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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
    周延礼察觉她躲避的意思,勾唇笑了下。知道躲总比无动于衷好,他盯着她的发顶说一句:“你有没有良心。”

    “没有。”陈佳肴故意说。

    周延礼“嗯”一声,“那是我教得不好。子不教,父之过——”

    话落,两个人都闭上了嘴。

    陈佳肴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似是意料之中,却又难免觉得难过失望。恰好额头一滴水顺着滴落到她眼睛里,很快又从眼眶边缘坠落在周延礼手上。

    周延礼肌肤一点温热,他微怔,下一秒把手从陈佳肴手中抽出,抬起陈佳肴的脸,微微俯首,盯看她的眼睛,低声:“哭了?”

    陈佳肴别开脸,轻轻眨了下眼睛说:“没有。”

    周延礼拧眉,“哭什么?”

    陈佳肴说:“我没有。”

    周延礼抿唇不语,只是目光一瞬不移地盯看陈佳肴,几秒才出声说:“陈佳肴,你不觉得你现在很不听话吗?”

    陈佳肴抬起头,眼眸清亮笃定,确实没有一点哭意在,她说:“我又不是你女儿,为什么要事事都听话?”

    周延礼脸色沉着,“我没那个意思。”

    哦。

    或许吧。

    他们心里都藏着事,企图用一些别的吵闹转移注意力,却不想每一分每一秒都把最本质的意图暴露全无。可即便这样,也没有人愿意主动触碰突破口。

    陈佳肴与周延礼对视片刻,率先收回对峙的目光,她重新把目光放在周延礼手上,只是这次没再拉他的手,而是问一句:“药箱在哪?”

    周延礼说:“老地方。”

    陈佳肴转身去拿,很快折返,她把药箱打开,拿出医用酒精棉片和创口贴。她没亲自帮周延礼处理,而是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合上了药箱。

    喝喝这时嗅着血腥气过来,满眼疑惑地定看着周延礼。周延礼没什么表情地说:“看什么,审查战绩?”

    这人是阴阳怪气赛事冠军吧?

    陈佳肴抬手把喝喝捞在怀里,撸了两把喝喝的脊背说:“你不是故意的对不对?”

    喝喝蹭着陈佳肴的手腕细细“喵”了一声。

    周延礼置若罔闻,处理自己的伤口。伤口很小,按理说应该很简单的步骤,却被他反反复复折腾了几分钟,陈佳肴看不下去了,放下了喝喝,重新打开医药箱,拿出新的创口贴,然后一把拽过周延礼的手,把他贴得乱七八糟的创口贴撕开,贴上新的。

    她动作麻利,仅仅几秒。

    周延礼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单手不太顺手。”

    陈佳肴没理他,正欲起身把药箱放回去,周延礼说:“你手机亮了,药箱我去放。”

    陈佳肴扭头看一眼桌子上的手机,还是沈烟发来的消息。她放下药箱,拿起手机,还是语音,连续好几条,没办法只能从第一条开始听。她点开第一条的同时,周延礼拿着药箱起身往旁边的橱柜走。

    手机瞬间响起沈烟的声音:“我朋友有出租房子的,就在你公司附近,你租不租?”

    她手机声音开得不大,但是这屋里实在太安静,陈佳肴猛地抬头看向周延礼,只见他没什么反应地打开柜子,药箱放进去的时候发出低低一声响,他似乎没有听到沈烟的声音。

    陈佳肴如获大赦,抓起手机就往房间里走,路过周延礼的时候,她说一句:“我睡了,你也早点睡。”

    周延礼“嗯”一声,看着陈佳肴回房。

    房门关上,周延礼盯着她的房门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耳后斜睨了喝喝一眼,轻轻一勾贴着创口贴的手指,喝喝乖顺靠近。周延礼蹲着撸了一把陈佳肴刚刚撸过的脊背,神色不明。

    绳在他手里,她怎么可能走得掉。

    第55章 偏袒

    沈烟没见过周延礼, 甚至不知道周延礼全名叫什么,只是在陈佳肴手机通讯里里匆匆瞥过一眼“周先生”,在满是中规中矩有名有姓的列表里, 这三个字处处都透露着暧昧和特别。不过沈烟向来不爱多管闲事,更何况刚出国那阵, 她和陈佳肴只能算得上异国他乡的同胞,算不上可以推心置腹畅所欲言的姐妹闺蜜。

    后来第二年陈佳肴过生日, 沈烟带她去酒吧玩,陈佳肴没沾过什么洋酒, 那天没注意, 不小心喝多了, 喝多了以后沈烟便知道这位“周先生”在陈佳肴心里占据什么样的地位了, 也顺便给“周先生”定位:一名年纪大、不知好歹、且非常传统的教师。

    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配得上陈佳肴?所以沈烟日常活动除了蹦迪喝酒工作就是给陈佳肴拓展各种各样的异□□友圈, 以及想方设法旁敲侧击帮陈佳肴捋清楚她对“周先生”这个老男人的情感更多的是依赖而不是爱情。

    沈烟的目的其实陈佳肴知道, 但是每次想要解释或者澄清什么又无从开口,只能一拖再拖,拖到了今天这个局面。她叹了口气, 整个人呈大字状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听沈烟发来的语音, 一条又一条, 总结就是让她懂得男女之别, 趁早搬出去。

    陈佳肴瘫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冷,翻个身蜷成一坨给沈烟回两个字:再说。

    沈烟气急败坏发来一条:再说什么再说?你还有几年再说?你还想再说几年?

    陈佳肴听着语音,感觉耳边闪过的不是沈烟的声音,而是萧煜的声音,他一遍又一遍问:“你们学校有明文禁止学生老师恋爱吗?”

    尽管放到大学,这份有身份悬殊的恋情依然是敏感话题。

    陈佳肴抬起手臂盖在眼睛上, 头顶白炽光落了薄薄一层,在深冬的夜里连颜色都有几分冷冰冰。

    窗外悬着明镜一般的月,镜中映着沉睡的城,以及世人的居心叵测。

    -

    为了能顺利在元旦当天跟童飒他们聚会,陈佳肴整一周都忙得像只陀螺,连套萧煜话的时间都没有。萧煜也忙,绝大多数时间都不在事务所,即便在也都跟邢律窝在小会议室里,一窝几个小时候,出来的时候满脸疲倦,陈佳肴也不好意思打扰他。

    这天临近下班俩人好不容易有时间坐一起聊天,陈佳肴看萧煜整个人垂头丧气,忍不住问:“怎么了?事情进展得不顺利吗?”

    萧煜双手揉了把脸说:“平大的那件事情早就结束了。”

    “啊?什么时候?”陈佳肴说,“那么快吗?”

    “嗯,没什么值得拉扯的。”萧煜说。

    陈佳肴想问结果是什么,又有几分犹豫。

    萧煜看出她的想法,苦笑说:“不是什么好结果,你还要听吗?”

    陈佳肴笑笑,“听听吧。”

    “男老师离职,原因是情感纠纷严重影响工作环境,女学生退学,原因是……”萧煜顿了下说,“精神不太好,需要住院治疗。”

    结果似乎是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但却让人心思沉重。

    陈佳肴淡淡“哦”了一声,神色看不出什么太大的情绪,只是敛眸之间,眼底仿佛有什么悲悯轻轻闪过。

    大家都没有好结局,她却在守望奢侈的圆满。

    其实萧煜是没看出什么的,他只是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又想起那天向周教授了解情况时对方飘忽不定的注意力,恍惚一怔,随后惊诧目光落在陈佳肴脸上。

    陈佳肴察觉,抬眼看向萧煜,“怎么了?”

    萧煜盯着陈佳肴张了张嘴,片刻摇摇头说:“没事,累懵了估计是。”

    陈佳肴说:“不都结束了?怎么还那么累?”

    萧煜苦笑,“结束什么啊,你不知道我们最近接了多少相关案子。”

    陈佳肴怔了一下,随后表情严肃拧眉问:“什么意思?”

    萧煜伸手比了个数字。

    -

    手机屏幕亮起,“废物群”里弹出消息。是童飒发过来的一条:要么明天见,要么水滴筹见。

    陈佳肴面上笑不出来,手上却回了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然后补一句:绝对准时到场。

    她消息刚发过去,微信又接收一条消息,陈佳肴退出群聊才看到是周延礼发来的,他问她:下班了吗?

    陈佳肴看了眼时间,有点疑惑他在这个回家路上的时间点给她发消息做什么。

    -刚下。

    周延礼:楼下等你。

    陈佳肴一愣,发过去:?

    周延礼:你秦阿姨约你吃饭跨阳历年。

    周延礼:怎么?有事?

    周延礼:那我这边说一声,那不耽误你了,你忙你的。

    “……”话都让你说完了。

    陈佳肴觉得周延礼还是一如既往有本事,以前只用眼神就能让她心惊胆战,现在只言片语也能堵得她哑口无言。

    但是又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回一句:我没事,这就下去。

    -嗯,路边等你。

    陈佳肴站在电梯里,同行的有几个小姑娘,其中一个站在角落低着头笑眼弯弯打电话,她声音很小地跟对方说一句:“知道啦,那你等我呀。”

    陈佳肴蓦地想起周延礼刚刚跟她发的消息,她瞳孔微震,略有些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翻出与周延礼的聊天窗口,最后一行白底黑字:嗯,路边等你。

    陈佳肴眼睫颤了颤,指尖也跟着细微地颤。这么多年,她手机只换了一部,换的时候还特意选的同一个品牌,以便于把所有记录都导进新手机里,所以这微信里,还完好无损地保留着她和周延礼的所有聊天记录。

    电梯层层下行,陈佳肴翻过一页又一页聊天记录,最后直接点击右上角的三个点,选择“查找聊天内容”,属于“等你”两个字,弹出来的信息只有一条:嗯,路边等你。

    因为是查找关键字,所以“等你”两个字会被系统标绿。

    像明晃晃昭示着什么,字里行间的丝丝绕绕银线一般攀缠上陈佳肴的心尖,极为脆弱的地带被勒出不可忽视的痕迹,也隐隐露出了某些可窥视的轮廓。

    “叮——”

    电梯门应声打开,陈佳肴思绪猛地从手机拽回,她抬头,电梯里的人陆陆续续往外走,与她擦肩而过时会撞上她的肩膀,或者掠过她的衣袖,她站在原地不动,仿佛看到了从前那个守着晦涩书本和台灯等周延礼的自己。

    从前月亮总远挂枝头,月光看似如纱,实则重千斤,她明明不堪重负寸步难行,却偏要铺路登天。

    如今她放月归苍穹,一地青石板皆为自己,月亮却要奔她而来。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等到苦尽甘来的那一天,山河星月都做贺礼。”

    有同事走过,笑着说句:“佳肴,新年快乐。”

    陈佳肴把手机放进口袋,双手也顺势插进口袋,她扬唇一笑,眉眼弯如弦月,“嗯,新年快乐。”

    车辆停在路边,车顶盖了一层薄薄的雪,陈佳肴看了眼夜色里飘下的茫茫白雪,判断周延礼大概等了一个小时以上。心里隐隐有岩浆溢出,沸腾着滚烫着却没有给人难忍的灼伤感,陈佳肴刚踏出大厅,头顶就被飘了一层白。她走到车前,没着急上车,而是敲了敲车窗,车窗下滑,她看到周延礼线条轮廓都格外清晰的面孔。

    他今天一改往日深色系列,穿了一件米白色圆领粗针毛衣,修长脖颈露出,喉结优越,偏头时额前落了碎发,看着像刚从学校毕业的大学生。

    很难想象不久前他才刚从课堂讲台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