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顿了顿,水芹拧着眉头,道:
“说起碧玉,我记得,有一次她在窗下绣帕子,很认真呢,我走过去她都没发现。我在她身后瞄了一眼,那帕子上面是一对鸳鸯,帕子的一角还绣着两个字……那是什么来着……”
水芹侧着头,眯着眼,很努力地回想着。
“对了,英哥!那两个字是英哥。
后来我还打趣她,她却说我看错了,不是鸳鸯,只是两只鸭子,是她给她家里弟弟绣着玩儿的。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我并没放在心上,如今想起来,是不是那帕子,是绣给贾家少爷的?可是,贾家少爷也不叫英哥呀?”
“嘶——”
听了水芹的话,甘蓝念头一动,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英哥,很明显是男子的名字。
若真是娘家兄弟,又何必绣鸳鸯。
碧玉和水芹同样绣功出众,鸳鸯和鸭子,两人是绝对不可能弄混的。
难道,碧玉和那个叫英哥的男子,有私情?
打住,打住。
不能再往下想了。
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反而会惹来祸事。
甘蓝神色凝重,严肃地问道:
“水芹,碧玉这事儿,你还对谁说起过?”
水芹眨了眨眼,应道:
“我刚刚才想起来,所以就只跟你说了。”
“好。”
甘蓝略微松了口气。
“这事儿从此不能再提,谁也不能说!你赶紧忘了,就当从没有发生过!”
“啊……”
水芹有些紧张。
“甘蓝姐姐,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甘蓝摇了摇头。
“不关你的事,是碧玉的错!你只要记得,从今往后,就没有碧玉这个人了,她的一切,一笔勾销!”
水芹小鸡啄米似的,赶紧点头。
“记住了,甘蓝姐姐你放心,我记住了。”
“可是……”
水芹面上有些迷茫。
“连姑娘都不能说么?”
甘蓝怔了怔,果断地道:
“碧玉的事情已成定局,姑娘知不知道都不能改变什么,既然这样,就别提她再令姑娘闹心。”
“我知道了。”
水芹轻声应道。
见水芹脸色有些疲色,甘蓝道:
“我先出去了,你好好歇息。”
水芹拉了拉她的手。
“你若是不忙的话,再陪我说说话吧。我一个人在这儿躺着,也怪冷清的。”
甘蓝想了想,道:
“我陪着你也行,不过你要把这肉粥吃了。”
水芹脸上终于露出了许久未见的一丝笑容。
“好吧。”
甘蓝和水芹说话的时候,裴若华就站在门帘外,静静地聆听着。原本她是想来开导水芹的,不过甘蓝比她快了一步。
水芹因为碧玉,心里存下了解不开的疙瘩,而内心所受的压抑,也压垮了她的身体,其实就是一种心病。
心病还须心药医。
甘蓝的劝慰,让盘桓在水芹心里的阴霾消散了许多。
但总有一些心结,需要自己去解开。
所以裴若华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也许这对于水芹来说,是走向坚强的重要一步。
……
文山阁。
南苑。
清晨。
清冷的露珠挂在叶子上,太阳还没有升起来,灰白色的天幕,稀疏的晨星闪着隐晦的光,神秘而朦胧。
裴秀英今日醒的特别早。
小丫鬟们伺候她梳洗之后,贴身服侍的画儿从食盒里拿出了几碟子点心,又将一碗热腾腾的香菇鸡丝粥端到了桌上。
“二姑娘,用早饭吧。”
裴秀英纤细的手指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香菇鸡丝粥,放在嘴边吹了吹,只浅尝了一小口就停住了嘴,目光扫了一眼八仙桌上,满是不屑。
“你瞧瞧送来的都是些什么?包子,春卷,芋头糕,这么粗糙,放在以前,别是我,就连丫鬟婆子们都不会看一眼!还有啊,以前都是吃的燕窝粥,如今不是猪肉就是鸡肉,油腻腻的,没胃口。”
说着,她将汤匙扔进瓷碗里,轻微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不过就是看我和姨娘如今落魄了,就蹬鼻子上脸,太欺负人了!”
裴秀英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气鼓鼓地说道。
画儿见裴秀英又耍起脾气来,心下暗自叹气,柔声劝道:
“姑娘且忍忍,只要老太爷解除了禁令,一切就好了。”
裴秀英冷哼一声,呵斥道:
“忍忍忍,你除了会说这个字,就不会别的话了吗?”
近日来裴秀英的脾气越发暴躁,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们但凡有一点不顺心,不是打就是骂,丫鬟们都战战兢兢的,轻易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就怕惹着她不高兴。
即便是往日最受裴秀英重用的画儿,也被裴秀英狠踢过一脚,肋骨下面青紫了一片,从那之后,画儿也心有余悸,不太敢往她跟前凑了。
画儿硬着头皮,说道:
“卢姨娘不是说了么,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裴秀英皱着鼻子,噘着嘴唇,俏丽的脸庞有些扭曲。
“我可不是姨娘,我没她这么好的脾性!”
就在画儿不知该怎么接话的时候,卢姨娘从外屋走了进来。
“二姑娘,你这又是怎么了?”
见到卢姨娘,裴秀英依旧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大清早的,姨娘不在自己屋里歇着,又来做什么?”
卢姨娘走到裴秀英身旁坐下,叹了口气,道:
“你啊,和谁置气都行,就是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来,先吃点东西吧。”
“我心里烦着呢,没胃口,吃不下。”
裴秀英摆摆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卢姨娘轻笑了一声。
“烦什么,咱们不出门正好,外头的那些糟心事也牵连不到咱们,安安心心看戏,有什么不好。”
可别小看了卢姨娘在临安侯府的这二十年,虽然她是妾,和贾氏不能比,但是暗地里也笼络了不少人。说是说禁足,除了贾氏有意无意地使绊子,吃穿用度降了一等,外加不能出门之外,生活和以往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裴秀英瞥了卢姨娘一眼。
“看什么戏?前两天老太太办宴会都没让我俩去,还有什么戏可以看的?”
提起这,裴秀英就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原本以为老太爷就算生气,也不会太久,估摸着新年的时候,禁足令就能解除了。没想到等啊,等啊,如今都快要入夏了,老太爷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就像是完全忘记了还有她们母女这两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