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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因为,就在刚才,我至少确定了一件事情——

    被我放在心尖上的男孩,看起来比从前快乐。虽然很可惜,令他快乐的人,不是我。

    因着有了约定,叶慎寻难得有几日空闲。他坐在一楼大厅看报纸,不经意抬眼,正好扫到从院子里抱着变形金刚匆匆忙跑进屋的叶慎星。

    “怎么了?”

    看对方着急的模样,他忍不住问询,叶慎星孩子气地扁了扁嘴:“小鸟低飞,要下雨,不好玩。”

    叶慎寻偏头看看天,确实已晴转阴。这座城市老这样,能顷刻天晴,又兜头就是倾盆雨。

    用人恰好收衣经过大厅,想起有人出了门,他随口问司机老刘什么时候回。用人怔住:“老刘就在别院。”

    男子拧眉:“程小姐出门没司机送的吗?”年轻用人惶恐:“回先生,程小姐说想走走逛逛,坚持不要司机,所以……”

    话还没落,凭空一声响雷,眼看着雨势如破竹地砸在三面的落地窗户上,噼里啪啦响。

    叶慎星最怕打雷,倏地冲到叶慎寻身边挨着,三岁孩童般的举动,依赖程度堪比父亲。“长兄如父”这说法,不是没理可循。

    他引着叶慎星去书房,全封闭的消音材质,缓解了男孩恐惧。对方蜷缩在他脚边,看变形金刚珍藏版漫画,读到擎天柱离开地球这段,忽然想起程改改说的笑话,遂扬起白生生一张脸:“大哥,橙橙还没回来吗?”

    “橙橙”是叶慎星私自给程改改取的称呼。初见那天,为促他开朗些,程改改以讲笑话为条件,要他自我介绍,后被他反问名字。但身边亲密的朋友都叫她“改”的叠字,唯独叶慎星非霸着“程”字不撒手,因为喜欢吃橙子。

    “叫改改。”

    “橙橙。”

    “……改改。”

    “橙橙。”

    “叫橙橙。”

    “嗯!”

    程改改内心是崩溃的,谁说这孩子智力有问题了?反应和他哥一样快不是吗!

    被叶慎星缠了一会儿,叶慎寻不堪其烦,这才起身扫过桌面的车钥匙,亲自出门迎人。

    听说是去了宾法大学,现在应该被困在学校里抽不了身。他也曾在那里念过两年硕士,来回的路闭着眼睛也能寻,只没想,车刚开出没几分钟,却远远见到小路上一道孤单瘦弱的身影。

    她好像在哭,肩膀一抽一抽的,头顶雨水如溪流,哗哗淋透全身也恍若未觉。早上精心挑选的半截纱裙,此时和主人一样狼狈地贴在上小腿,中途因为没注意脚下,还差点被小石子绊住。她倒犟,非要一下将石头踹得老远才罢休。

    叶慎寻心念一动,缓了车速,停在她身边,降下半边车窗,语气不善:“怎么搞成这样?”

    见他,程改改努力逼退眼底的红色,应该感冒了,瓮声瓮气地说:“不小心掉了包。”

    “你这可不像掉包,像是掉了贞操。”

    女孩略一默,双眼里含着水光:“晚饭可以多加点肉吗?我好饿啊。”她说。

    叶慎寻呕得要吐血,刚想应点儿什么,她却眼皮一阖,整个瘫在地上。

    再醒来时,叶慎星白净的脸凑近,一双轱辘圆的眼睛几乎黏在我身上,顺道用右手食指戳了戳我的胳膊:“橙橙,你想不想喝橙汁啊?”

    自从他一意孤行给我改了外号,我就对橙子诡异地惺惺相惜,好像那真是自己的同类。现在他叫我喝橙汁儿,与叫我自杀有何区别,遂摆摆手:“我只是失恋,还不想死。”语气幽怨,叶慎星却不明白其中曲折。

    他大哥正在窗边接电话,我没发现,转头时叶慎寻已经扣了手机,应该恰好听见我说的那句失恋,踱步过来时,表情竟带点儿垂怜。

    我特别受不了成为弱势群体之一。小的时候,在祥和里与别的孩子争玩具、抢地盘,也不过为增加存在感,此刻更不想将脆弱曝露在叶慎寻面前,只好假装没什么大不了。

    “唉,一看见你,我心情就好多了。喜欢不是人生的全部,求婚失败也不是,对吧?都是天涯沦落人,让我们携手走过难关,大爱无疆……”

    我屡屡将他钉在求婚失败的耻辱柱上,一向克制的人青筋暴突,连叶慎星都明白这是个危险信号,当即抱着他心爱的擎天柱撒丫子跑出了房间,没义气的货!

    当整个房间只余下我和危险边缘的叶慎寻,我终于闭嘴,裹着被子,悄悄闭眼躺平身,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半分钟后,一双温热的手拍上我的脸,嗓音竟和他的手一样有温度:“把粥喝了。”

    我睁开半只眼观察异动,却来不及看清叶慎寻的表情,只堪堪瞥见男子行走的背影。

    “有肉的。”

    仿佛知道身后有目光追随,他紧接着说。

    突然失约,程穗晚想找我,却不得其法,直到我上了q,才看见她一连串心急的留言。

    “程改改,你怎么回事儿嘛,不是约好见面的吗?!”

    “改改?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看见消息立即回复我好吗,我很担心。”

    “改改……”

    瞧了瞧在线联系人,程穗晚的头像还亮着,她应该也发现了我,心急火燎地发来一连串问号表情。我的手指落在键盘上,迟迟打不出字,却又怕她心急,只好随口胡诌:“临出门前忽然下暴雨,片区的电话信号都中断了,所以没联系上你。”

    “那你什么时候回国?”

    怕她再提出见面,我连考虑都没有:“明天!”

    那头发来哭泣的表情:“好可惜哦,还说可以介绍他给你认识。”我久久失神,她紧接着又发来一个笑脸,“不过昨天你们参加的那个经济峰会,他也有去。他们金融系导师也在邀请之列,带的随行学生就是他,负责记录与摄影。你应该偶然见到过?怎么样?很优秀吧……”

    她后面说了些什么,我已然忽略,只猛然记起在峰会现场那个日本女译员指的方向:“我刚刚也发现一个特别好看的中国男孩,好像负责摄影……”但等我望过去,那里已空无一人。

    我终于明白,当时顷刻袭上心头的东西,是一种无以言说的命定感。它好像在给我预警:程改改,你这辈子,无论用多少时间、花多少心思想靠近他,始终不得其法。因为你们之间的缘分不够坚厚,不能走完一生。

    回滨城那天,周印做东,说为我们接风,以及正式感谢我的救命之恩。他似乎钟爱浅色系衣裳,魏光阴也同样,这点倒与叶慎寻大相径庭。

    席间,周印问我有没有兴趣转去外语系:“公司的王牌翻译夏莉出差回来,抽空看了你在经济大会上记录的资料,觉得是个可造之才,待在中文系太浪费。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意向,可以一边在学校吸收理论知识,一边作为夏莉的助手跟着实践,专业调剂方面我去解决。企业并购这块儿,会牵涉到许多国家的文字合约,举足轻重。有了这份简历,未来你即便不想留下,另外找份工作也轻而易举。”

    以前虽没打算从事翻译工作,对这个夏莉我还是有所耳闻。不过三十出头,却精通八国语言,且都拿到了翻译员资格证,许多外国语学院的学生都拿她当偶像,想拜在门下,竟被他们收入囊中。

    我开始自我膨胀、心神荡漾,但生命诚可贵,梦想价更高。曾为追随魏光阴的脚步,我在分科的时候选了理工。事实上,我真正有兴趣的是文字类专业。所以去不了美国,我便跌破众人眼镜地报了中文系。还不止一次在心里幻想过,未来成为一个……

    “我从小的梦想是成为一个作家,待在中文系最合适。”

    旁听许久的叶慎寻,后背微微靠在凉椅上,一句话神助攻。

    “中文系最看不起的,就是毕业后当作家的人。”

    我……

    正要还嘴,服务员恰好进来上开胃菜,电话也在这当头响起,竟是盛杉。她不解释怎么搞到了我的电话,反正她总有办法,出口便问:“周印在你旁边吗?”

    我睨了一眼正在点菜的青年男子,偷偷摸摸捂嘴偏头说:“在,坐我对面。”

    “坐你对面?那不是抬眼就能看见?好嫉妒……”

    这都什么跟什么,所以陷入爱情的人,智商真的为负?!

    我正感慨,叶慎寻瞄了我一下,我立刻慌手慌脚掐断,毕竟他和周印好像都特别讨厌别人泄露自己行踪,我不想莫名其妙被关进小黑屋,逼问和谁谁谁有勾结。

    周印口味清淡,大多点的素菜,叶慎寻鬼使神差地将菜单递给我:“你不是无肉不欢?”

    在像极故人的周印面前,我脸唰一下红了,就差拍桌愤起:“拜托!我只是!”

    “只是?”

    只是饿了一天,加上心情不好,外加……算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周印眼底精明的光一闪而过,刚上来的开胃小菜,他往碗里夹一小筷,对着叶慎寻半开玩笑问:“哟,这走一趟,连人家的口味都弄得一清二楚。那边人回说,你这次去住的是家里,不会觉得不方便?”语气抑扬顿挫。

    小菜味道很好,我满足地跟着夹了几筷子,脑子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帮叶慎寻接了话:“住家里才方便呢,他认床。”

    关于认床,是我刚到费城叶宅那天得知的。因为不清楚叶慎寻干吗将我带去自己的私人领域,好奇地询问了下用人。年轻用人也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回道:“先生好像认床。”

    这当头周印突然提起,我便也傻得脱口而出,气氛顿时被层层叠叠的粉红泡泡包裹,我却没有察觉,满心满眼都只有那盘菜。直到周印不动声色地放了筷子,双掌撑在桌上,意有所指地看向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奇。你是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

    我脑袋里哐当一下,空白三秒后如梦初醒: “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慎寻这个贱人,不仅不帮我解释,还火上浇油:“强迫又怎样?”

    周印耸耸肩:“不是说谁能拿你怎样,但女孩子嘛,初体验还是应该照顾下人家的感受。”

    我终于坐不住了,羞愤地将筷子往桌面一摆,大大咧咧地威胁周印:“现在把你推进火坑里还来得及吗?”

    他终于松开双手,直身,目光转向叶慎寻,表情认真。

    “太沉不住气,不适合你。”

    人生处处是陷阱,我只是想吃个饭而已……

    第7章 愿一生无坎

    终于熬到开校,九月的风褪了腻热。刘大壮与萧何都在b大,最南,将我一个人留在最北。比较有良心的是,他俩报完到还知道来找我,说大家聚个餐。

    自从吃了周印那顿饭,我对聚餐已经有了阴影,提议换项目:“不然去ktv?”

    刘大壮兴致勃勃赞同:“好的呀,好的呀,xx家正在做活动,酒水畅饮。”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他,程穗晚的心上人就是魏光阴,心底自然有些愧疚,遂狠下心说:“这次去美国赚了一小笔,我请客吧!”

    刘大壮表情惊悚,连萧何也同样,大意是:铁公鸡程改改要请客了!大家快来看啊!我汗颜,心想着该同叶慎寻将工资谈高点儿,人已经被拉上出租车。

    ktv里,我专点苦情歌,扯着破嗓子鬼哭狼嚎。

    “我给你最好的疼爱是手放开……”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

    ktv不知隔音效果不好还是怎的,半小时后,居然有人忍不住推门而入,一脸杀气。

    又是黑西装?一个不够,还来俩。两个不够,又来一个凑。

    当场面陷入混乱,我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刘大壮与萧何已经同推门而入的黑西装动起手。

    来者都训练有素,一人摁一个,剩下一个将我逼入角落,想将我抓走。我眼尖地发现包厢门没关紧,小时做坏事训练出的逃跑速度此刻派上用场,一个完美旋身后,对方扑空,我从他胳膊肘下穿过,直直奔向门口。

    说来也巧,出去没碰上服务员,却遇见了盛杉。

    她们宿舍的姑娘特别会看眼色,初次聚餐非要拉上盛家小姐。盛杉不喜和不熟的人凑在一起,又不想第一天就被人诟病,只好走个过场再离开。

    我风风火火地与她迎面撞上,女孩捂着被撞的半边脸,抬头就要发怒,却见身后朝我追来的人一个伸手,就要将我钳住。盛杉不愧是有底子的人,扯着我腰部的衣裳用巧劲儿一拉,我整个人便以古代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姿态跌进了她臂弯。

    庆幸她没女扮男装,不然真有可能爱上哦。看来周印没骗人,那天在医院,真动起手来,吃亏的铁定是我。

    那厢,其余两个黑衣人见我跑掉,刘大壮与萧何也挣脱出来,场面顿时陷入混战。我这个没用的人想跑去叫保卫,盛杉怒道:“人家敢在这儿抓你,就说明这里没人敢拿他怎么样!”意思是去了也没用,我当即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怎么办啊?!”

    同一时刻,攻击力强的盛杉被两人围攻,背部嘭的一声,重重地撞在玻璃墙面上,碎了好几条裂痕。我有些担心,想跑过去帮忙,她使劲一脚,踹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黑衣,冲我一吼:“打电话!找周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