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足以毁天灭地的掌风，狂暴而落，发出震天巨响，波澜连连。

    砰——

    森冷的极光落下，却未落在两人身上，而是穿透了墨清歌单薄的身体。

    鲜血四溅，刺目妖冶。

    墨清歌口吐鲜血，身体如同纸片般，轻轻落下。

    这一秒，两边皆傻眼。

    “月神！”

    “清歌！”

    他们没想到，千钧一发之际，月神竟会只身挡下这致命一击。

    时间凝固。

    “歌儿！”

    顾衾墨脸色骤变，飞身接住少女轻盈的身子，指骨微微有些颤抖。

    “妖孽，放了月神！”

    “放了他！”

    人族那边顿时心急，一涌而上，顾衾墨微微侧目，反手一掌将所有人震退。

    “神上。”这时，一位妖族统领上前道，“这时顺势进攻，是个好时机，我们……”

    “闭嘴！”顾衾墨打断了他的话，大脑一片空白，已经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

    鲜血，沾染了他的双手，是她的血。

    他只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数万年来，他杀戮无数，身上所沾染的鲜血无数，早已麻木不仁。

    可是，看见歌儿的血，他第一次如此仓皇失措。

    “歌儿，你……”

    “咳咳。”墨清歌口吐鲜血，看了他一眼，语气认真道：

    “顾衾墨，对你说过的话，确实有许多非出自真心，但爱你是真的，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份上，今日……我这条命能换他们的命，你看……你看行吗？”

    “不准说这种话，你不会死！”顾衾墨心如刀割，随即握住她的小手。

    温热的玄力，缓缓输入她体内。

    他虽憎恨人族，却从未想过要伤歌儿。

    “你……”

    “歌儿，听着。”顾衾墨出言道，“你最好给本神好好活着，否则，本神就杀光这群人，让你死不瞑目！”

    墨清歌轻笑，苍白的唇被鲜血染得殷红：“我总是妖孽妖孽的叫你，其实，那只是因为……你长得妖孽，在我心里，从未将你当作妖孽看待。”

    一字一句，都在刺痛他的心。

    悔恨之意，瞬间涌上心头。

    他本以为，这丫头接近他是有目的，只是在践踏他的真心。

    却不曾想，动了真心的，并非只有她一个。

    夹在人族与妖族之间，歌儿才是那个最痛苦的人。

    所以，她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挽回这一切。

    是他……错怪了歌儿。

    其实，歌儿对他的真心，他早该看到才是。

    “歌儿，你别再说话了，凝神，我给你疗伤。”顾衾墨吻了吻她的额头，出言。

    尽管他感知到，小丫头的魂魄，已经开始逐渐消散。

    方才那一掌，他几乎用尽玄力，足以有把握杀了玄天帝尊与凌天至尊。

    也足以……要她的性命。

    “不用再费力救我了。”

    她笑了笑，声音越来越虚弱，轻如飞羽：

    “顾衾墨……你虽然是妖，但其实，你也很渴望得到一份人的感情，只可惜，往后……我不能成那个给你温情的人了。”

    他指骨紧蜷，抑制着随时可能爆发的情绪。

    “歌儿，不要！”

    “但就算我化成灰，就算被唾骂千古，爱你，我也从未后悔过。”清泪，自她眼角滑落，她的声音却豁然开朗，“墨，我只求你，放过你自己吧，其实……其实你想要的，并不是这万年孤寂，不是吗？”

    她落泪，并非是因为自己即将陨落。

    只是喟叹，再不能有一个人，替她陪在她心爱之人身边，永远爱他。

    “歌儿，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相安无事，我可以退兵，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顾衾墨握着她越来越冰凉的指骨，心痛万分。

    墨清歌笑了笑：“你刚刚叫我什么？挺好听的，再叫一声让我听听。”

    “歌儿……”

    沉重的两个字，痛心疾首。

    墨清歌勾唇轻笑。

    如此，她也满足了。

    她双目轻轻而阖上，魂魄逐渐消散，化作飞羽消散在上空。

    天际中，传来他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歌儿，不要！”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陨落，他才知自己错了，且这一错，就是几万年。

    他才知道，自己深爱的人已经不在了。

    就算三界在他股掌之中，又能如何？

    是他……亲手杀了歌儿。

    他穷尽一切，只为一统三界，可是如今，三界就在眼前，他才知，自己只想要她回来罢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

    心如死灰，原来是这般滋味。

    “歌儿，我来陪你了。”

    既不能同生，他便与歌儿同死！

    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将他们分开了。

    他遵从了歌儿的心愿，下令退兵，并出言要与人族和解。

    这一命令，使得整个妖神殿都炸锅了。

    妖神殿有两个统领，以及许多护法、妖使，都不愿放弃这近在咫尺的胜利，觉得妖神不该为儿女私情所羁绊。

    紫金玉龙与沧溟兽不满而造反，引起神界大乱，民不聊生。

    不过，这两个统领造反，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

    自从月神离开妖域之后，他们就能明显感知到，妖神开始性情大变，甚至对于一统三界，都没了一开始那般决心。

    得知造反，妖神怒火中烧，一怒之下，以身化为封印，将暴戾的反贼，全部封印回地底界。

    他们，本就是从地底界而来的。

    他这么做，不仅是为了守护歌儿的遗愿，也是为了……守护歌儿一心守护的神界。

    从此，地底界与神界被封印隔开，玄天帝尊也答应妖神，与妖神殿和解。

    自此，妖神与月神一同陨落。

    月神陨落那日，神界万物复苏，宛如新生。

    陨落之际，妖神未有半分留恋，反而觉得一阵轻松。

    他需放手的，该放手了，他想要的，也终于能得到了。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而凌天至尊，因为在最后一场大战之中，受了太重的伤，不过千年便也陨落了。

    人族与妖族和解，玄天帝尊便逐步建立了神界秩序，设立天刑阁，划分九州。

    千万年来，神界秩序井然，再无大规模的战争与动荡。

    时过境迁，千万年后，神界使者也只是在古籍上，见过关于远古四神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