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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公子!”云缃缃垂下头,又偷偷拿眼睛瞥他。

    “你一个叫花子,从小就是个孤儿,是如何识字的?”姬存章道。

    云缃缃又抬头望向他,笑道:“公子,虽说我从小是孤儿,但得上天垂怜,就在我八岁那年,我一路流浪,遇见个老神仙,那老神仙见我可爱,便收我做了半年的弟子,传了我诗书。”

    姬存章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洞穿:“老神仙?那本公子问你,江上清风夜袭人的下一句,是什么?这是允弟曾经写的诗,你若是能说对,那本公子就信了你。”

    “若是没说对呢?”云缃缃试探道。那命簿上可没细化到如此地步!她怎么可能说对!

    “若是没说对……”姬存章垂眸想了想,又抬眼看看她,道,“本公子近来正在练箭,老射木靶子,没什么意思,正想找个活靶。”

    云缃缃心下一紧,这就是宿命吗?这还没一个月呢,这家伙就已经有把她射死的想法。

    云缃缃望了望天,不管了,撒泼打滚一条龙!

    “呜呜呜……”云缃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后哇呜一声哭了起来,还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

    “章兄,你若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是个叫花子出身,呜呜……那就……那就算了,毕竟你是大容的公子,而我,确然只是个侍女……呜呜……你高高在上,万众瞩目,你有那么多女子追捧,我算个什么……呜呜……今日,你信便信,不信便不信,反正我已卖入竹园,要杀就杀……呜呜……何苦还要叫我对什么诗?我写了那么多诗……呜呜……哪能记住那么许多啊,我本来就是个一写就忘的记性……呜呜……日后,日后我再也不飞鸽传书了,那鸽子,我今日就将它拔毛煮来吃了它……呜呜……”

    云缃缃演起戏来,自己都快要折服。她俨然化身成一个楚楚可怜的娇俏小女孩。

    “你是说鸽子在你那里?”姬存章道。

    “我的鸽子,不在我哪儿,在哪儿?”云缃缃瘪着嘴巴,又要哭起来。

    姬存章捏了捏额角:“好了好了,你下去吧!”

    云缃缃的眼泪戛然而止:“你这是信我了?”

    姬存章闭着眼,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冲她挥了挥。

    云缃缃会意,赶忙退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公子究竟相没相信自己,但总归暂时没处置自己。

    她跛着脚,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到了前院。

    小花正在扫地,见她来了,忙扔了扫把跑过去扶她。

    “怎么样?公子没为难你吧?”小花问。

    云缃缃笑道,“没有没有,公子只是问了我……”她看向四周,院子里干活的侍女们虽说都没正对着她,但她却看见了她们贪婪的耳朵,“公子问我,腿怎么样了,还问我喜欢吃什么,哦,还有还有,公子和我说对不起,害我跪了一夜。”

    “当真?”小花狐疑地望着她。

    云缃缃暗笑,这连小花都不敢相信的话,但见院子里的其他侍女,却似乎信了。她瞧见一个剪花枝的侍女,咔嚓一剪刀将一朵牡丹给剪了下来;还有那浇花的,瓜瓢哐当一下掉到了地上;还有那厅堂里头擦桌子的,叮当一声摔碎了一只茶盏。

    云缃缃笑起来,声音却有些有气无力:“小花,我好像感冒了。”

    小花问:“感冒是什么?”

    “你摸摸我的额头,是不是有点烫?”

    小花伸手一摸:“这岂止是有点烫,这是很烫啊!快走,我扶你去休息!”

    云缃缃看着小花着急的小模样,她想到了自己多年前死去的妹妹,心头暖暖的。

    “小花,你本名就叫小花吗?”云缃缃被扶着,边走边问。

    “我没有名字,被人贩养大的,十岁就把我卖进了竹园,小花也是他们随便取的。”小花道。

    云缃缃瞧着这小可怜,心疼地笑道:“那如果小花不嫌弃,以后,我当你大姐,亲的那种。”

    小花愣住,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里蓄起泪,却笑起来:“你才比我大几岁啊,当我大姐?”

    云缃缃兀自道:“我给你取个名儿吧,《红楼梦》里有个叫花袭人的,你就叫花袭香吧!很好听对不对!”

    小花囫囵地答应:“成成成,就是花袭香,你说了算,快别说话了,走吧!”

    云缃缃一路傻笑,她仿佛看见自己的妹妹,又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第6章 有了野男人

    云缃缃确然是感冒了,一躺,又过去三天。

    这三天里,她几乎没出过门,成日呆在前院西侧的雅苑,那是侍女们的寝室所在地。像她这种五等侍女,住的是六个人一间的寝室。她成天躺着,看着同屋的侍女们进进出出。

    房间的窗前,有一只鸟笼,里面关的,是那只她抓来的鸽子。

    今天她的感冒好些了,她走到鸽子前,用一根鸡毛掸子上的羽毛去逗弄鸽子。

    她想,离“死期”又近了些。虽然她冒犯公子的事,公子竟然意外地没有追究,但也不知道她这么个小侍女,到底有没有给公子留下深刻印象。

    要不……再把这印象加深一层,上个保险吧。

    她取出纸笔,坐到桌前,开始写:

    章兄近日可好?云妹自那日得见章兄,便被章兄之气度深深吸引,从此,云妹心里,便有了巫山之云,沧海之水。

    从那日后院的对话来看,那位“允弟”,当是个爱写诗的,她思考了一下,又补充写道:

    见君不若不见君,免得日日都是君;

    奈何世无后悔药,只把相思寄缃云。

    写罢,云缃缃拿起信纸来端详了一下,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妈呀,她头一次写这么肉麻的情诗。

    不过,这脸皮她是没打算要了的,她只想把自己这形象再在那位公子的心里刻深一点,免得他贵人多忘事,忘了他这个身份卑微的“红颜知己”。

    虽说想“扑倒”他的女子很多,也不差她这么一个,但她敢保证,她肯定是第一个敢一见面就扑上去的女子。

    她把信纸装进竹筒,再把竹筒绑到鸽子腿上,取出鸽子,往窗外一放,鸽子便从雅苑往内院飞去。

    云缃缃的爷爷曾经就是个养鸽人,对于怎么让鸽子听她使唤,她自有一套办法,经过这几天的喂养,那鸽子俨然真成了她的了。

    黄昏时,鸽子飞了回来。

    云缃缃兴奋地跑到鸽子面前,见鸽子腿上有竹筒,心里又惊有喜。公子回信了!

    她取出竹筒里的纸,展开来,只见上面,竟是一首诗:

    见君确如不见君,不想君是女儿身;

    奈何世无忘川水,莫再相思作章存。

    她竟然收到了公子的复诗。这诗的意思是拒绝她?还说不要再写情诗给他?连把对他的相思写成文章存起来都不可以。

    云缃缃笑出了声,结合她听来的那些被公子拒绝的女子的下场,她怕是最最轻的那个。

    她又拿来纸笔,写道:

    你是郎君我是妾,你是神仙我是凡;

    虽说天差与地别,但这相思无贵贱。

    塞进竹筒,放飞鸽子。

    第二日,鸽子又飞了回来。

    带回来的信纸写道:

    我非神仙也非天,世道早已定高低;

    纵使我心无差别,相不相思又何必。

    她回:

    若是相思寥无意,为何月老忙不及;

    牛郎鹊桥会织女,我执桃花只待你!

    鸽子飞走了,又飞回来,载书曰:

    桃花开在春天里,我心只有冬夏秋;

    月老见我都得躲,没有心情为我谋。

    云缃缃:……

    好吧,当个有文化的古代人,是多么重要!她觉得此番对诗吵架她快输了。

    最后再回一首,她保证,她再也不回了:

    三生三世花为媒,奈何郎君没有意;

    你不爱我没关系,我爱你已足够矣!

    她觉定再走一波深情,把自己这个小侍女的痴情刻画得生动形象一些,日后那一箭射出的概率才小一些。

    她把收到的这几张信纸折好,藏到了自己睡的枕头下面,便出雅苑干活去了,她是侍女嘛,哪能少了活儿干。

    不过,等到了晚上,她干完一天的活后回到雅苑寝室,伸手往枕头下一摸,却发现信纸全不见了。

    她暗笑,如她所愿。

    她早看见巫青叶躲着偷偷在观察她。

    这竹园住的,是容国王上的儿子,换句话说,这竹园,还算是皇家的别院,他们依照的规矩,也都是皇家的。侍女们被买进来,身便不再由己,若是谁私下与外男苟且,那是要被杖责打死的,除非主人下话,放了她们的卖身契。

    *

    第二日,阳光晴好。

    云缃缃梳洗罢,便与小花说说笑笑走出寝室。

    可是,刚一出门,就见着门前的院子里,鬼森森立了一波人。

    李嬷嬷带着两个嬷嬷和两个家丁,杵在院子里,表情十分严肃地看着云缃缃。

    而巫青叶,就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云缃缃环顾一圈,从容向李嬷嬷行礼:“嬷嬷。”

    李嬷嬷冷笑一声,缓缓道:“去,把她给我抓起来。”

    那两名家丁立马上前将云缃缃架住。

    小花惊讶问道:“李嬷嬷,为什么要抓小云?”

    李嬷嬷并没回答,而是转身,边走出雅苑,边道:“走,把她带到前院中庭,叫园中所有家丁侍女都去。”

    “小云!”小花担忧地小声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