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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节
    “好孩子。”妇人笑容如初阳道,“你和烁儿好好相处,别欺负他,他小时候性子软,可喜欢哭了。”

    “……”宫烁扭过头,紧紧抓住手里的发带,神情冷漠却不反驳。

    顾青舟侧过头,偷看对方此刻与以往都不一样的模样,心中在想,修炼无情画道的人,应该是什么模样?宫烁当真没修炼这门邪法吗?还是这位夫人一厢情愿?

    毕竟对方患有癔症,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愿意接受现实,已经疯了好多年。

    第一百三十一章 烁儿别怕

    以后为自己而活。

    夫人笑容温婉, 若不是知道她是个疯子,她此刻表现如同正常关心儿子的母亲,说着关切的絮叨,与常人没什么区别。

    侍女将顾青舟带来的礼物捧下去。夫人微笑着将一只香囊, 塞到顾青舟手里, 紧紧握着他的手道:“这香囊里装有平安符, 当作见面礼送给你。”

    香囊以金线刺绣, 缝了细碎的宝珠流苏, 当作礼物一点都不失礼。折叠放进其中的三角形平安符, 在香囊上撑出了三个角。

    顾青舟接过香囊还未仔细端详, 一只手就被夫人的手覆住。对方拍了拍他的手背, 轻描淡写道:“好孩子, 回去慢慢看。”

    捏住他手的劲道却很重,半天都没松开。

    这香囊……

    有猫腻?顾青舟获得暗示,听话乖巧的将香囊收回徽章里, 打算等没人时再研究。

    他察觉对方手掌上有无数结疤的小伤口。这些伤口位置,绝非劳作当苦力形成的, 而是无数回不小心的磕碰,积累而成。

    顾青舟抬头看向宫家主母所穿的华美衣裳, 料子贵重, 款式是市面上最流行的, 尺寸合身服帖,可见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 宫家没在这方面让她受到苛待。

    她妆容精致, 头饰却不繁琐, 由漂亮柔软的绢花妆点。在她身上,不管是锋利的头钗, 还是有菱角的宝石一概没有。

    身为宫家的当家主母,宫烁的娘亲当然不可能是没有绘心的普通人,而是一名巅峰画师。可是她胸前没有佩戴徽章,周围也无纸笔。看来是防着她癔症发作时伤到自己或是别人。

    可是尽管被小心翼翼保护,她一双本该保养好用来作画的手,却全是结痂的伤口。

    她一手握住了顾青舟的手,一手握住宫烁的,将他们的手放在一起,笑容婉约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我家烁儿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我这个做娘的身体不好,不能经常伴在他身边,你以后要多开导他。他当上正式家主以后就更没有朋友了。你有什么想法,也多说与他听,他只是话少,其实通情达理,道理他都听得进去。”

    “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宫烁抽回自己的手道。他的语气和往常一样淡淡的,却在对方面前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夫人不在意地笑了笑,在她这个做娘的眼中,不管儿子多大,都依旧让人操心呢。

    她拍了拍顾青舟的手,顾青舟被她握着的手,没像宫烁一样挣开。湿漉温润的眼神看着她,神情温顺。

    顾青舟很小的时候没了娘,所以看到别人家娘对他温柔细语时,他心底总会生出柔软无措,在对方面前收敛了所有的锋芒棱角。

    “好孩子,你是顾家的孩子。”夫人声语轻柔道,“难为你了,还在养身子,就迁就我家灵烟。她下手没个轻重,那日你们见面,她伤到你没有?”

    顾青舟摇摇头道:“没有。”

    这位夫人虽然住在单门独户的小筑中,被迫与周围分开。消息却还算灵通,不是完全与外界脱节。

    按理说,他应该在对方面前,礼貌性的夸几句对方的女儿,不过顾青舟此刻却完全开不了口。就算他对宫灵烟初次见面的感觉不坏,但他不想违心让这位夫人误会,对这桩婚事有任何侥幸和期冀。

    夫人不在意的轻笑道:“你若对我家灵烟有意,将来就带她离开宫家。若无意,在青云画院也请照顾这位师妹,我也为你们还有烁儿祈求平安。”

    她提及“平安”两字,顾青舟手指下意识抬起,碰到自己的画师徽章,那里面装有对方送她的平安符。

    这位夫人微不可查的轻轻点头,微笑着拉着旁边的宫烁,又叮嘱了几句。

    “夫人——”这时候,一位顾青舟没见过的女管家出现在他们面前,慈眉善目的笑道,“夫人,您的药熬好了,可不能劳累,趁热喝多休息才是。”

    顾青舟注意到宫烁在对方出现后,表情变得冷淡。捏着手里的红发带,寒暄了两句,就要起身离开。

    顾青舟见对方要走,便跟着宫烁一同走出了小筑。不过在离开时,他手指一动,无声点睛了表情包,将此处标记成一个传送点。

    两人出了心源小筑,宫烁谢绝了两位一等侍女的相送,让她们回去照顾自己的娘。

    顾青舟如今与宫烁两人独处,不疾不徐走在回房的路上。见四下无人,他开口道:“修炼无情画道的人,应该是什么模样?”

    宫烁目光一冷道:“修炼有成后,便像我这模样。”

    顾青舟又问道:“宫烁,你修炼无情画道了吗?”

    宫烁目光扫向顾青舟,与对方眼神对视,眸中的寒意几乎能冻住周身的血液。

    顾青舟不怕死的重复道:“你练了吗?”

    这问题的答案,宫烁却不正面回答。

    他收回冰冷的视线,垂眸道:“无聊。”

    说完就直径往前走。

    是这问题太无聊,他不屑回答,还是答案太过复杂,难倒了对方?顾青舟就不得而知了。

    等顾青舟回到居住的小院,宫烁转身就离开,方向却与对方来时的路不同,不是去往宫烁的住处,

    顾青舟目送对方背影消失,指着那方向唯一的一座远远可见高楼问小厮道:“那是什么地方?”

    “藏书楼。”小厮道,“顾少爷您前两天要的古籍拓本,就是耿管家去那座楼里搬来的。”

    顾青舟点点头,心中了然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宫烁这是要去查看,百年前宫家的家徽图案是何模样。

    他坐在茶几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歇一会儿,就捧着书作势要读,召唤墨女在旁伺候。

    顾青舟将小厮打发出去,手里的画家图集放下,从徽章里取出了香囊打开。

    香囊里被叠成三角形的平安符,在黄纸里还夹着一层柔软轻薄的丝绸,上面绘有密密麻麻的纹路。

    顾青舟低头仔细一看,发现这是一幅宫家详细完整的地图。

    太好了!有了这张地图,他不管是在宫家内部探索,还是寻找出口,都不至于一头雾水。那位夫人看来也希望他早日脱离这趟浑水。

    顾青舟从徽章里取出一张表情包。

    【我一定会回来的.jpg】

    将自己的寝室设成新坐标,顾青舟尝试传送回公羊府,可惜没有成功。他又试着传送离宫家距离近一些的青云画院,脑海中提示传送再次失败。看来宫家老祖布置在周围的结界,干扰了它。

    不过比起渭龙城中,由卢画圣布置的结界,这道宫家结界,不放在顾青舟眼中,他随时可以破除,不过在完成想做的事之前,他不准备打草惊蛇。

    凤栖梧桐笔架,还有顾有枝的画像,他这次都想要!

    既然暂时无法传送到宫家外面,那么宫家结界内能否相互传送?顾青舟耐心等待天黑,他想要再见一面那位夫人,将话问清楚。

    修炼无情画道的人,应该是什么模样?宫烁究竟修炼没有?若他没有修炼,那么真正修炼无情画道的人是谁?宫烁到底在掩饰什么?

    他相信那位夫人一定知情。

    天色渐暗,顾青舟假意睡下,点睛了表情包。

    【我一定会回来的.jpg】

    一阵身体的拉扯感,他知道成功了,眼前的景象已经变成了心源小筑。

    他贴墙而行,发现虽已经是晚上,小筑里却闹哄哄的,似乎出了什么事。他看到白天为他引路的两名侍女,急匆匆带了宫烁进门,门里响起了桌椅被掀翻的声音。

    “烁儿,把烁儿还给我!救命——谁来救救我!”夫人温婉的声音变得嘶哑,顾青舟透过窗子开启的一道缝隙,看到对方瘫坐在地上,指甲用力抓绕地面,头发也乱蓬蓬了。

    “烁儿——我的烁儿!”她哭闹着,满脸都是泪水。

    她的癔症发作了。

    宫烁一进门就紧紧抱住对方,不让她再抓挠地面。

    “娘,我在这儿。”宫烁搂着对方道。

    “烁儿!烁儿在哪儿?你们把我的烁儿还给我!”

    明明宫烁就在对方眼前,她却两眼茫然浑噩,依旧在苦苦找寻自己的儿子。

    “娘,我是烁儿!”宫烁侧过脸,将长长的红发带挽到肩头,让对方看清楚。

    他松开对方的手,不再钳制她乱抓。

    陷入疯癫的夫人,一把抓住红发带,也拽住了宫烁的一簇乌发,用力拉扯,让他痛得抽气一声。

    宫烁忍住痛楚,耐心的轻轻唤醒对方道:“娘,你看看我,你看看烁儿。我在这儿呢。”

    “烁儿!”满脸泪水的夫人,视线有了焦距,终于不再无助哭泣。她抱住对方道:“烁儿别怕,娘在这儿!娘带你离开宫家,我们走……别怕——”

    片刻的清醒,认出了宫烁,却忘了自己身处在何处。还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中。

    宫烁轻轻拍抚对方的背,哄孩子似的,让自己的娘安静下来。他从徽章里取出绷带和药膏,轻轻为她清理手上的伤。

    那慈眉善目的女管家没有出现,两名侍女在旁边担忧看着夫人,想要上去搭一把手,被宫烁挥挥手,让她们回去休息。

    房中只剩下宫烁和他娘,宫烁一边给对方上药,一边轻轻的对着伤口吹气,希望缓解药物对手上伤口的刺激。

    即使昏睡过去,夫人嘴里依旧呢喃自语,小声说着什么,手上被抹药的伤口微微抽搐,看得躲在暗处的顾青舟,心也跟着微微痛楚。

    太惨了。顾青舟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看到这一幕心中很不是滋味,准备偷偷传送离开。

    这时候,许久沉默的宫烁突然开口。

    “娘,我已经是宫家家主,你别怕。”宫烁道,“我这条命已经还给了宫家,以后我想要为自己而活。”

    他抬头,淡漠的眼神变得冰冷无比。

    顾青舟这一刻相信,夫人的话不是臆想,宫烁的确没有修炼无情画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鸠占鹊巢

    如何才能成为画尊?

    传送回自己的房间, 顾青舟失眠了,在榻上辗转反复,强迫自己进入梦中。

    梦里依旧是一艘小船飘浮在水面上,一身青衣, 风华无双的男子在抚琴, 纤长的玉指在弦上拨弄。悠扬的琴曲安抚了顾青舟的心, 让他感到平静下来。

    顾青舟道:“这曲子叫什么?”

    “《流水》。”青衣美男停下抚琴的动作, 微笑道, “百年未再抚琴, 还好没有生疏了, 你叔叔我弹奏的如何?”

    “好听!”顾青舟不吝惜赞美道, “这《流水》是在说伯牙和钟子期?”

    顾有枝双手离弦, 起身轻轻抚衣道,“君子六艺,画院不教吗?还是如今画院物是人非, 已经换授了新曲目?”

    顾青舟解释道:“叔叔,我会弹凤求凰!我昔日舍友谢春风比我精通琴艺, 这《流水》,如今已经和《高山》合为一曲, 名为《高山流水》, 舍友常说, 高山流水得遇知音,比如他遇见我, 所以也经常在我面前弹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