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氏一听,哭得更厉害了,眼睛肿,鼻子红,一副憔悴的模样。
“老太太,我是好心办坏事,真没有要害三弟的意思。姑母,我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么?我对您是一心一意,忠心耿耿的,您一定要相信我呀……”
一声姑母,真是叫的老太太心里百感交集。
当年,她嫁给了老太爷,虽然是填房,但以她的出身,也算是高攀了。
为了更好地把持临安侯府,巩固自己的地位,老太太心心念念地想要将贾氏嫁给临安侯世子裴觉兴。
不料,老太爷认为贾氏的出身太低,配不上裴觉兴,为裴觉兴聘下了谭家的女儿。
老太太心中暗恨,却又拗不过老太爷的意思,无奈之下,只得让贾氏和裴觉弘成亲,与谭氏分庭抗礼。
其实老太太本来想为自己儿子裴觉弘求娶一位贵女,这样一来,裴觉弘将来在仕途上,也能多一番助力,而且贾氏比裴觉弘年长两岁,并不太相配。
就因为这个缘故,老太太觉得谭氏十分的碍眼。在谭氏进门之后,按照规矩,老太太应该将掌家理事的权力交给长媳,自己安享清福,但她一直装聋作哑,依旧牢牢地控制着后宅庶务。
直到贾氏和裴觉弘成亲之后,恰好谭氏偶然风寒,得了一场病,老太太便借口谭氏身体不佳,硬是将手里的权力交给了贾氏。
老太爷对于老太太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老太太打压大房的动作愈发的变本加厉。
而贾氏也没有辜负她的一片苦心,办事精明之外,还非常听话贴心,不但将老太太侍奉周到,将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条,对贾家也是多有照拂。
一般情况下,贾氏以裴家媳妇的身份,称呼她为“老太太”,但是偶尔,贾氏称呼她为“姑母”的时候,两人的身份便是贾家的女儿,血浓于水,显得格外的亲昵。
老太太看了贾氏一眼,长叹一声。
“好了,你先起来吧。”
贾氏身体不动,抬眸望向老太太,抽泣着道:
“惹姑母生气,芳儿罪该万死,我还是跪着说话吧,只要姑母消气就好。”
老太太心里的火气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了,而且就算再生气,也要给贾氏两分脸面,毕竟贾氏是她亲手捧起来的掌家太太,在很多时候,她还要依仗贾氏去为她冲锋陷阵,贾氏丢尽了脸面,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老太太伸手,搀着贾氏的胳膊,将她带起。
“你还年轻,有许多事情不知道厉害。克夫命的女子不能碰啊,她们是跟谁谁倒霉,家里必定矛盾不断,整日都是鸡犬不宁。”
贾氏正捏着帕子擦眼泪,听老太太这般说,满脸的惊讶。
“这么严重?我以为是丫头婆子们浑说的。”
老太太的语气缓和下来。
“碧玉的容貌和品性,若是命好倒也罢了,做老三一个姨娘妾室,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可惜她却是这样败家克夫的命格,继续留在府里,只会是祸害,所以必须早早打发了才是。
我老了,气性也大了,那些话你听过便罢了,别放在心上。”
老太太的语气缓和下来。
贾氏连忙道:
“姑母这么说,可是折煞我了。姑母吃过的盐比我吃过饭还多,您说的话自然是千妥万妥的。回头我就派人通知碧玉的老子娘,让他们立刻进府,给碧玉收拾收拾东西,带她出府去。”
老太太点点头。
“就这么办吧。”
“姑母您放心,我一定将事情办好。”
贾氏搀扶着老太太坐下,见老太太面有疲色,她又略说了几句,便告退了。
翌日。
早晨。
暖暖的七色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悠悠的一朵云彩,在微风的吹拂下,看着时间缓缓流淌。
文寿阁。
正院。
高脚四方桌上摆放着时鲜果子,空气中隐约飘荡着着甜美的果香,让人倍感舒适。
老太太歪坐在三扇雕百蝶穿花罗汉床上,贾氏和裴明珠一左一右地围拢着她说说笑笑。
裴明珠今日穿一身粉蓝缎子绣七彩荷花短褙子,云白色百褶裙上莲纹滚边。三鬟髻的一边,饰着两朵绒花,另一边斜插一支米珠蝶翼金步摇。
她拉着老太太,撒着娇笑道:
“祖母,您来看这芡实糕。”
说着,裴明珠打开一个八角黑漆食盒。
老太太定睛一看,只见天青色瓷碟里,长条状的糕点码放得整整齐齐,洁白细腻,一点清幽的桂花香气分外诱人。
“哟,这糕点可真别致,似乎没见大厨房做过这样的?”
老太太笑眯眯地说道。
裴明珠捻起一块,送到老太太唇边。
“祖母,您试试看,可好吃了。”
老太太凑着裴明珠的手轻咬了一口,只觉得糕点入口即化,甜而不腻,便又将剩下的小半吃了,方才道:
“的确好吃。”
裴明珠将食盒放到一旁,一双美眸水波闪闪,唇边带着俏皮的笑容。
“大厨房当然没有芡实糕了,这是娘亲特意为祖母做的。今儿早晨天还没有亮,娘亲便起身,亲手做这道芡实糕了。
因为娘亲发觉老太太这些天看着有些疲倦,她不太放心,便去找府医询问,府医说,想来是老太太身体里湿气太重的缘故。府医还说,芡实可以祛除身体里的湿气。
娘亲便精挑细选最好的材料,把芡实细细打碎,配上糯米粉和桂花糖,糅合成长条蒸熟,又美味又健康。
祖母,这是娘亲的一片孝心,您要多吃一些。”
老太太慈爱地抚了抚裴明珠的发顶,笑道:
“知道了,你这个小机灵鬼。”
说完,她转头,对着一旁的贾氏笑道:
“你有心了。”
贾氏端起一盏茶,递到老太太跟前,她身穿荔枝红十样锦妆花遍地金圆领褙子,橘红马面裙,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如波浪般摆动着,煞是好看。
“孝敬老太太,是媳妇应该做的。”
老太太满意地接过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
谭氏对这一幕习以为常,当初她也曾费尽心思地讨好老太太,结果老太太对她不理不睬。如今她也看开了,不干己事不张口,一问摇头三不知,反正不出错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