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瑾毓谈正事的时候向来认真,余小鲤一问,他便直接说了。
“按照现场的痕迹来看,蒲梁谭可能是被敌国劫走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被救走,总之是不在大燕人的手上了。想来余苋在家要气得跳脚了。”
晏瑾毓对蒲梁谭充满了好奇,他猜不到是什么原因,让大漠人对他这么有兴趣。余小鲤也一样,一时,两人都陷进了沉思。
但余小鲤还算清醒,蒲梁谭的事情不是眼下管得到的,她的幸运值才是最紧要的啊!
经过这么一聊,晏瑾毓好似没有那么别扭了,氛围也没有刚才那么尴尬。
余小鲤顺势就攀了过去,靠着晏瑾毓的臂膀,样子无比娇弱:“好了不说那些了,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王爷今晚不回去了好不好?”
一靠到晏瑾毓怀里,余小鲤就感觉她的幸运值在回升,心里暗暗感叹晏瑾毓真是条绝世大锦鲤啊,竟然这么好用、效果这么显著!
可惜的是,晏瑾毓脾气不太好,余小鲤“装死”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欺骗感,这让他感到很不爽,他还需要一点时间给自己顺顺毛。
于是——
“查抄赵府一事已禀报太后,夜色不早,臣告退。”眸色中分明带着一丝赌气,余小鲤又累得很,实在没体力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了,对他毫无办法。
罢了罢了,总不能睡觉都倒霉吧。
揣着方才抱了他一分钟换回来的那点幸运值,余小鲤自我安慰道。决计明日去毓王府把她的男人哄回来。
晏瑾毓是晏沐寒召进宫的,如今差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办妥了。晏瑾毓自然需要去给晏沐寒禀报才是。
不得不说做个傀儡皇帝真是有够憋屈的,那边余小鲤转醒都已经这好一会儿了,却还是没有人想起来,皇帝还不知道消息。
终于等到晏瑾毓亲自到晏沐寒寝宫时,晏沐寒还沉浸在悲伤情绪里呢。
夜色愈浓,晏沐寒宫内却没有上灯,只点了一支小小的蜡烛在他面前。所有的宫人都被他屏退了,他小小的身影在蜡烛的照影下,显得更加瘦弱。
晏瑾毓自己很少有软弱的时候,从小什么事情他都是自己一个人扛,身边最亲近的人大概就是教他武功的师父了吧,自从师父仙逝,晏瑾毓就彻底的完全一切靠自己了。
所以这样的他,其实很看不上晏沐寒这副模样。
当然在他看不上晏沐寒这副样子的时候,他全然忘记自己方才也悲痛得不能自拔,哭到酣畅。
清朗的声音打破了宫室里的黑暗,晏瑾毓径直走到晏沐寒面前:“禀告陛下,恐怕方才太后娘娘只是昏迷,如今已然转醒,并无大碍。”
晏沐寒忽地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晏瑾毓理解他,刚才他自己也刚经历了这一幕,于是特别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太后娘娘并未薨逝,只是太医误诊,如今已经醒过来了。”
“误诊?这什么破太医,连人是死是活都看不出来!我看这太医院他是待不住了!”晏沐寒一听就怒了。
晏瑾毓闻言不禁抽了抽嘴角,这孩子跟他果真是亲叔侄,连吐槽太医的台词都一模一样。
“我去看看太后。”话音未落晏沐寒就要出门。
晏瑾毓虽然不喜,但人家去看自己妈,他于情于理都不能拦着。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晏沐寒刚走到门口,被秋夜的凉风一吹,不禁抬头看了看天。
清朗的夜空里繁星闪烁,北斗七星显得特别醒目。
他不由想起那天晚上,一样的夜空一样的星星,心突然刺痛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罢了,这会儿应该歇下了,太后没事就好。夜深了,毓王也回吧。”晏沐寒转身回到殿内,似乎有些疲倦的样子往内室走去,他说话音量不高,隐约有些沉闷。
“是,臣告退。”晏瑾毓干脆道。
但他跨出门槛两步以后,却停住了脚步,回头又开了口:“沐寒。”依旧是那清朗的声音,却换了一个称呼,语气隐隐带着长辈的威严。
晏沐寒对这一声称呼感到意外,自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他猜这一声称呼之后,会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谈话。
果然。
晏瑾毓说的话让他一听就不太高兴,他说:“沐寒你还小,还有很多事要经历。有些人、有些事,也许真的不适合你。适合你的,到了时间,一定会出现的。
现在我不是以臣子的身份说这些话,作为你的王叔,年龄虚长你十多岁,总也是有些人生经验的,希望你能懂。”
不管是皇位还是余小鲤,晏瑾毓从来都没把晏沐寒放在眼里过。于皇位而言,晏沐寒不过是个傀儡,他身后真正的势力是余苋和齐王;于余小鲤而言,他俩已经相知相许,晏沐寒和她不说有着母子名分这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也有着六七岁的年龄差。
余小鲤怎么会对一个孩子动心呢,晏瑾毓从来没担心过这点。他对晏沐寒说的这番话,更多的是出于晏沐寒与他相似童年的怜悯。晏沐寒对余小鲤的依恋他完全能看出来,所以他一直对他们俩走得近感到不高兴。
他这番话指的就是这个,余小鲤永远都不可能是他晏沐寒的,晏沐寒你清醒点!
皇室的孩子要长大,哪个是容易的呢。晏瑾毓经历过,所以他都知道。晏沐寒正在经历,还在黑暗中挣扎,所以晏瑾毓看着这个与他极其相似的孩子,他愿意对他好那么一丢丢,于是来提醒他这么一句,对他好、对他自己也好。
可这些话听在晏沐寒耳朵里,却显得十分刺耳。
他最珍视的余小鲤已经什么都偏向晏瑾毓了,这个王叔已经夺走了他的整个世界,如今却还跑到他的寝宫里,来指导他要怎么面对生活?
他攥紧了拳头,强压住揍他的冲动,隐忍着怒气道:“感谢王叔指点。不过,朕只想问问王叔,这个世界,真的该是你的就会给你吗?”
他冷笑,继续道:“别以为朕不知道,王叔如今肖想的东西,可没有一样是你应得的。你不也一样要去争、要去抢吗?”
说罢他不再废话,甩袖离去。
晏瑾毓摇头苦笑,晏沐寒说得对,这一点来说,方才他说的的确错了。只是这样一来,这个侄子大概就不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