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意声音低沉缓慢的说着,低头再看,梁嫤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平稳悠长的睡着了。
她是睡着了,可他还僵着呢……
他缓缓运气,想要将心头邪火卸去,可她温软的身子依靠在自己身上,她纤长的手臂环在他腰间,让他一时片刻都无法集中精力,几次运气,都差点行岔了气,走火入魔。
他无奈的叹了一声,嘴角溢出微笑,阖目强忍心下躁动。
梁嫤一夜好眠。
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昨夜好似做了一场未尽兴的春梦。想到李玄意最后忍得痛苦的样子,她不禁咧嘴轻笑。
被人在意,被人珍视的感觉,果然十分美妙。
她舒展筋骨,换好了衣服,林三娘已经将她洗漱的水都给备好了。
简单洗漱了,吃着林三娘给她准备的早点,只觉窗外鸟儿的啼叫都分外的悦耳。
“明渊呢阿娘?怎么不见他?”梁嫤咬了口馅料肥美的胡饼,大声问道。
正在院中洒扫的林三娘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他吃过,去学堂了。”
梁嫤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吃了早餐,她正想着是不是该投个名帖,去拜访下傅雅,告诉她,她在边疆见到了她爹傅将军。
便听得一阵马蹄声,在院子外停下。
接着门就被敲响了。
林三娘放下手中笤帚去开门,傅雅一身红衣,头发高束,飒飒清爽的面貌便出现在眼前了。
“你还真是不经念叨,我刚想着是不是该去拜访你,你就来了!”梁嫤玩笑着提步走来。
傅雅朝林三娘行了礼,就大步上前,一巴掌拍在梁嫤肩头,“你倒是经得起念叨,让我念了这么久,从去年念到今年才回来!”
两人相视一笑,伸手将对方紧紧揽入怀中。
傅雅长叹一声,“许久不见,你还好么?”
梁嫤连连点头,放开傅雅,引她进了一旁游廊。
林三娘笑着给她们准备了茶汤,茶点,走开一旁,忙活自己的,不打扰年轻人聊天。
“我是收到我爹的家书,才知道你竟真的去了边疆!真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我爹说,难怪咱们两个投契,都是胆子肥起来不要命的主儿。我可是瞧着,你比我胆子肥多了!”傅雅嬉笑道。
梁嫤跟着笑了笑,“一开始见到傅将军我就觉得眼熟,却没想到为何眼熟。后来才知,你这一身的英气,净是随了傅将军了!傅将军军营之中英雄气概,真是让人敬仰,若未到过边疆,我这一生不知要多遗憾!”
两人本就性格相投,又都去过边疆,这会儿聊起来,便有更多的话题。
两人廊下聊着,微风吹过,带着茶香,听着林三娘在外院洒扫不时传来的沙沙声,生活真是分外的美好。
忽闻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梁嫤抬眼看去。
傅雅也停下话音,“你家今日倒是忙!”
梁嫤笑了笑,“也不知是谁?”
傅雅看了她一眼,“你如今今非昔比,想要好好结交的人可不少。更可况,昨晚更有太子向圣上求婚之事,且求娶的还是太子侧妃的位置……虽然圣上没有答应,但众人都看在眼里。”
梁嫤闻言,脸色不复适才欢愉。太子突然向圣上求娶她,究竟是为了常乐公主,还是为了旁的?
若说太子是因为喜欢而求娶他,她是绝不会相信的!
隔着垂花门外的影壁,她未能看见来人是谁,却听到林三娘含笑的声音打招呼。
听来,来人与林三娘应是分外熟悉?
说话声渐渐往后院而来,梁嫤和傅雅都在廊间站起了身。
几个颜色明媚的身影一晃,便瞧见郑氏挽着林三娘的手,后头跟着周妈妈和两个丫鬟,走进了后院。
郑氏一眼便瞧见站在廊下的梁嫤,笑着朝梁嫤福身:“梁大夫!许久不见!”
梁嫤虽身有官职,毕竟是晚辈,见状向郑氏还礼,“顾三夫人安好。”
郑氏和傅雅也相互见了礼,笑脸向游廊下走来,“嫤娘如今真是长大了,越发俊俏了!”
梁嫤笑了笑,并未应声,眼角余光却是瞧见,影壁外有个人影晃动。
她蹙眉向外看去。
郑氏笑了笑道:“六郎君送我前来,许是还未离去?”
林三娘闻言,欲转身去送客,却被郑氏拖住了手,“咱们姐妹坐下说话,小辈儿的,不用管他。”
不管他岂不有些失礼?
林三娘脸上有些不自然。
梁嫤明白郑氏的意思,伸手拉了林三娘坐下,“阿娘陪顾三夫人坐着,我去送客。”
她朝傅雅点了点头,两人一同走出游廊,向外院行去。
郑氏脸上堆满了笑容,一派意气风发子模样,谁能想到,她当初一时好心接济的林三娘母女,能有今日辉煌?连带着她在顾家的日子都是顺风顺水,老夫人对她也越发看重。
傅雅趴在梁嫤耳边道:“我怎么说来着?你现在可是长安城里的香饽饽了!”
梁嫤垂眸笑了笑。
影壁之外站着的人,果然是顾衍。
傅雅挽着梁嫤的手,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尽管顾衍眼中想要和梁嫤单独说几句话的意味十分明显,傅雅也权当没有看见。
“顾六郎好生悠闲,今日不需去太子东宫点卯么?”傅雅笑着问道。
梁嫤闻言,心下少有疑问,顾衍要去太子宫中点卯?他入朝为官了?还从属太子麾下?
顾衍对傅雅拱手还礼,“是,顾某今日休沐,恰逢母亲要来探望旧友,顺道送母亲一程。”
“既是顺道相送,想来顾六郎还有旁的事情要忙,就不多耽搁您时间了!”傅雅站在梁嫤身边,一派主人家作风,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怯,送客的话也说得敞亮。
顾衍一噎,欲语还休的看着梁嫤。
“六郎君慢走!”梁嫤拱手说道。
顾衍眼眸深深的看着她,顾不得傅雅还在身边,就开口道:“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拒我于千里之外么?纵然你我身份都不同与当初,依旧不能好好相处?”
傅雅听闻顾衍直白的话,微微一愣,瞪着他说不出话来。这还真是不拿她当外人啊!当着她的面就敢说的这么暧昧?
梁嫤微微冷了脸,“顾六郎君这话说的奇怪,我与郎君本就没有什么交情可言,就算今日同朝为官,亦是男女有别,保持些距离,不是应当的么?”
顾衍闻言,凄惶一笑,“是么?没有什么交情?过去的一切在你心中都不值一提么?从洛阳到京城,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如果我在你心中一点分量也没有,你为何要帮我,帮母亲?”
傅雅看了看梁嫤,又看看顾衍,觉得她再在这里站着,难免有几分尴尬,便对梁嫤扯了扯嘴角,向后退了几步,站的远了一些。但眼睛时刻盯着这里,以防顾衍冲动之下,会有什么举动。
梁嫤清了清嗓子,面上尽量不显出愠怒,声音平静的没有温度,“顾六郎,我以为我曾经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看来您还是没能听懂是么?我当初救您,只是出于医者的本能,更可况当时我需要借助顾家的势力从洛阳赶到京城来。没有顾家,以我们母子三人当初的境况,根本不可能平平安安的到京城。至于说帮您,帮您的母亲,我想换做是谁在我的位置上,都会做同样的事,利益使然,无关感情。我对您,从来没有私情在。如果曾经是我的行为让您产生了误会,那么很抱歉,我一再的解释,您应该已经够清楚了吧?”
顾衍看着梁嫤没有情绪的眼眸,听着她清冷的声音,咧嘴苍白一笑,“我一直不信,竟真是我一直在自作多情……”
梁嫤微微蹙眉,以前她曾想过,她和顾衍也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可事实证明,她真的想多了,顾衍从没想过和她成为朋友。
或许是她太天真,如今这社会,男女之间根本就不平等,又何来友情之言?
“那你喜欢太子么?你想成为太子侧妃么?今日为太子侧妃,明日可能就是贵妃皇贵妃,富贵荣宠无人能及,这就是你想要的么?”顾衍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
梁嫤微微蹙眉,“我曾以为顾六郎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如今方知,是我想多了,你和旁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顾衍蹙眉,“是么?我和旁人没有区别?你一直不答应我,不是心怀不甘么?你在天池山庄艳惊众人,不是想凭借自己的美貌向上爬么?你不顾危险去江东,不是想引起圣人注意么?你这般费尽心机的努力,不就是想搏一个旁人都羡慕的锦绣前程么?你和旁人又有什么区别?”
梁嫤闻言,气的冷笑出来,“是,你说的没错,我不顾生死,费尽心机,就是为了谋求一个不用受人摆布的锦绣前程!所以,六郎君你还不行!你入不得我眼,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现在,请你离开!离开我家,离开我的视线!”
顾衍又看她一眼,双唇抿成一条线,铁青着脸色,转身离去。
梁嫤站在原地,深呼吸了数次,才让自己的心平复下来。
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以前那个纵然坐在轮椅之上,还可以一派淡然,温润如玉的六郎君呢?