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娘一说完，女人瞳孔一缩，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而后，像是发疯了似的，朝着柳三娘一头冲过来，试图用自己的行动把柳三娘等人赶出去。

    蔚仕来厉声喝道：“住手！”

    女人速度很快，这动作又让人猝不及防，本以为柳三娘就要被撞到了，但柳三娘只是伸出手，抓住了女人的手腕，原本气势汹汹的女人，突然就像是被人抽掉了筋骨，软成一团烂泥跪在了柳三娘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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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恶源

    女人身子颤抖：“你，你放开我，你们走，离开我家。”

    柳三娘看着她，感知着她的记忆。

    柳三娘淡淡的开口：“第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是个女儿，你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失落，因为她，你被丈夫冷落，被婆婆冷落，你对她也并不好，你责怪她，为什么不是个儿子。”

    女人惊恐的直摇头，拼了命的蹬脚，试图用尽力气把手冲柳三娘的手里抽出来。

    太可怕，太可怕了。

    但无论她用尽多大的力气，都没有办法从柳三娘手中挣脱，在被柳三娘抓住手的那一刻，她就好似失去了所有力气，只能任由柳三娘读取她，将她像是一张白纸一样展开。

    女人想要阻止柳三娘继续说下去，她求饶的看着柳三娘，摇着头：“别说，别说了。”

    “你第二个女儿出生的时候，你的日子更难过了，你要做很多活来讨好婆婆，讨好丈夫，在襁褓之中的女儿，你也表现的很冷淡，你想，如果是个儿子该多好啊。”

    “第三个女儿出生的时候，你绝望的差点亲自捂死她，你好恨，为什么不是儿子呢，大女儿被他打了一顿，你把大女儿抱回床上就去干活了，你回来的时候，你看见他用枕头捂住了大女儿，你只是看着，看着，然后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然后去做事情了，后来你婆婆说，大女儿病没了，你松了口气，你只有两个女儿了，再生一个儿子就好了，生一个儿子什么都好了。”

    “第四个女儿出生的时候，你很麻木，第五个女儿第六个女儿相继出生，你已经绝望了，二女儿死的时候，你看了一眼，你知道她也是被捂死的，可你依然什么都没说，你甚至想着，死了好，死了才不会痛苦，要怪，就怪她们不是儿子。”

    “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官，你助长了那男人的胃口，反正都是自己的，不传出去，没有人知道的，当第六个女儿也没了时候，你的心口开始抽疼，你希望她能活着，第七个女儿出生，知道是个女儿，你觉得是上天惩罚你，你深知自己有罪，你希望这个女儿能活下来，但你不知道，不喜女儿的他，会当场暴怒捂死了孩子，你磕头，你求饶，全然无用。”

    女人已经如同一滩烂泥趴在地上，像是临死的鱼，张大了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

    柳三娘已经松开了她的手，可她还是感觉自己不能动弹，心口抽疼，疼的她快要死了，她想要怒骂，想要反驳，想要说自己是有苦衷的，想要指责柳三娘血口喷人，甚至想要打柳三娘。

    可她做不到，因为柳三娘所说，全都是真的，她有罪，她有罪，七个女儿，都是她生下来的，男人不喜欢，她怎么能不喜欢呢。

    她双手扣着喉咙，求助的看向柳三娘，希望她能拉自己一把。

    蔚仕来等人别提多震惊了，柳三娘说是男人亲手杀了七个女儿，但第七个女儿不知道怎么活过来了，女人保护的很好，似乎很爱孩子的样子，他们以为，女人是受害者，她最无辜。

    但现在，他们心中只有勃然愤怒，她看着她男人捂死女儿，为什么不报官？

    看着女人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一时间谁也无法有同情之心。

    蔚仕来只想起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柳三娘伸手到摇篮里，让孩子的小手抓住她的手。

    “她死于她出生的这一天，她还没有发出di一声啼哭，就被捂死了，男人走后，你抱着她，心如刀绞，你才醒悟，你生了七个孩子，竟然一个都未能活，七次生育，你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你害怕自己再也无法生育，一个孩子都没有，你会有什么下场？”

    “你想起了家里的老母牛，当年迈了，不能生小牛了，干活也不利索了，就被男人无情的卖了，被屠夫杀了吃肉了，你害怕自己也落的那样的结局，你一遍一遍的亲吻死去的七女儿，你希望她活过来，活着，不惜一切代价，我感受到那一刻，你的灵识很强大，你的第七个女儿活了过来。”

    “你惊喜若狂，你觉得老天一定是听到了你的心声，你觉得老天终于开眼了，你甚至能够感应到你死去的六个女儿了，你对她们哭诉，害死她们的，是她们的爹爹。”

    “未能成人便夭折，还是死于自己亲爹之手，本就心存了怨念，你多番哭诉，就像是在指引她们该怎么去报仇。”

    柳三娘对着孩子笑了笑，收回了手看着女人。

    女人已经从崩溃绝望的意识里回过神来了，她眼神阴毒无比：“没错，是我让我的女儿们杀死他的，哈哈哈哈，谁能想得到呢，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神，而人人都能成神，等时机到了，我死去的六个女儿都能复活，我们都能团聚在一起。”

    柳三娘看着女人：“你可知，要复活死去的人，要付出什么代价？你的第七个女儿是吸取你阳寿才活过来的，而你前六个女儿，死了多久了，你要复活她们，要多少人的性命才够？”

    女人冷笑一声：“这世上人那么多，死一些又有何妨，她们就在我身边，你能感觉得到吗？是她们告诉我你们来了我才回来的，小姑娘，你如此年轻，又怎知我的痛苦呢。”

    “荒唐，死去的人怎么能复活？有违常理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蔚仕来气到发抖，这个女人竟然想复活她死去的六个女儿，这样有违常理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做人，谁没有遗憾？

    他娘养育他那么幸苦，却未能过上一天好日子，这又何尝不是他一辈子的遗憾，但要因为一己之私就去复活死去的人，并且要以别人的性命为代价，如此可怕又荒唐的事情，他就是拼死也要阻止。

    “我不管，谁也别想拦着我。”

    女人歇斯里地的吼道，死多少人关她什么事情，她只要她的女儿都活过来，和她一起成神，脱离众生之苦。

    第73章 错了

    女人此刻的样子有些可怖，她的身上，似乎有一股力量，让蔚仕来等人都被震撼住了。

    柳三娘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错了。”

    柳三娘抬头看了看，缠绕在小河村每家每户的黑丝，再看向女人的眼神，已经不由的露出悲悯：“一开始就错了。”

    一步错，步步错。

    纵容男人捂死女儿是错，一次次的纵容更是大错特错，现在后悔想要把女儿们都复活，更是错的离谱。

    柳三娘对着蔚仕来说道：“大人，小河村许多人户可能都存在杀死幼子的情况，他们罪孽深重，成就了一个恶性因果，成了一恶果。”

    蔚仕来平复震惊的心情：“柳姑娘，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只是蔚仕来有些头疼，案子如此的大，肯定是要惊动上头的。

    甚至还有可能遭受到阻碍，毕竟这是一个村，而且还只是一个县中的一个村，难道其他的村没有这样的事情吗？

    有，可以说还有很多很多。

    可只要一想到那些连这个世界什么摸样都还没有看一眼的幼子，蔚仕来的心就无比的坚定，这样的事情，必须要杜绝了。

    就算上奏之后会闹的很大，也要上奏，要让朝廷重视起来。

    无论你是谁，都不能肆意妄为的决定一个已经出生的幼子生死。

    遗弃，虐待都有罪，亲自杀死更有罪，不存在因为是自己的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

    “咯咯……”

    摇篮之中的孩子对着柳三娘笑了，抓着柳三娘的小手一直不放，柳三娘目光温柔下来：“乖。”

    柳三娘闭上眼，轻轻的开口。

    这些经文，就像是刻在了她的灵识上，她只需要张口，就能将它念诵出来。

    而经过柳三娘的口念出来，就好似有无穷的力量。

    孩子咯咯的笑着，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蔚仕来他们没有看见，另外的六个，一直都在摇篮的身边，她们跪在柳三娘的身边，带着微笑，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蔚仕来他们看不见，女人也看不见，她好似有所感言，疯狂的扑向柳三娘，试图推开她，然而她连柳三娘的衣袖都没碰到，就被林正反手给抓住了，女人跪在地上：“不，不要走，不要离开娘，娘错了，娘已经知道错了啊。”

    可任凭她怎么呼唤，都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就好似她看着男人捂死她们的时候，放弃了，就是放弃了。

    女人强大的灵识把她们又唤了出来，可实际上，她们早已不愿意呆在这里了。

    柳三娘身上有佛光，别人看不见，但这些灵识却是感应得到的，她们亲近柳三娘，希望被她救赎。

    渴望被柳三娘超度。

    柳三娘念完经文，被乌云遮住的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阳光洒在她身上，萦绕着她，她就像是入世的佛，带着佛光拯救世人，带离世人脱离贫苦。

    只是一刹那的事情，阳光就被乌云阴了。

    蔚仕来张了张口，他都要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可看了看周衙役和林正同样惊呆的样子，他就知道不是幻觉。

    “没了，没了。”

    女人低低的呢喃。

    柳三娘起身，女人奔到摇篮边上，看着原本雪白可爱的孩子已经闭上了眼睛没有了呼吸，青紫的小脸竟然一点点的腐烂了。

    一股恶臭传来，女人却似乎闻不到，她把孩子从摇篮里面抱了出来：“不要走，不要离开娘，回来啊。”

    女人嚎啕大哭，她已经知道错了啊，为什么老天爷还要这么残忍，让她再一次的失去了。

    女人愤恨的看着柳三娘，很不得把柳三娘给千刀万剐：“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女儿。”

    柳三娘缓缓开口：“因为她们本来就已经死了，不属于这里。”

    她们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了，是女人强烈的灵识把她们唤了回来，强行的留下，杀死了那个男人，是因果，可原本不属于这里，若是强留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们要活下来，就要以千千万万的人命为代价，柳三娘自是不许的。

    这就好似她的使命，超度一切恶念，让不该存在于世上的，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女人阴毒的看着柳三娘，她捂着心口的位置：“你掏了我的心你知不知道，我恨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女人如此不讲道理，周衙役都看不下去对着女人说道：“柳姑娘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你呢，为娘这么多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男人捂死女儿，你无动于衷，你哪里有脸诅咒柳姑娘？谁都没有掏你的心，是你自己掏的，我看你一点也不可怜，你可恨，永远不觉得自己有错，都是别人的错，其实你自己才是最可恨的。”

    “你男人为什么一次次的捂死你女儿，就是因为你的纵容，你自己都不爱，他更不爱，他捂死了孩子，你还伺候他，娘的，说着都要气死人了。”

    周衙役愤愤不平的指着女人，越说越气。

    女人却似乎听不见一样，抱着已经腐烂发臭的孩子阴毒的看着柳三娘。

    蔚仕来皱了皱眉头下令：“带走。”

    林正很快将女人押着出门，女人没有反抗，抱着孩子木讷的跟着走。

    牛老大家里的动静，自然引得邻舍出来观看。

    门一开，外面竟然有不少村民，都好奇的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但他们首先闻到的，是一股强烈的臭味。

    那种恶臭，一闻见就让不少村民转头干呕起来。

    “官差大人，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啊，为什么这么臭啊。”

    “牛老大，真是是他女人杀的吗？”

    “听说牛老大身上有不少小孩的手印之类的，这女人是怎么做到啊。”

    “官差大人，是什么东西这么臭啊……”

    蔚仕来沉着脸色：“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