷子口等着了,见他们接了人回来,这才放了心。

    “阿荞,不是回这个家,我要回我现代的家。”花有财一踏进院子就认真的说:“你阿娘走了,阿爹也要走了。阿爹已经算出来,阿爹回去的时间快要到了。”

    “花荞,伯父这是怎么了?”陶青羽上次见花荞爹娘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真叫人羡慕,转眼就成了这样……

    “花荞,宝应县也住不得了。我担心有好事之人,每次看见师傅,便会故意引他说些胡话,如果真是被东厂、锦衣卫拿了去,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呼延锦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干脆把师傅和花荣都带到顺天府去。

    “可阿爹这个样子,如果把他带到顺天府去,他不是更容易闯祸?青羽跟我说过,京城满街都是皇上的密探。”花荞何尝不想将阿爹带在身边?可那样会更冒险。

    他们还没商量出个结果,花有财又说:

    “我不去京城,你们也别去。明年朱棣就要死了,朱高炽也是个短命皇帝,京城乱得很。阿锦,你做官不要紧,就是不要站错队。”

    这一屋子人都惊了,尤其是陶青羽!

    她是知道易呈锦要夺皇位的,现在忽然听到当朝皇上要死了,继位的皇太子也要死了,莫非,是说易呈锦会成功?

    她正在胡思乱想,突然,花荞抓住她的手臂使劲晃了晃,严肃的说:

    “青羽姐姐,我爹这是犯糊涂了,才随口说的胡话,你可千万不许告诉别人,否则我们全家都会没命。”

    陶青羽连忙举起右手发誓:“青羽绝不会把花伯父的话传出去,若是让他人知晓,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