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老二媳妇为了裴明珠敬上的寿辰贺礼可是殚精竭虑,左思右想,最终定下的便是这幅“龙腾虎跃”的绣品,没料到,竟是被裴若华给毁了。
谭氏心尖一跳,老太太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懂,可是合在一起,怎么就这么让人迷惑呢?
不过,老太太提到了裴若华……
谭氏回身,抬眸看着裴若华,低声问道:
“若华,这是怎么回事儿?”
裴若华扫了一眼裴秀英,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但她面上不动声色。
“母亲,我不知道。”
虽然裴若华的声音不大,但老太太还是听到了。
她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
“在我面前还敢欺瞒,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祖母!”
此情此景,裴若华是不站出来都不行了。
她站在老太太下首,低垂着眉眼:
“老太太要骂,孙女自然受着,不过,还请老太太告诉我,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老太太哆嗦着手指着裴若华:
“你这个孽障!还不认错!大丫头,你来说。”
裴明珠一手扶着老太太,一手为她拍着后背替她顺气。好不容易老太太的气息略微平顺了,这才冷着脸,说道:
“三妹妹,今儿你将老太太气得狠了,着实不孝。”
说着,裴明珠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朝裴若华说了一遍。末了,裴明珠冷笑道:
“三妹妹,命中注定是你的就是你的,饶是你如何羡慕嫉妒,也不该在背后下黑手。”
她这话,就等于是下了定论,破坏绣品的责任,要由裴若华担着了。
裴若华神色古怪的看了那幅绣品一眼,然后又看了裴秀英一眼,问道:
“二姐姐,你说金银线是我主动送你的?”
她在笑着,然而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眸中那莹莹的光芒,似乎蕴着如同清溪冷月般的寒意。
裴秀英心头一颤,不知怎么的就有一股寒意从脚后跟直冲天灵盖。但大戏已经开始了,并且戏台的帘幕是由自己一手拨开的,也只得硬着头皮演下去了。
“自然是你。当初我告诉你,我要替大姐姐做绣品,你还嘱咐我一定要将金银线用在绣品上。三妹妹,我是这样相信你,你为何要害我?”
说着,裴秀英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
二太太一双眼睛冒着寒光看着裴若华。
“如今当面对质,三姑娘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老太太咬得格格作响,抓起手边茶盏,朝谭氏砸过去。
“老大媳妇,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蛇蝎心肠!”
那茶盏就摔在谭氏的脚旁,瓷片四分五裂,里头的茶水喷出,洒在谭氏的裙摆上,深深浅浅的落了一片。
谭氏愕然。
片刻之后,她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
“老太太息怒。我想,这里头必定是有什么缘故,若华她不会害人的。”
裴若华的性子她是了解的,虽然回府之后变得强硬了,心机深了,有本事了,但是本质上,她是个好孩子。
裴若华看向谭氏,谭氏对老太太向来顺从,这一次为了她反驳老太太的话,让她心里划过一丝暖意,在这个府邸里,到底还是有人真心关爱她的。
二太太嗤笑一声:
“大嫂,如今人证……”她指了指裴秀英,“物证……”她指了指那幅绣品,“……俱在,大嫂你就别替三姑娘辩驳了。”
老太太接过话:
“老大媳妇我问你,三丫头这一回,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谭氏面带难色,张了张嘴,还未说话,这一边,裴若华慢条斯理地开口:
“单凭二姐姐一张嘴,还有那幅不知被谁动过手脚的绣品,就人证物证俱在?这也未免太儿戏了吧?何况二姐姐之前被恶煞鬼气附身过,谁知道这一回是不是又魔怔了,胡乱攀扯人。”
“三妹妹你胡说!”
听裴若华提起自己最不堪的经历,裴秀英气极,嗓子眼儿里像堵着一团冒烟的棉花。
裴若华勾了勾唇,转头对老太太道:
“祖母,我想问二姐姐几句话,问过之后,一切都会水落石出。您公正严明,不会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吧?”
裴明珠双眸微眯,心里直觉不能让裴若华多说话。
裴若华的口才,她可是领教过的,裴秀英肯定不是对手。对于她而言,绣品是裴秀英弄坏的也好,是裴若华弄坏的也罢,总之老太太是不会让她吃亏的。但裴秀英是二房的人,万一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那么丢脸的就是二房了。
“三妹妹这是做什么?你犯了错,说得再多也不会改变这个结果。别以为老太太宅心仁厚,就会被你蛊惑。”
裴若华不理会她,只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您的意思呢?”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三太太施施然地开口道:
“老太太,就算是进了官府,官老爷官威大,却也不会不让人说话的,何况是咱们家呢。”
老夫人额角青筋直跳,却又无可反驳,难道她不承认自己公正严明么?
憋了半晌,她沉声道:
“罢了,你问吧。”
裴若华朝三太太笑笑:
“是,多谢老太太。”
转过身,裴若华的眸光骤然变得冰冷,盯着裴秀英,裴秀英只感觉自己像是被看穿一般,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二姐姐,你绣品的缎面还有绣线,是不是全都由府里官中供给的?”
裴秀英连忙打起精神,应道:
“是,缎面和绣线都是一等一的。”
裴若华又问道:
“那你私下,有用过外头买进来的丝线么?”
裴秀英斩钉截铁地道:
“没有,绝对没有。”
裴若华淡淡一笑。
“你说我给你的金银线,你用了,却崩断了。那么二姐姐记不记得,我给你的金银线,应当也是府里的供给吧?跟你之前用在别的地方的金银线,是同样的吧?”
裴秀英有些犹豫了,侧头想了想,才道:
“是,是吧。”
横竖绣品就摆在眼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实,想要否定也是否定不了的。
裴若华挑了挑眉,转头对二太太问道:
“请问二婶,咱们府里的金银线,是从哪里采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