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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初任燕使
    算的再细,距燕都蓟城还有一天多路程时,终于还是用光了最后一分钱。

    这次,比从秦回家时还要心慌,虽是“穷途”毕竟“末路”的终端还有个“家”呀!

    而现在却是前途茫茫,如果见不到燕君或还不能说服,今后怎么办?

    想到饥寒交迫、倒毙路旁的下场,真是不寒而栗,越想越害怕。

    走到一棵树下,突然腿一软,就再也起不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

    冀北大地人烟稀少,坐在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一黑,非喂狼不可!

    心里一酸,竟淌下泪来。

    不免暗暗后悔:

    一天天风尘仆仆,纵横往复,无非为的是寻名求利。

    那“名利”却偏躲着你走,可望而不可即,让你空落一身辛苦!

    何如听从亲人们的劝说,好好种那几亩负郭之田。

    虽说风里来雨里去也是艰难,可总能求得温饱,不比现在强得多?

    忽然,有人摇他身子:

    “这位先生,孤身睡在野外可是危险啊。”

    他急忙睁开眼睛,原来自己是在啼哭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揉揉眼睛红着脸,就想站起来,嘴里还解释:

    “小可走路乏了,便在途中稍憩片刻……”

    忽又哎哟一声,顺着树哧溜下去。

    那人四十左右,商人打扮,急忙弯腰扶他:

    “可是扭伤了腿脚?”

    苏秦苦着脸摇摇头:

    “压、压麻了……”

    那人笑了:

    “这没关系,等一会儿血脉就通了。”

    说着便坐在苏秦身边,解下背上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两块干粮和一个水葫芦,递过一块干粮:

    “过午了,垫补垫补吧,只是粗糙的很。”

    苏秦本来还想端端架子谦逊几句客气话。

    怎奈从昨晚就水米没沾牙,又空着肚子走了半天,早饿得前心贴后心,头昏眼花胃抽筋。

    就像那干粮上有股力道,心里想说:

    请自便,不争气的手却被吸了过去。

    看来,人到饿极了的份上,就顾不得脸面了!

    接过干粮,先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抻脖、瞪眼、憋红了脸才咽下去。

    那人忙把水葫芦再递过去,苏秦接过来灌了一大口,这才润顺了嗓子。

    忙又啃干粮,两口之后,那块干粮就只剩了个边儿。

    其实那人已看出他是断粮了,就又递过一块,苏秦忙把剩下的那个“边儿”填进口中,嚼嚼咽下。

    接过第二块,才缓过气儿来,一呲牙说:

    “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那人淡淡一笑:

    “路上断粮是常有的事儿,孔夫子困于陈蔡不也要过饭?

    同是天涯沦落人,哪有遇难不帮之理?

    何况咱俩还‘曾相识’。”

    “您认识我?”苏秦挺尴尬:

    “可在下,实在、实在是不记得……”

    “您是贵人多忘事,在去邯郸途中,您曾向我问过路,我还把您送到岔路口。

    怎么,赵国的事儿办完了?

    又去蓟都?”

    这也算他乡遇故知了。

    苏秦毫不隐瞒地把在赵国碰钉子,想到燕国碰运气及过去的遭遇、眼前的困难和满腹的怨苦辛酸,全都倒了出来。

    说到伤心处,又是哭哭啼啼,情绪非常低落,大有悔不该跳进“政治”漩涡之感。

    那人听完叹口气:

    “看起来你们和我经商一样,我也是在邯郸把生意做砸了,又匆匆跑到蓟都来看看能否赚一把。

    人生在世,干什么都是赔赔赚赚,坎坎坷坷,哪有一帆风顺的平坦大道?

    兄弟,既下了海,碰到多大风浪、多难的事儿都得咬牙挺住,灰心丧气往后缩,干什么都一事无成!

    我看你方面大耳,鼻直口阔是福相,将来的出息大着呢,起来吧。”

    吃饱了肚子有了力气,又受到一番鼓励,苏秦重打起精神。

    与那人结伴而行,边走边谈,不知不觉到了蓟都。

    目的不同,自然得各奔东西。

    分手前,那人又给苏秦买了身比较像样的衣服,苏秦很激动,眼中噙着泪花问:

    “老兄贵姓、台甫?日后果有发迹之日,定当厚报!”

    那人笑笑:

    “休问了!出远门的肯把口中食、身上衣分给你,岂是为了你日后的报答?

    你敢抗暴秦是好事,祝你成功!

    来日方长,各奔前程吧!”

    望着那渐渐隐没在人流中的背影,苏秦的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惆怅……

    但他的心情很快就又振奋起来:

    燕文公竟以想不到的热烈对他表示欢迎:

    “寡人听说先生上秦王书长达十万言,深为敬佩,常以不得一睹风采为最大的遗憾。

    不想先生今从天降,辱临鄙邦,真乃寡人之万幸也!

    请不吝赐教。”

    不必着急,这“教”是一定得“教”。

    因为说客的职业就是到处“赐教”,否则怎么推销自己?

    不过这段“开场白”却得斟酌一番。

    苏秦从秦到燕,在政治上是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

    应该把这一点解释清,包括“上十万言书”。

    但又不能解释的太清楚。

    比如“我给秦王上书是教他怎么消灭你们,可他不肯听,所以又来教你们对付他……”

    那不一下子就坏菜了?

    燕文公再崇拜,也会立时翻脸!

    随风转舵,是“说客”的看家本领。

    苏秦轻咳了一声,口气略显气愤:

    “秦如狼虎,吞扰四邻。

    臣西游到他那儿,本想教之以‘仁义’之道,令其迷途知返,怎奈秦王顽冥不化,一意孤行。

    所以臣才到列国来晓谕‘合纵’之策,必将他打翻在地,踏上一万只脚,永不得翻身!”

    这样解释,前后吻合,天衣无缝,倒也合理,文公接受了。

    但他更急于知道这个能“把秦王打倒在地,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的“合纵”之策的内容。

    坦率的说,这可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给谁都不能不急。

    “合纵,就是把从南到北的山东诸国全部联合成为一个整体。为什么要联合呢?

    以燕来说:

    燕东到朝鲜,西至九原,北与林胡相邻,南以易水为界。

    拥有两千余里的国土,一年产的粮食几年吃不完。

    甚至百姓不用耕种,靠山上的枣、栗水果也能活下去。

    这么富庶的好地方,会不会有人垂涎三尺?

    然而现在中原连年征战,燕却不受甲兵之苦者,因为有赵。

    秦、燕相距千里不算太远,但中间隔了一个赵,就成为燕的屏障。

    秦不解决赵,就很难攻打燕国,虽也曾割地,却得不到实惠。

    但解决赵的问题不是必须动武,他们可以弃兵言和。

    如果他们联合对付燕,赵击燕是朝发夕至,秦军也可随时借道于赵国。

    到那时,您就连一天的安宁也没有了。

    所以您必须抢在他们之前与赵联合,既可保住‘屏障’,又能免其侵扰,臣说的对吗?”

    燕文公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最终做出决定:

    “成!我听先生的。

    燕是小国,若能与齐、楚、赵等强国结为兄弟,就不必天天提心吊胆了。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态度。”

    “臣能劝说他们加入‘合纵’之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