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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沈应铭过来的短短十几分钟内。

    薛成俊负责盯着沈倪。

    沈倪则拿着那几封信纸反复看,入魔了似的看。

    她最终用了最傻的办法,就是去网上找任璋这个人。

    其中有一个同名同姓的人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最喜欢的那本绘本,画手本名也叫任璋。

    像她这样的画手,其实很容易区分每个人的绘画风格。

    在查到任璋本人时,她甚至已经觉得每封信末尾的简笔画确实与绘本的风格极其相似。

    沈倪想起在香港拿到的那本初印版。

    离开南山镇之前,她把302的钥匙交给了江以明。

    当下立即给他发了消息:【江医生,你能不能帮我去家里找本书?就之前我送小孩儿的那本,叫《你的角落总有温柔与光》,方便的话可以拍几页给我看看吗】

    江以明应该就在家,很快给她发了照片。

    先是一张封面,然后是里侧的画手简介,再按顺序往后拍了十几页。沈倪见他有整本拍下来的趋势,立马回了个够了。

    她从最后一张照片仔细往前翻,画风果然如出一辙。

    一直看到最前,是画手简介,第一句就是——从小镇飞出来的鸟。

    沈倪微愣,而后免不了猜测,沈婳予最后一直待的南山镇,是否就是简介里的小镇。

    如果一切都合得上。

    她脑子里的那些断点,即将串联成线。

    沈倪想得出神,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

    回头,看到了一个多月未见的沈应铭。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老房子,停在三楼时还止不住喘气。

    沈倪下意识就叫了一声:“爸。”

    第29章 崩塌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沈应铭青白着脸叫她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沈倪叫完之后, 嘴唇抿了一下,像是在遮掩自己的尴尬。

    她这些年对沈应铭一直有意见,但都放在心里, 不曾面对面公开对抗过。离家出走之前的吵架是矛盾唯一激化的一次。

    很少再与他这么直面相对,沈倪忽然发现沈应铭不知什么时候鬓角也钻出了白发。

    也是。保养得再好已经过了五十岁。

    沈倪眼神闪了下,没说话。

    沈应铭出现在这, 大概知道她查到了什么, 想知道什么。

    他给薛成俊递了个眼色,薛成俊立马打着哈哈说有事就往楼下去了。

    父女俩在三楼“储藏室”门口无言相对。

    良久,沈应铭问:“去那边没吃苦吧?”

    沈倪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会问这个。她忽然想起初到南山镇,那套二十多年未住人的小单元房只积了薄薄一层灰。

    家具款式旧, 但都凑合能用。甚至于,没停水。

    如今再想,那些令人疑惑的点忽然迎刃而解。

    沈应铭故意顺着她吵了一架, 把她逼去了沈婳予最后生活的地方。父女一场,沈应铭了解她就像了解自己一样。

    她这样执拗的性格,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自打开层层叠叠的线索,一定又会自带偏见地以为, 那是沈应铭编织的谎言。

    惯常的, 拙劣的,谎言。

    沈倪觉得嗓子发干,她摇了摇头:“没有。”

    “好。”

    “沈……婳予是谁?是我妈,对吗?”

    沈应铭没有否认,他径直走进卧室, 拿起梳妆台上的照片看了许久。明明背对着她, 沈倪却仿佛能穿透身体, 看到他的表情。

    是过去这么多年,还在继续遗憾和伤感的情绪。

    因为他的嗓音颤了一下:“你和她长得很像。”

    他的话等于默认。

    沈倪哽了片刻,才问:“你为什么要骗我?”

    这件事远没有那么复杂。

    沈应铭时隔二十年,想起最后一次去南山镇的情形。

    那会儿他的妹妹沈婳予已经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家里还留着尚在襁褓的小婴儿。

    沈婳予是在最后关头不得已,联系了亲哥。

    收到消息后,沈应铭马不停蹄赶到小镇。

    他以为在妹妹突然消失后,终于等来了久别重逢。

    结果最后接回家,唯一还温热的是个女婴。

    他不是没打听过孩子的父亲。

    最后拼凑了所有从遗物中找到的线索,找到一个叫任璋的男人。

    关于任璋。

    沈应铭派人调查过,他从南方某个小镇出身,向上北漂。

    没几年就成了小有名气的画家。办过画展,也出过儿童绘本。

    沈应铭不知道他是怎么和沈婳予认识的。

    只是再往细里打听,只知道这个男人比妹妹去世得更早。他没有办法得到确凿的证据,也无从判断襁褓里的孩子到底属于谁。

    后来陆陆续续还有些别的消息。

    有人说,任璋在家乡小镇有定了亲但没领证的未婚妻。

    还有人告诉他,任璋是不服老式那一套相亲生子才从小镇里出来的。

    当事人都不在了。

    再多说什么都无法考证。

    沈应铭把孩子抱回家枯坐了一夜。

    他不想等她长大,告诉她你无父无母,不想告诉她你的母亲未婚怀孕离开家,你的父亲姓甚名谁都确定不了。

    对一个孩子来说,太残忍了。

    天亮的时候,沈应铭推开主卧房门,问季容:“我们再要一个小孩吧。”

    季容笑笑:“我也想过,清清有个妹妹就好了。”

    他们给襁褓里的女婴取了名,叫沈倪。

    这场谎言编织了很多年。

    从沈应铭到季容,再到已经先懂事的沈清。

    所有人都把沈倪放在网里,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沈应铭一直以为谎言可以永远延续下去。

    他没想到,就是那么一次小小的不注意,就让沈倪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她鬼灵精怪,自己还能有法子去做亲子鉴定。

    沈倪跑来质问他的时候,他情急之下撒了个拙劣的谎。

    舒画的名字是临场现编的,身份也随口套了假。他只是不想让沈倪觉得自己的出生不明不白。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父亲的身份。

    往后不管多少年,他依然还是。

    可撒完谎,沈应铭就后悔了。

    不是因为自己无法对着沈倪诚实,而是谎言拙劣得漏洞百出。

    如果小姑娘一直死死咬着不放,会看到很多破绽。

    他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想好万全之策。

    那晚过去,他想像个普通的父亲一样,继续维持四口之家。

    他做着所有与平时一样的事,季容也是。

    那天夜里的波澜似乎永远停在了夜里。

    在这之后,小姑娘虽然会偶尔顶嘴,偶尔叛逆。

    但对于那天父女之间的交谈,她只字未提。

    她应该是接受了吧。

    沈应铭松了口气。

    他未雨绸缪,开始把网编织得更大一些,从京城到南山镇。

    如若有一天小姑娘长大了,再也瞒不住了,他会引导她去南山镇。如果她能找到真相,那她应该也到了足够承受的年纪。

    如果找不到,那便最好不过。

    他习惯了当两个孩子的父亲。

    以后,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