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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探花郎
    在这里摆摊,做的是街坊生意,周围的小贩也都是熟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又愿意背负贪婪、见财起意的坏名声,被人戳脊梁骨?

    做些小生意养家糊口,挣钱不易。如果打出个好歹,只怕两个家庭都要遭殃。

    就在这时,人群阵阵骚动,然后不约而同向两边分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他头戴白银束发冠,身穿藏蓝色回字纹样圆领窄袖袍衫,黑色腰带上坠着一方圆形玉佩。

    阳光,嫣然明媚,暖暖地晕染在他身上。

    是李寒川。

    裴若华静静地看着李寒川。

    只见他先是拉开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然后从路人中喊出两个人,细细询问一番。

    那两个争执的小贩见到他就像是见到了主心骨,一左一右地拉着他,都想他先听自己的陈述。

    李寒川也不多言,十分有耐心地听完了所有人的话。

    他扫视了周围一眼,这一眼,像是带着洞明一切的透彻,又像是带着无形的压力,所有的人立时安静下来。

    李寒川走到一旁卖鱼的小摊前,让老板拿过来一只盛满水的碗,将引起争执的那十文钱投落在碗中的水里。

    片刻之后,李寒川手指着碗,说了几句话。

    这时,所有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听着李寒川细细分说。

    他面带笑容,泰然自若,仿佛有一种天然的说服力。

    片刻之后,人人脸上皆是恍然大悟的样子。

    李寒川将碗里的十文钱交给卖花生的小商贩,而卖卷心菜的小老板则是灰溜溜地缩成一团,承受着旁人轻蔑的眼神和叱骂。

    卖花生的小商贩非常感激,对着李寒川连连作揖。

    裴若华一手支着头,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但解决了纷争,而且让人心悦诚服。

    她侧头沉思,心中翻来覆去地想着那一个个小细节。

    半晌,拧成川字的秀眉松开——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果然不愧是惊才绝艳的探花郎,这么快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围观的人群对李寒川高声赞颂。

    “这位公子实在是太聪明了!”

    “就是,怎么我就想不出这个法子呢?”

    “嗨,你那笨脑袋怎能和别人比。”

    ……

    李寒川淡淡笑着,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仰头,朝裴若华这边看过来。

    他的笑容很明朗,眉宇间那隐隐约约的阴霾一扫而空,狭长的双眸灵动飞扬,闪烁着璀璨光华。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裴若华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人物,也难怪原主对他死心塌地了。

    李寒川并未在那里逗留多久,三两步便走进茶楼。

    “若华,你也在这儿。”

    李寒川笑眯眯说道,也不等裴若华招呼,自顾自地坐在她的对面。

    裴若华几乎要对他翻个白眼,这人演技真好,明明是他一路跟着自己,现在还要假装成偶遇。

    裴若华冷哼一声,不理会他。

    这时,店小二双手捧着放满茶点的大托盘稳稳地走来,托盘里的点心甜香四溢,分外诱人。

    “姑娘,您要的茶和点心,都给您送来了。”

    “放着吧。”

    不等裴若华说话,李寒川应了一声。

    店小二看了李寒川一眼,很机灵地迅速又添了一个茶杯。

    他一样一样地将茶点摆放整齐,又细心地将清茶斟入茶杯,瞥见李寒川也在座,热情地夸赞道:“卖卷心菜的和卖花生的撕扯了那么久,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的事儿,旁边人也没法分出个好坏。公子一来,那坏蛋马上就现了形。公子好本事,将来一定能够中状元,做大官儿。”

    裴若华听了店小二的抿嘴轻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这人的眼光真是不错,李寒川确实是大官儿,他虽然并未高中状元,但是探花郎也不差了。

    店小二实在是好奇,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不知公子是怎么知道那十文钱是卖花生的,而不是卖卷心菜的?”

    李寒川似乎并无卖弄之意,语气平淡无波。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店小二有些失望,其实不止是他好奇,茶楼的所有伙计们,还有掌柜,都在等着他听完,好下去告诉他们到底是个什么缘故。

    裴若华瞥了李寒川一眼,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其实里头的来龙去脉很简单。

    将十文钱投放进装满水的碗里,如果碗底清澈水干净,钱的主人是卖卷心菜的小商贩。如果水浑浊碗底有沙泥沉淀,则钱是卖花生的小商贩的。

    因为卷心菜生长在卷心菜秧上,卖卷心菜的小商贩双手较为整洁。而花生生长在泥沙地里。卖花生的小商贩双手不可避免地沾满了泥沙,尤其是指甲缝里。他用沾满泥沙的双手给顾客收钱找钱,他的钱上也会因而沾满了泥沙。”

    裴若华的声音清亮,看着李寒川道:“我猜的对不对?”

    李寒川怔了怔,没想到她猜出来了。

    店小二抬手一拍额头,作茅塞顿开状。

    “原来是这样。”他忙不迭地一躬身,“您二位请慢用,小的先下去了。”

    说着,一溜烟退下了。

    李寒川的眸光定定地看着裴若华,而这一看,眼神便移不开了。

    她乌油油的头发挽成堕马髻,发髻的一侧,斜插着一只电催飞凤金钗,另一侧别着牡丹花头金钗。天水蓝色绣白玉兰花出风毛立领褙子,鹅黄色棉绫裙,虽然不施脂粉,仍旧清丽动人。

    李寒川只觉得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看着裴若华徐徐转头,望向窗外,恬静美好得像是一帧风景。

    裴若华却没有留心揣摩他的心思。

    卖花生的小商贩赢回了公道,不声不响回到了自己的摊子上,平静地拿着帕子擦了擦脸,好像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

    卖卷心菜的小贩默默地蹲在自己的几筐卷心菜后头,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个个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人围在他的周围,毫不留情的斥骂:

    “你的心肠怎么这么坏,明明不是你的铜钱,非说是你的。”

    “就是,如果不是那位公子,我们都要被他给骗了。”

    ……

    有的人说的不解恨,甚至上前捶他两拳,踢他两脚,他也不反抗,垂着头,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

    众人见他这样,也觉得没意思,骂骂咧咧两句,便甩手离开了。

    卖卷心菜的小商贩或许有苦衷。

    裴若华若有所思。

    再看,箩筐里的卷心菜被摆放得整整齐齐,衣衫虽然破旧,但每一个补丁用的是颜色相近的布料和针线,看上去显得很协调。

    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他的家里有一个贤惠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