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这么一喊,秦凝这么一哭,相爱相杀的秦文亮一家人倒悻悻的住了手,可脸上的怒气却没有收。
他们委屈着呢,每个人都委屈。
老大秦文龙觉得秦文亮太不上道了,他们几个来帮忙秦文亮抢脚踏车,秦文亮怎么能因为怕摔着车打人呢;
老二秦文虎觉得秦梅芳和秦文亮都不好,一个撞了自己,一个不由分说就打人,太过分;
老四秦文明更觉得莫名其妙,大哥三哥说着话呢,怎么就打了起来,打就打吧,怎么连他也打;
青面兽秦文亮最憋屈,他不过说了一句“小心别摔了车”,怎么转眼就变成了几兄弟一起打他了呢?
而秦梅芳,毕竟是女孩子,刚才就被兄弟间不小心撩到的拳头给疼哭了,这会儿还有点收不住呢!
所以当队长听秦凝这么一哭,立刻喊起来“你们住手啊,没王法了啊”的时候,众人各自委屈着,都没有开口。
队长却以为,这些人默认了,队长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惨样,再看一眼兄弟四个手里的木棒,一时也不敢进来,只站在院门口大声的嚷嚷:
“秦文龙、秦文虎,你们像话吗?怎么能跑到人家家里这么闹?你们也太不把我这个队长放眼里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大家伙都来看看,我们生产队出强盗了!”
秦凝趁势大喊:“队长,这回你不要再劝我不报警了,他们这样欺负我和我娘,我一定要报警的!自行车不能拿走!”
不提还好,一提自行车,刚才还委屈的不行的众兄弟,总算明白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们相互看看,虽然心里对自家兄弟尚不满意,可自行车还是要拿走的。
眼瞅着又有人往秦凝家这里过来了,秦文龙就冲着兄弟们喊一声:“还楞着干什么,走啊,回去再说!”
说完,他当先的往外走,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也存留着气恼,手里的木棍没丢,在队长身边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秦文亮是最关心自行车的人,车在等于老婆在啊,他赶紧推着车,跟在秦文龙身后走了。
队长眼看着兄弟四个都拿着木棍,气势汹汹的,没出手拦,只出嘴喊话:
“喂,把车留下,那自行车谁的?啊?谁的?怎么来的?”
秦梅芳捂住额头,路过队长身边,瞅一眼躲在队长身后的秦凝,得意的大脸盘子一撇:
“我们家的,我们出了九十块钱买的!多管闲事!”
就这样,五个人走了。
队长一时间还没有完全摸清状况,这时见秦文龙兄弟走了,转头问秦凝:
“到底怎么回事?啊?那车子到底是谁的?不是说你的车子丢了吗?”
秦凝眼睛看着秦文龙兄弟妹的背影,心里大笑,好!抢劫既成事实!一家人,最重要就是齐齐整整啊!
但她嘴里却和队长伤心的说:
“唉,队长,你先别问谁的车,你来看看,我家的院子,我家的柴箩,我家的屋子,你看你看……”
秦凝把队长往屋子里引,佐罗摇着尾巴一路跟进跟出的凑热闹。
西灶间,秦阿南没有秦凝的制止,还在哭呢,见秦凝带着队长进来,偷偷的从手指缝里看一眼女儿,秦凝对她眨眨眼,秦阿南挺配合的继续哭。
西梢间里,因为刚才秦凝特意的把芦苇席子和一些碗盘围住了自行车,而秦文龙兄弟着急要拿车,匆忙之间,芦苇席子和碗盘倒了一地,看起来整个房间就凌乱不堪的像遭了贼。
这场景,看起来就很惨了。
只有秦凝知道,这些玩意不值钱,花十块能换七八套新的呢。但她只管拿袖子抹抹眼睛,可怜巴巴的说:
“队长,车子是我干爹的,看我丢了车可怜,借我骑几天,可秦文亮非说就是之前丢的那一辆,非要抢走,不给他们还提棍子进来砸,那,老六娘子几个刚才还在呢,就因为她们几个帮我们娘俩说话,秦文亮把她们也给打了,她们吓的回去了。
队长,这家人这么猖狂,我不报警是不行的了,你可不能再说我不顾前进大队的颜面了啊!再不报警,等出了人命,队长你能从地狱里救我们吗?”
队长站在西灶间,看看院子看看房间,再看看痛哭的秦阿南,点了头:
“行了,他们这样子无法无天,我也没话说了,你要报警就报警吧,就是,唉,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你报了警,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来呢!唉,咱们村,咋就出了这几个混账呢!”
这事说大不大?
呵呵!放心,那就让它变大!
秦凝心里冷哼一声,沉默着,送队长出了院子,赶紧回房间,把裴丽亚从空间弄出来,放在了自己床上。
裴丽亚兀自沉睡,看起来虚弱而苍白,还把自己蜷缩极小的一团,可怜极了。
秦凝低低的叹了口气,又立刻出去看秦阿南。
秦阿南还在哭,只是大概假哭的累了,这会儿声音听着都特假,秦凝赶紧制止:“姆妈,别哭了别哭了,人都走了。”
“哦,真是的,囡,那,那自行车现在怎么办啊……哎呀,怎么弄坏我们这么多东西啊……这……呜呜……欺负我……”
秦阿南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去西梢间看看,再往院子看看,这下真的哭出来。
秦凝抚额,小声劝道:
“姆妈你别哭,这些东西,我们都会要他们付出代价的,这些东西你都别收拾,今晚你跟我一起离开,我先把裴丽亚送医院,我再去报警,这些场景,得留着做证据。”
“啊?真的?这些东西,会赔?谁赔?”
“谁弄坏的谁赔!”
“啊?可能吗?他们那么凶……”
“姆妈,现在是新社会,不是恶霸横行的时候,由不得他们凶。姆妈你去收拾一点衣服被褥,我们烧饭吃一点,吃完,赵进明大概车子快要来了,我们一起去城里。”
秦凝催促着秦阿南,秦阿南眼里看看一地狼藉,满眼心疼。
秦凝却很满意,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最起码,入室行凶滋事的罪责,他们兄弟妹是逃不走的了!
秦凝抓紧时间煮饭,一气煮了许多,还把准备过年吃的东西都煮熟了带上。
报警的事,她心里有招数,但也没底,得去了县城再说,把秦阿南一个人留在家她不放心,还不如借口让她帮忙照顾裴丽亚,在县城住几天呢。
赵进明很守时,天黑透的时候,赵进明来了,却站在院门口不敢进来:“哎,干女儿,你家这是怎么了?战场啊?”
秦凝冲他挥挥手:“进来,进来说,我有大事和你商量呢!”
赵进明进来了,和秦阿南打招呼:“契亲家,吃饭了吧?”
秦阿南茫然的看赵进明:“契亲家?我?老赵,你叫我?”
秦凝只好干咳一声,指指赵进明,和秦阿南说:“姆妈,那个,那个,我认他老婆当契娘……”
秦阿南转着脸,看了女儿一会儿,说:
“啊……哦!你这个小孩,认了契娘,怎么不叫你契爷(契爷和干爹都可以用,就像娘和姆妈)呢!蛮好蛮好,那契亲家,你坐你坐,你看看,人家欺负我们小凝呢!”
秦阿南以女儿为主,一下子就接受了秦凝自作主张认亲戚这件事。
赵进明听着秦凝隐晦的认了自己,笑得合不拢嘴,一听秦阿南说有人欺负她们,立刻大声说:“谁?谁跟欺负我干女儿,我来出这个头!”
秦凝就等着他这一句呢,这时候也不矫情了,瞪他一眼,说:
“天天说我是你干女儿,那,现在你干女儿自行车都让人抢走了,我想报警,你说说看,你有没有什么硬点的关系,帮我摆平这件事?还有,你来看看我们房间,这些……这些,谁来赔我?”
秦凝把赵进明往西灶间引,让赵进明感受了一下屋子里的狼藉,眼看着赵进明眼里气怒得很了,才嘀嘀咕咕的把事情大致的过程说了一遍,最后说:
“我也不要你怎么的,你既然说是我干爹,你这当干爹的,总要帮我去把自行车拿回来吧,那,发票上是你的名字,你就说自行车是你的,帮我去报警,这行吧?”
赵进明一撸手臂,仗义的说:
“只要能帮你把车拿回来,让我说什么都行!这帮子狗人,敢欺负我干女儿!你等等,报什么警,我扳着手指数一数,让他们怎么死!嗯,咱们也找人来,也把他家砸了,把你车拿回来就得了!”
“去去!不行,得报警!”
“哎,你个傻小囡,报警?你知道公社派出所有几个人,啊?”
赵进明撇一眼秦凝,然后伸出三个手指:
“三个!啊,三个!两个出警了,一个就得在派出所执勤!这除非是死了人出了大案,人家才会来看一眼呢,你这种抢了自行车的事,他们不会理的,你叫他们怎么理?来得及管吗?”
秦凝皱眉,她上回去派出所办户籍,好像是只看见了两三个人,她还以为都是文员呢!
这年头,农村治安警力这么少的吗?
她还真不懂啊!
怪道说这年代犯罪的事少,要她看来,估摸着是能让警察出动的事情少吧?!
呃,难道是,群众有困……难找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