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颜有些诧异地看着挡在自己跟前的沈遇,他身手利落,出剑快如闪电。
他那一身书卷气,想不到竟还是个会武的高手!
周围乒乒乓乓的刀剑碰撞声,萧锦颜朝萧景行那边看去一眼。
护着他的侍卫都已经被打倒在地,他一人赤手空拳对付十多个刺客难免吃不消,遑论还要护着薄太傅!
情急之下,萧锦颜朝沈遇喊了一句,“保护太子殿下!”
沈遇愣了一下,随即二话不说地一边打一边退到萧景行身边。
他的加入,减轻了萧景行的压力,萧锦颜将将松了口气,还不待她多想,耳边就想起了花月的惊叫声。
“公主小心!”
匆忙间,她看见花月极速朝自己奔来,可是很快她的脚步又慢了下去。
然后她突然被人一把扑倒在地,来人抱着她就地滚了几圈。
然后她听见了利剑入体的声音。
萧锦颜猛然抬头,对上楚卿白苍白的眉眼,心脏顿时漏跳了两拍。
“小白哥哥!”
“保护世子!”
楚今的声音如一场及时雨,他与萧焕一同出现,十多名暗影浮动,隐于背后的东宫暗卫尽数现身,朝着那些刺客铺天盖地地席卷而去。
楚今闪身至楚卿白二人跟前,挡下刺客的攻击。
萧锦颜抱着楚卿白的手狠狠发着抖,她的手心里一片热流,很明显是他的血。
“小白哥哥,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她彻底慌了神,只一味地抱着他喊,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别怕,我没事。”楚卿白虚弱地浅笑着,很快便撑不住晕了过去。
“小白哥哥,楚卿白!”萧锦颜的声音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那一刹那,她的脑子里闪过前世从皇城上跳下那一幕。
她闭眼之前,似乎看见了一道白影,闪电般出现在自己跟前,那人满目苍凉颤抖地将自己抱入怀里。
有了暗卫和楚今的加入,刺客们节节败退,缓缓退出了长阁。
姜毓三人这才得到空隙,朝着萧锦颜这边跑过来。
花月急忙道,“公主,止血,止血!”
萧锦颜愣然反应过来,连忙将楚卿白小心地斜靠在身后的木柱上,转到他的身后。
他的一身白衣尽数被鲜血染红,后背上一把利剑直直插在正中央,血液顺着剑刃还在不断往外冒着。
萧锦颜心脏剧烈抽搐了一下,她连忙稳住心神,用力撕开楚卿白伤口的衣料,从袖中掏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截下自己衣摆上的布料。
狠狠吸了口气,她左手握着撕下的布料贴着剑刃,右手握着剑柄,强忍着一口气,她用力将剑拔出来,然后迅速将准备好的布料用力按压在伤口处。
“止血药!”她沉声一喝,花月连忙从她的袖袋里翻出一堆瓶瓶罐罐。
“哪,哪一个?”她瞪大眼睛问。
萧锦颜随意瞟了一眼,“红色的。”
花月连忙将红色的瓷瓶递过去。
萧锦颜用嘴咬开堵着瓶口的布塞,然后迅速将药粉洒在楚卿白的伤口处。
“不行,伤口太深,这点药止不住血,我需要帮他施针止血,你帮我扶他躺下!”大半瓶药倒了上去,不仅没能止住血,药粉反而顺着鲜血尽数流走。
“好,好。”花月匆忙点了个头,上前帮忙扶着楚卿白躺倒在地上。
“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萧锦颜沉声吩咐了句,拿出随身的银针包,满脸沉着地朝着他伤口四周施针。
花月站起身戒备地看着四周,刺客差不多都已经逃走,萧焕带着暗卫去追人,萧景行几人匆匆跑过来被花月拦住,“公主正在施针给世子止血,不能打扰!”
几人只能耐心等着。
楚今看着楚卿白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
“好了。”萧锦颜收针,将仅剩的止血药洒在伤口处,又从新撕下一截裙摆给他包扎好。
“公子如何了?”楚今连忙跑上前着急询问。
萧锦颜抬起袖子擦了把额头沁出的冷汗,“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今日暂时是下不了山了,先找个住的地方,地上太凉了!”
楚今连忙点头跑开。
“颜儿,你没事吧?”萧景行见萧锦颜脸色苍白得很,面露担忧。
萧锦颜上前扶起楚卿白,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闻言轻摇了摇头,“我没事,皇兄,我今日留下来照顾世子,你去忙你的便是。”
萧景行看着她,几度欲言又止。
心知她现在根本没心情听他说什么,握了握拳,沉声唤道,“来人!”
萧焕正好带着暗卫们回来,听他道,“派人护送太傅下山,务必保证他的安全,其他人跟孤去调查此事!”
说着,他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一旁战战兢兢明显吓得不轻的赵恒风,“这件事只怕还要赵家主给一个说法!”
赵恒风脸色煞白煞白的,欲哭无泪,“是。”
赵其澜垂首立在一旁,他面上有汗意,身上亦染了鲜血,想是方才与刺客交手之时染上的。
他的目光落在萧锦颜身上,见她抱着楚卿白,面上尽是担忧之色,眸中一闪而逝的落寞。
萧景行和赵家父子一并离开,楚今跑回来背着楚卿白到了江陵楼一处客院。
萧锦颜看了眼脸色也极度苍白的姜毓和云渺,对花月道,“你带毓儿先去休息,然后自己也歇下吧!”
“那公主您……”
“我留下照顾世子。”萧锦颜打断她,带着不容置喙。
花月只好带着姜毓主仆离开。
萧锦颜看了眼门口的沈遇和陆少离,道,“若是陆少尹不嫌弃,今日也暂且在此处歇下。”
毕竟谁都不知道刺客会不会去而复返,多留下一个有功夫的人也是好的。
陆少离自然不会拒绝,拱手道,“公主若是有事唤少离一声便可。”
萧锦颜点了点头,“有劳陆少尹。”说着,她看向沈遇,道,“有劳陆少尹带他一道下去休息。”
陆少离微微颔首,带着沈遇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萧锦颜这才走进屋中。
楚今刚刚将被子给楚卿白盖上,见萧锦颜进来,有些诧异,“公主不去休息?”
萧锦颜走到床边落座,“我在这里照顾他,你下去休息吧。”
“可是……”楚今有些犹豫。
萧锦颜目不斜视地看着他,“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楚今只能默默地点了下头,离开前,还体贴地将门一并带上。
萧锦颜坐在床边,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卿白,他的眉头紧蹙,看起来似乎很痛苦,额间不停冒出冷汗。
萧锦颜凝眸一瞬,起身去打来清水,浸湿了帕子替他擦拭额头的汗。
她的动作无比轻柔,楚卿白的眉心缓缓舒展开。
萧锦颜刚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察觉他的身子在发抖。
愣了一下,萧锦颜抬手去摸他的额头,一片灼人的滚烫。
再去摸他的手,却是冷得吓人。
“冷……”
淡淡的呓语在他唇边响起,苍白的脸色渐渐浮起红晕,身子却愈加抖得厉害。
冷热交替,仿若置身寒冰炼狱。
萧锦颜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从一个柜子里翻出一床棉被,一齐盖在他身上。
可是即使多了一床棉被,依旧无济于事,楚卿白越发抖得厉害。
“冷,冷……”
他眉心紧紧蹙成一团,面上一会儿潮红一会儿又苍白一片,看起来异常难受。
萧锦颜知道这是药效在发挥作用,唯有熬过这一关他才能彻底无碍。
想着,她干脆脱掉斗篷缩进被子里。
楚卿白伤在后背只能侧身躺着,她便缩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用自己的体温给他取暖。
楚卿白的身子冷得就像一个冰块儿,萧锦颜浑身都被寒冷禁锢,不由得也跟着他发抖。
实在是太冷了!
若不是他之前用过月银花,如今加上这止血药,断不可能冷到这般,这分明就是要将全身的寒气都一并发散出来才罢休啊!
萧锦颜片刻间就被冻成了冰渣子,只能裹紧了棉被牢牢贴着楚卿白。
后者似乎有所感,即使萧锦颜的身子一下子就冷了下去,他还是伸手回抱她,他的呼吸是灼人的烫,与浑身的寒冷截然相反,洒在萧锦颜的脸上,倒是给了她一些缓解。
都说取暖的最佳方法是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不多时两人的体温都慢慢回暖,仿佛从冰天雪地中走到了春暖花开。
萧锦颜从迷迷糊糊中醒来,楚卿白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只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其他的情况都很乐观。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尚未天明,她起身穿上鞋子去重新打来一盆清水,用帕子仔细将他的脸和手都擦拭一遍,然后替他盖好被子。
在门口站了片刻,估摸着天色还要一会儿才能亮,揉了揉还有些困顿的眼睛,她索性回屋靠在床边再小憩一会儿。
天色蒙蒙亮,楚卿白被后背一阵剜心的疼疼醒,睁开眼,先是一片迷蒙的灰白,然后视线才逐渐清明起来。
本想撑着手坐起来,突然察觉到手上有什么重物压着。
他偏头望去,入目是一张美到极致的睡颜,她侧脸贴在自己的手心,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小嘴微张,湖蓝斗篷搭在身上,眉心轻轻蹙起,似乎睡得很是不安。
楚卿白眉眼柔了柔,空出的一只手放在枕头上,他将侧脸贴在手上,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仿佛这一眼就能看到永远。
过了许久,
“咚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公主,我家公子醒了吗?”
萧锦颜被这声音吵醒。
睁眼便对上一双深情若斯的深邃眼眸。
愣了一下,她连忙坐直身子,“你的伤怎么样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随即发现,自己刚才躺的地方似乎是,他的手?
低头看了眼,萧锦颜一下子惊呆了,连忙收回手,“对,对不起,我不知道。”
楚卿白笑得异常温柔,“没关系。”
说着,他的手却没动一下。
萧锦颜看了眼他手腕上被自己抓出的红印子,有些歉疚地伸手过去,“我是不是给你压麻了?”
楚卿白挑了挑眉,笑得不置可否。
萧锦颜有些尴尬,伸手握住他的手帮他疏通血脉,“我帮你揉揉,很快就好了。”
她的手异常的软,像一颗棉花糖,柔软地叫碰到她的人心底发慌,像全身都陷进了棉花里,无异于灵魂出窍的感觉。
楚卿白的眼底渐渐涌起暮黑的沉雾,似一个吸引人的漩涡,叫人深陷其中。
“公主?您在吗?”被忽略的楚今坚持不懈地敲着门。
萧锦颜恍然想起有人在叫她,连忙放开手站起身去开门。
“进来吧,世子已经醒了。”对楚今说了句,萧锦颜侧身让他进来。
“公子,您怎么样?没事吧?伤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楚今一进门就是一连串的问题,满脸的焦急。
“公子……”
没得到回应,楚今疑惑地看向他,然后下一秒就呆住了。
“公,公子?”
楚今虎躯一震,连着往后退了好几布。
为什么公子的眼神这么恐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是什么情况?
自己有哪儿说错话,得罪他了吗?
“怎么了?”萧锦颜跟过来,有些奇怪地看着两人之间的氛围。
“没,没事。”楚今的笑僵在脸上。
萧锦颜也没多深究,道,“你去准备一下,用过早膳我们就下山回府,这里没有能用的药材,世子的伤需要尽快用药才行。”
楚今愣愣地点头,手脚僵硬地点点头,“我先去打水给你们洗漱。”
说完,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出门。
没多时,一行人用过客院送来的早膳便准备下山。
楚卿白的伤只是简单地止了血,萧锦颜不放心他,便与他同乘一辆马车。
花月跟着姜毓和云渺单独一辆。
沈遇昨日与同伴分散,萧锦颜便让陆少离带着他。
楚卿白的马车暗格里放了不少的药,不过都是些止血的伤药,起不了关键作用。
不过还是需要重新给伤口上药,她便拿了一瓶止血药,在楚卿白面前晃了晃,“我帮你上药。”
楚卿白愣了一下,放下手上的书开始宽衣解带。
萧锦颜闪了闪眼睛,“你做什么?”
楚卿白无辜地看着她,“不是要上药吗?不脱衣服怎么上药?难不成,你还打算拿匕首给我把衣裳撕开,然后上药?”
萧锦颜收回摸匕首的手,笑得异常尴尬。
楚卿白挑了挑眉,“平常在府上便罢了,我的衣裳可是被你剪坏了许多,今日再剪坏一身,我待会儿要如何出去见人?”
萧锦颜朝他后背望了一眼,“昨日的衣裳也坏了,还染了血,楚今上哪儿给你找来这身干净的衣裳?”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剪坏了,也可以重新换一身。
楚卿白顺手拉开马车车壁的暗格,里面规规整整叠着一套衣裳,“这里拿的。”
萧锦颜眨了眨眼,这个,随随便便出个门还随身携带换洗衣物?
不过正好!
她眼前晶晶亮的,楚卿白一眼看穿她的想法,道,“你若是想让我就在这里换衣裳,我也不介意?”
“啊?”萧锦颜愣住。
楚卿白好笑地看着她,伸手脱掉外衫,然后脱掉中衣,在她呆滞的目光下继续脱下里衣。
劲瘦有力的肌理线条强势闯入眼中,萧锦颜连忙捂住双眼。
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分开指缝去偷看,谁知道正好对上楚卿白的目光,被逮了个正着。
脸蛋刷地通红,赶紧又把眼睛捂上。
楚卿白凑近她,在她耳边吐气,“又不是没看到过,这么害羞做什么?”
“什,什么?”萧锦颜一时没反应过来。
楚卿白拉开她遮遮掩掩,欲盖弥彰的手,眼中带着暧昧的碎光,“你不是医者吗?不是应该对此习以为常?”
“你别胡说八道!”萧锦颜一巴掌招呼过去,被他抓了个稳稳当当。
“我又没见过,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脑海里突然蹦出一道赤条条的身影,上,上次,在倾雪院,她闯进去……
啊!打住,不能在想了不能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